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儿要改名爹要取命 生活万象让人晕
到了周日，韩林要去jiejie家接回小酌，也看望一下母亲。他走下楼来，小武正同小丽擦车。 当初买这二手宝马时，小武想花四万块钱买辆一般牌子的新车，开辆新车心里舒坦。 但是小丽的意见截然相反：我们这印刷厂不过是个小作坊，买辆二手的豪车，往客户门前一停，那车前的标志便是最有力的商业语言！这年月若骑摩托车去揽生意？扛着张铁嘴也得白搭！ 两人相持不下，最后想了个折中的办法投硬币。小武投到了正面，他意为这可心安理得啦。 可小丽不认账，哭着要再投。 两人又投了三次，小丽终于如愿以偿。小武直后悔，争执了半天没得到他期盼的结果，自己的脑壳上还被小丽添上了两个rou疙瘩。 买了车不久小武才知道这车的简历，脸上冒冷汗、心肌要痉挛： 这宝马车的行程足可以绕着地球转三圈，三次拥抱过路边的树，七回吻过车屁股，扫平马路护栏百米，吓傻路人无数。而且还有一次与医院的救护车抱在一起，让身患绝症的八旬老太，省去了放疗的痛苦。 想起那车风雨沧桑的大半生，武宝胜就心慌心烦。那时他同韩林不断地唠叨，韩林宽慰他： “你这车经历这么多事儿都没有报废，有可能是坦克改装的，你就放心地开吧，小事一桩。但睡觉的时候有个大事，必须记住，你要是在梦里说了不该说的话，没准儿半夜把你从五楼上给扔下去！” 韩林推出电动车，见两人今天的情绪都不错；“小丽呀，你对小武要客气一些啦。” “他就是这么个德性，跟贾宝玉一样，无故寻愁觅恨，有时似傻如狂，天生是个情依依爱绵绵的情种儿，跟只破锣一样要勤敲打着点儿。不过，该疼他的时候我会做好的。” 小丽眼好使，竟看出韩林有些心事儿： “林哥呀，女人是感性动物，亚菲姐人长得如出水芙蓉一般，人长得漂亮，心里自然有与众不同的地方，要不她为什么有这种丽质的身材和气质呢。你得像颗卫星一样，围着她转，不能一拿起画笔就飘乎乎地，把自己当成了马良。” 韩林听了憨厚地点点头。小武还在惦记着小丽刚才的话，不拿他当回事儿： “你刚才又贾宝啊破锣啊，别把我说得这么差！前天夜里刹车损坏失灵，也让我给开回来啦，三十多里路呢！我现在越来越崇拜我自己，有疯狂飚车的，可我能开没有刹车的宝马，谁能敢？谁能敢？真是天大的胆呀！” 小丽小嘴一张：“我给你的。” 韩林推车正欲走，见武老头儿站在了院门口，恰似立在门框间的门神。武老头是小武的老爹，独居多年，一个人住在十五号的一楼，前面还有个小院，与儿子儿媳住的十六号楼紧挨。 “以后别把这破车停在咱家门口，跟个模型一样，我看见这玩意儿就上头！” 小丽听了不高兴了：“爸呀，这车跑了两千多公里了，怎么是个模型？” “你别跟着贫嘴，结婚一年多了，连个蛋也没下！” 小丽听了脸一下子红了。小武听了憋气：“你从小把我揍到大，这又欺负我的小棉袄？” “要不，你们两个一起上！” 小武正要向前同老头儿理论，听了这话不再上前，但想起一桩重要的事儿，今天看来不能不解决啦，接着变成了笑脸： “嘿嘿，老爹，今天我有一桩小事儿……” “有屁快放！” “你，你说你，什么年代啦说话怎么…这么直爽！我想改名，不叫武宝胜啦，我想叫武大宝……” “你说什么？要把老子想了八天给你起的名改啦？不过也可以，可是不能叫武大宝！叫南瓜、山药什么的我看都行，叫独头蒜不好，因为你没有那种底气……” “你这不是吵架吗？从小被你揍过多少回，我已经记不清啦，不过我的屁股现在仍天天酸麻，因为左股神经已经报废……” “你干脆说‘我的屁股已经没啦，整天扇着双臂在飞’多好！你还记得不？上小学的时候跟你那个叫什么玩意儿的同学，星期天护校，在cao场上那是跑得带劲儿，终于把那只飞到学校里来找食的母鸡抓住，给煮吃啦，那可是校长家的！我真后悔当时没有把你揍扁……” “咱不提那个，纯属意外……” “你现在觉得丢人啦，是不？