第四十七章 闲来无事
上官华芸是被饿醒的——中午,可能是逛得太累的缘故,她完全没有胃口,只是胡乱扒了小半碗米饭。 而刘婶迟迟没有回来,她只好自己动手做晚饭。 用过晚饭后,闲着无聊,她索性扎上围裙,细细的收拾耳房。 傍晚时分,她已经把耳房收拾得井井有条。 “看来这段时间,我学会了不少活计呢。”取下围裙,她捧着一杯热茶,依在耳房的门框边,满意的欣赏着半个下午的劳动成果。 这时,门口传来咚咚的敲门声。 难道是刘婶回来了?她放下茶盅,连忙去开门。 果然是刘婶。她是来辞工的:她的大儿子上午在学校踢球时,不幸摔折了左腿。这段时间,大儿子要住院,她家里、医院两头张罗,所以,暂时不能出来做事。 上官华芸猜测她眼下正是用钱之际,好言宽慰了几句,便主动和她结了工钱。 刘婶感激的接过来,见是整整二十块钱,连忙把多出来的十块钱拿出来:“少奶奶,说好工钱是十块的……” 上官华芸笑道:“唔,那是我给孩子买补品的。” “那怎么行?哪能让您出钱?”刘婶执意不肯收。 没有办法,上官华芸只好改口说道:“就算是你预支一个月的工钱好了。” 于是,刘婶不好再推却,千谢万谢的离去。 刘婶辞工了。一时半会的,上哪里去请合适的佣人?琢磨着家里的活计不多,况且,六月底转眼就到,到时又要搬家去北京,所以,上官华芸准备乘着林子明不在家的机会,自己先试着应付几天。如果应付得下来,只有一个来月的时间,她也没必要再请佣人。 晚上,月色明朗。上官华芸倚在落地窗前,看着满地霜华,自言自语道:“珍妮的运气不错。月光这样好,照得地上亮堂堂的,没有比今晚更适合开夜车的了。” 又想到明天也许依然还是一个大晴天,与其呆在家里闲得发霉,不如早睡早起,拆洗被褥什么的。手中不闲,脑瓜子就没空胡思乱想了。于是,她早早洗漱完毕,上床睡觉。 第二天起了个大早,换上半新的衣裙,用帕子包了头发,生火作饭、拆洗被褥……她象个砣螺一样,在家里忙得两脚不沾地。 上官大嫂打电话过来的时候,她恰好去屋顶晾完被单进屋。 昨天回来的时候,她推说累得很,只想直接回家好好休息。所以,她们没有绕道去买巧克力。而上官大嫂一直惦记着这事,特意打电话过来,邀她一起去买巧克力,顺便逛一逛百货商场。 其实,什么禁不得饿,一饿就手脚发凉,上官华芸哪有这号毛病?换上谁,骤然失望透顶,都会象掉进冰窖里一般,浑身发冷的。 “唔,不一定非吃巧克力不可。家里的糖果点心从来没断过。而且天气越来越热,巧克力放上两三天就化了。”不想再过多打扰大哥大嫂,上官华芸婉言谢绝了大嫂的邀请。 上官大嫂挂掉电话,冲身边的上官嘉瑞摇摇头:“她不想去。” 上官嘉瑞无可奈何的叹了一口气:“那就算了。” 昨天,珍妮告诉他们,上官华芸根本不想提现在的状况,只是和她聊了一些在天津读书时的事情。 在没有弄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之前,苏又男也不好乱下结论,只是建议他,想办法让上官华芸多出去走走,散散心,不要一天到晚的闷在家里。等忙过这一阵后,他空闲下来,再从长计议。 可是,这边都哄啊骗的全用上了,小妹还是不肯出门。上官嘉瑞也没辙了。怎不能拿绳子把人绑出门吧? 看到他愁眉不展,上官大嫂软语安慰道:“默然这几天不在家,小妹在家里兴许也能静下心来,好好想一想……你说,小妹到底是哪里不对劲?我怎么就看不出来呢。” “兴许什么事也没有,是我想多了。”上官嘉瑞耸耸肩。 上官大嫂闻言,无言以对。 其实,上官华芸并没有象他们夫妻俩想象的那样,忧郁的宅在家里。 连窗帘都拆下来洗涮干净后,上官华芸看着一尘不染的家里,心里又空得没边没底,发起虚来。 看着外边阳光明媚,花红柳绿,她终于又找到了一件事做:古往今来,省城有不少出名的景点。可她除了西郊的那个私人园子,哪儿也没去过。岂不是冤枉在这里住了这么久?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好好的逛一逛那些古今闻名的景点。 不过,人生地不熟,女人家家的独自一个人,挺不方便的。而除了上官大嫂,她又实在想不到还可以和谁结伴而行。可大嫂要顾家,照顾兴哥儿……哪里有空? 这时,她突然想起好久没有联络过的华叔。他在省城呆了好几年,地头熟得很。身边有一个这样的老仆,应该不错的。 