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六章 所爱（六）
白色的巨龙眯起了眼睛，遐意在血红的海面上漂浮着——不是先前伏尔甘的血，而是因为那个进一步扩大的缝隙中翻滚的劫云，已经是最为鲜艳的朱砂红，美丽的看一眼都不免心惊胆战——果然是天道恢恢，疏而不漏，西方以前没有天劫，可不代表今后没有天劫，哪……一来就是大劫，两道雷霆就消受了两个奥林匹斯神祗，可见威力不容小窥，而且按照大劫的习惯，总是逐步叠加力量上去——万幸自己这数十年兢兢业业，无论身在庞培还是罗马，行商或是从军，从来没疏忽了自己的保姆以及保镖本职，才能免了敖缡儿受苦……嗯，希望这些西方神祗不要如之前的两个，足够皮糙rou厚，善于捱打才好。 战神马尔斯当然听不懂这个词，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一双手臂突然将他按倒，正红色泽，耀眼无比的雷霆正打在了他原本的位置——不主动接触，并不代表它不会来找你。太阳神阿波罗金色的头发从他的眼前飘过，英俊的青年神祗拿出了自己的弓箭，犹如最灼热的阳光，明亮的金箭在鲜红的雷霆下粉碎，但也失去了应有的准头。不过随着雷霆速度加快，太阳神也不免苍白了面孔，他大喝一声，射出了所有的箭，取得了一个短暂的喘息时间——“狄安娜，带马尔斯走！”太阳神只留下了这么一句话，就驾驭着金色的马车冲向了那道可怕的缝隙。 “不！” “你死了，我们都活不成。”狄安娜冷冷地一句话，遏制住了马尔斯所有的动作，月神抛出自己的弓箭，在半空中形成一个月门，这是朱庇特神给与女儿的最后屏障，她来不及看自己哥哥最后一眼，也来不及悲伤，就抓着马尔斯跳进了一闪即逝的通道——巨龙看着这一切，却并没有干涉。 这是，第三道。 *** 狄安娜与马尔斯回到了奥林匹斯山，劫后余生的喜悦没能战胜失去了兄弟姐妹的悲伤，就算是一群很混蛋的兄弟姐妹，但是无论是马尔斯还是狄安娜都没想到过会这样突兀地失去他们，两个年轻的，伤痕累累的神祗既悲伤又虚弱，穿过漫长的，古怪的屏障几乎耗费他们所有的力气，现在假如有人类看到他们，或许会以为是一对受尽了苛刻主人折磨的奴隶。 “你们为什么要回到这里呢？” 马尔斯惊讶地抬起头，站在面前的是墨丘利，他倒还是衣着整齐，面色红润，姿态优雅从容，想到这一切都是他那个朋友的过错，战神怒不可遏，他猛地站起来，却在看到墨丘利身后的万神殿时完全地僵硬了。 熟悉的场景——天空张开了眼睛，里面翻滚着犹如祖母绿宝石色的诡异云海。 天后朱诺已经死去，为了帮助自己的丈夫，她耗尽了自己的力量，但不过是杯水车薪，三个最强大的神祗依然只能站立在如意珠的下方，苦苦地抵抗着陌生的可怕打击——“拉金！亚努斯，带拉金来！”朱庇特神愤怒地嘶吼，暴躁的几乎要撕碎了自己的心脏，他要问问那个可恶的，卑贱的，无耻的……聚集了所有污秽与丑陋才能造出来的怪物，这是什么力量？假如说这就是那个无所不能的天道……天道不是应该作用在巨龙的身上吗？ 正因为天劫是为了敖缡儿所来，作为敖缡儿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无须质疑，如意珠也会受到天劫的打击，而且奇妙的是，天劫的威力会向抵抗力量比较强大的一方倾斜——过于贪婪的神祗，显然并不懂得平衡的道理，他们只看到了敖缡儿的力量，却无法发觉耀眼光彩所带来的，不可避免的阴影。 不过假如他们懂得这个道理的话，也就没有众神的黄昏一说了，真可笑，他们竭力避免却是他们自己不顾一切掠夺而来的。 拉金呵呵地轻笑。“希望他们会喜欢我的礼物。” “他们假如能逃出来你一定会很凄惨。”回应者以平板的声音回答道，假如现在有人看到他们，一定会大吃一惊——那是两面门神亚努斯，严肃的神情中带着几分冷漠，“那个……大劫什么时候结束？” “不知道。”不负责任的回答让门神亚努斯差一点把这个混蛋人类丢在地上，他依然是那个讨厌的表情：“我们只有等待。”等待着奥林匹斯最后的黄昏，这是件美妙的事。“很抱歉，你没房子住了。” 不远处的万神殿在青绿色的妖娆雷霆中崩溃。 “我原本就不属于哪里。再说怎样也比你的学生和朋友好，”门神平静的言语中带着锋利的刀刃。“尼禄，朱尼厄斯死了，因为你。你还背叛了汨罗，洛基，他们的国家与人民因为你而毁灭。” “是啊，所以，”拉金同意地点点头：“所以我感到很抱歉。” 真的，我很抱歉，尼禄，朱尼厄斯，汨罗，洛基，敖缡…… 门神不再说话，他不喜欢这个几乎把背叛当作了爱好的男人，在凡人的时候出卖自己的主人，出卖自己的皇帝，死亡后又在出卖自己的信仰，自己的朋友——但是，自己将他从万神殿带了出来，拒绝朱庇特神的召唤，还和他一起呆在这个危险的地方。 因为他说，他想要看着奥林匹斯的黄昏。 若是奥林匹斯的神祗们也不得不迎来黄昏的话，那么罗马的末日也不远了……哪怕那个基督可以成为人类情感的新支柱，残留下来的也不再是罗马，至少不是现在这个堕落的，扭曲的，奢华的，混乱的，瑰丽的，任何地域，文化，信仰都无法胜出的存在。 真没想到，这个人类……是怎样做到了这一切……是什么支持着他，制造了他……啊，不想那么多了，就陪着这个人类度过最后的时间吧。 玫瑰的花瓣飘落，弗罗拉轻轻笑，留下这两个沉默的男人，随着风走了，奥林匹斯存不存在和他们没多少关系。只要还有人类呼唤他们，祭拜他们，那么他们不会介意委身于一个小小的壁龛。 彼方传来的，是最伟大的神祗最后的悲鸣…… Finio。（拉丁语：意思是停止、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