别看你现在开着宝马，你那辆宝马能跟上头驴值钱？现在又改名……” “反正我从现在就叫武大宝啦！武大宝、文小丽，天仙绝配。” “我明白啦，我明白啦……” 武老头这么说，而小武却搞不明白。武老头也笑了： “我现在终于明白啦，我和你那善良的妈怎么会有你这么一个儿子？你是不是哪里来的野货？” “注意用词！再说啦…这么说我…是野货…你这不是给自己戴绿…不对…年纪大啦太鲜艳，这不是给自己戴…蓝帽子嘛。” “你穷嘟囔什么？” 武老头没有听清。 小丽见对峙已久仍没结果，听了刚才的“戴蓝帽子”心里却一惊，拍了一下小武的头，然后笑容可掬地站在武老头面前： “嘿嘿，爸啊，你听我说，这‘武宝胜’是多么亮多么酷的好名字！可是这‘武大宝’听起来是这么糟烂又磕碜，跟叫这么个名字的人生活在一起，我都觉得抬不起头来。他想叫就叫吧，别人都喊他‘武大宝、武大宝’这种让我直心酸的名字，这不是给您老人家解气吗？所以……” “他，整天忽悠我，而你，是他的好秘书！你们两个赶快消失，叫‘武大郎’又与我有什么关系？” 小丽听了忙把小武塞进车里：“武大宝，事成啦，开车。” 现在改名叫武大宝的赶忙启动车子，谁知不给力，车子冒着黑烟竟不往前走。 武老头见了心里这个痛快，猛然一琢磨刚才儿子吞吞吐吐说的那话竟是说：他自己给自己戴“绿帽子、蓝帽子”！他这气血一块上了头： “武宝胜！不，武大宝！不，你这个孙子！信不信我现在就砸烂你的狗头要了你的小命？” 他骂着刚走到车后，一股黑烟从车尾喷出来，醺得他不停地咳嗽，车像刚点火的劣质火箭横冲出了小区。 “他现在叫武大宝！谁要喊他武宝胜我靠他祖宗！” 韩林来到jiejie家，小酌跟姑姑出去还没有回来，母亲正在床上歪着。母亲看见儿子赶忙下了床，给韩林倒水泡茶。 “妈，你歇着吧，小酌回来我就回去，还有一幅画儿要做作呢。” “哎，画那个做啥？伤心劳神的，还不如到市场里去摆个水果摊，同你jiejie一样，比原来她下岗前都好。吃过饭再走！” 韩林听了母亲的话着实有些心凉，仿佛捅破了理想追求与平淡现实之间的窗户纸，变得有些不自信起来。 这年月艺术让人心浮动，会让不大的颅腔掀起头脑风暴，也会从高烧一下子变成伤寒。 前些日子绘画界就发生了一件事，令人哭笑不得。一位已故泰斗的遗作被关注追捧，而那作品既不是收藏多年的经典作品，也不是倾心费时的巨幅大作，一个普通的作品竟拍到了两千万美元！ 这给年轻的画家和爱好者带来了不少的憧憬和赞叹。不多久又炸出一条相关新闻。 经多人证明，那幅价值千金的名画非画家本人之作，而是在当初大学的课堂上，在画家的指导之下学生画的练习作品，而非出自他本人之手。 这可在业内掀起了轩然大波。首先是B市那家挑头的报馆，原本临街占地二百多平米，他们的广告宣传语言是：我们是放大镜，聚焦大众盲点，但绝对不会给你虚像！ 因在事件之初大书特写，搅和的那有三十年工龄的屠夫都想改行学画，所以受到了众人炮轰停业，改成了大馅包子铺。 现在有的媒体喜欢刊登些花色的新鲜事儿，谁可能又爱上谁啦，谁与谁出现在哪条街上啦，谁与谁在什么庆典上送秋送波的啦，所以这些媒体实际上是说媒促婚的团体，搞不好就成为倒霉的团队。 韩林所属的画协，有个叫黄小乐的年轻人，正跟韩林学画画。 看了作品拍出天价的新闻后，夜以继日地钻研，一天睡不了五个小时，而得知是赝品以后连续睡了五天。 醒来痛心疾首地仰天大笑，接着又低头痛哭流涕：“艺术是什么？是作品还是名家圣手头上的光环？俺这理想与追求到底是啥呀，是挑战人生还是飞蛾扑火？” 黄小乐从此一蹶不振。那天韩林碰到黄小乐，耐心地安慰他：“追求艺术就是修心、调神、发力的过程，无论如何要把持住自己，艰难困惑也要向前走。” 黄小乐终于睁开睡眼：“你想要俺的命直说！” 这句话让他笑了多天。但是，现在他无论如何也笑不出来了，母亲的话刺痛了他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