于是,她打电话去同乡馆找华叔。 然而,同乡馆的伙计却告诉她,华叔上个月底就回乡下去了。 怎么可能呢?上官华芸忍不住又追问了一句:“他有没有说为什么回乡下吗?” 对方是一个很热心且酷爱八卦的小伙计,闻言,叭啦叭啦的爆料道:“好象是他的少东家打发他回去准备过冬的厚衣服。听他说,下个月,要跟他的少东家一道去北京。说是要在那里住好几年呢。北京的冬天很冷,冬天要穿很厚的棉衣才行。” 华叔要去北京?公公婆婆已经同意伯桑去北京读书的事了?伯桑怎么一个字也没有提过?他一直在做准备么?为什么要瞒着我?难道他不想带我去……上官华芸一想到那间空寂的大卧室,不由浑身发冷。 “不,我不要再回去!”一连打了几个冷战,她撂掉电话,随手抓起手包,飞也似的逃出了家门。 “太太,坐车吗?”一位晒得黝黑的人力车夫见她急急的赶路,拖着车子过来招揽生意。 上官华芸看了他一眼,不假思索的点点头:“去灵隐寺。” 人力车夫愕然的打量着她:“太太,隔着半座城呢。这路可不远。您是去灵隐寺上香吗?还是雇辆马车划算些。” 上官华芸拧眉问道:“你不去,对吗?” “去,当然可以去。只是,路费太贵,您划不来。”人力车夫辩解道,“来去来回有好几十来里地,坐马车更宽敞舒服些。” 原来是这样。上官华芸在这位厚道的车夫的指点下,顺利的雇佣了一辆乌棚小马车,去灵隐寺观光。 晃晃悠悠的坐在马车上,上官华芸回过神来,暗自好笑:这叫什么事?临时抱佛脚?上官华芸,你大概是昏了头。 事实证明,临时抱佛脚是没有效果的。千年古寺里飘渺的香火不能带去她心里的恐惧。迈过高高的朱漆门槛,仰头望着那一尊尊披红镀金的泥塑,她心里的恐惧愈甚——它们高高在上,一个个眼眸微垂,薄唇紧抿,庄严肃目的俯视众生。天,为什么和公公婆婆的神情如出一辙? 念了一声罪过,她狼狈不堪的逃走。 马车守信的山门外的一处树荫下。 马车夫是个留着花白山羊胡子的小老头,看到她走过来,连忙收起尺余长的旱烟杆,一边放下小板凳,扶她上车,一边热心的问道:“太太,这么快就出来了?周边的景致很好,香客们上完烧,一般都会顺道逛逛的。时候还早,您稍后正好可以到寺里吃份斋饭。这里的斋饭好吃又便宜,是出了名的好。”说罢,他回味的砸摸嘴巴。 “唔,以后再说罢。”上官华芸踩着小板凳上车,吩咐道,“听说西湖那边有几家不错的饭庄,午饭就到那边去吃罢。” 老车夫以为自己听错了,站在车厢前,结结巴巴的问道:“太太,不直接回城?去,去西湖?” 上官华芸十分肯定的点头:“对,就去西湖。” 有钱人家的太太就是吃饱了没事干,一会儿一个主意。老车夫唯有暗地里摇头。 下午,上官华芸坐着小马车,走马观花的逛西湖。 在西湖边上走走停停的逛了大半天,老车夫才回味过来:这位太太纯粹就是出来瞎逛的。 不过,虽然累是累了点,他很喜欢这份活计:太太说话和气,出手又大方……中午的饭菜真令人回味无穷啊。过年都没有吃过那么多的好菜。 直到暮色沉沉,上官华芸才结束闲荡,回到家里。 “明天早上九点钟,你直接到这里来接我。”付清车钱,她又多拿出一块银元递给老车夫,“这是定金。” 老车夫摸着光秃秃的后脑勺,惊讶的问道:“明天还来?太太,您明天打算去哪儿?” “随便逛逛。还没想好。”上官华芸翻眼望天,“明天再说。总之,你莫迟到就是。”说罢,呵欠连连的扬长而去。 噢,世上真有这么好的差使?天上掉馅饼了!可怜的老车夫攥着多出一倍的车钱,呆若木鸡。 没谁会和钱过不去的。次日上午,老车夫提前半个小时赶到了上官华芸家的楼下…… 一连六天,上官华芸晨出晚归,坐着他的小马车,以牛嚼牡丹之势,几乎游遍了省城近郊的大小景区。 这天跳下车,她看到家里的亮着灯,眉头微皱:林子明终于舍得回来了? “明天你不用来了。”上官华芸付清车钱后,问道,“以后,我要坐马车,怎么联系你?” 老车夫也打心里喜欢这位年轻的太太,爽朗的答道:“您要用车,只要提前一天直接找小的吩咐一声就行。若是小的不在,您可以在旁边的老马饭馆里留个口信。” “老马饭馆?”上官华芸点点头,笑道,“行,我记住了。” 捋了捋耳边的碎发,她不紧不慢的上楼回家。 林子明听到由远渐近的脚步声,沉着脸打开门:“你上哪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