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 应许（八）
然后爱西司看见了洛基，不是巨龙的形态，而是人类的样子——除了两颊与眉心有着银白色，半透明的细小鳞片，他的眼睛明亮而清澈，没有了之前的阴郁与压抑，在爱西司伸出手去抚mo它们时，精灵的手被抓住了，精灵反握住那只手，那只手的温度很低，力量很大，肌肤光洁，而骨节如同钢铁铸造一般的坚硬。 精灵略有些惊讶的环顾四周，她现在才能够明确自己不是被牵引进一个美妙的幻境……多么奇妙，多么可怕，即便是幽暗地域的魔都也只是在成千上万的黑暗精灵被驱逐到地底后寻找合适的洞xue加以改造完成的，起初只有先在罗马城的一半大小，即便如此，最简单的扩展，平整工作也用了几乎一百年，一直到劫掠来足够的地精与灰矮人才开始建造城堡，罗斯的神殿，以及其他公共建筑——而属于爱西司的记忆告诉她，精灵们苦苦守护的森林则需要近千年的维护才能够成为整个族群真正的庇护所，而现在……她的脸色微微一变：“这是大绿海（地中海）？还是阿特兰他洋（大西洋）……奥林匹斯的神祗不会容忍他们驱逐的族群那么悠然地在他们的身边继续生活下去的——想一想太阳神阿波罗的母亲，她现在已经是神祗了，但在此之前，她作为一个怀孕的女子，被天后朱诺派去的大蛇无情地追逐，没有一片土地愿意接纳她，直到四处飘流的特罗斯岛就地生根，她才能够生下太阳神阿波罗与他的孪生meimei……她可是众神之父朱庇特的情人，拥有的也是朱庇特神的血脉……”爱西司的眼神逐渐暗淡下来：“我确实希望自己的族人可以得到安身之所……但是，并不意味着，需要你们付出那么多——洛基，我的主人，还有敖缡，您最珍惜的亲人，很感谢你们所作的一切，不过很可惜，我不能接受，你们伸出的手，不但不能拯救我的族人，而且会让你们也坠落到奥林匹斯神祗的怒火中去，这个代价，太大了……” “你多虑了。”洛基简单地说道：“这里并不是你所以为的大绿海，阿特兰他洋……或者说，是属于奥林匹斯神祗的什么地方，按照他们驱逐的意义来说，你们确实已经不在罗马了，也不在埃及，或者这个西方……大陆的任何一个地方。”他骄傲地微笑了一下，放开了爱西司的手指，走了几步，然后回过头来：“来，爱西司，来，看看这个敖缡儿许给你们的大陆，还有海洋，天空。” 精灵被迷惑般地跟随着洛基跳下了悬崖，落在洁白的沙地上。 海沙细腻柔软，精灵脱下了丝绸的鞋子，这个时候，她才发现洛基的双足原本就是****的——这很少见，洛基的性格事实上是非常冷硬古板的，无论是初次见面时的异族服饰，还是后来的托加袍，军服，洛基的着装从来都是一丝不苟，除了睡眠，他从来不会让自己衣衫凌乱或者是不系腰带或者不穿鞋子，果然，自己的感觉没有错，在这里，洛基仿佛从无形的枷锁中解脱了出来，更加的俊美，更加的悠然，也更加的危险——先前的心慵意懒已经完全找不到存在的痕迹，他根本就是一只重新回到了自己领地的野兽，不需要伪装，不需要掩饰，他可以随时随地将自己的獠牙利爪展现在明亮的光线下。 “不属于任何一个奥林匹斯的神祗？”爱西司重复道：“那么这里是一个怎样的存在呢？你看，我感觉到了风，也感觉到了水汽的湿润，还有阳光的温暖，那么是哪一个神祗在照顾这片美丽的土地呢？” 洛基想了想，才能够回答这个原本应该很好回答的问题。：“你认为神祗是什么？”然后他没有等爱西司回答，接着说了下去：“神，天神引出万物者也。又说，天曰神,地曰祗。列星随旋，日月递照，四时代御，阴阳大化，风雨博施。万物各得其和以生，各得其养以成，不见其事而见其功，夫是之谓神。——嗯，简单点说，神祗的力量从来就是变幻莫测，无穷无尽的，但最特殊的一点，就是掌握着一切的最初——造物……西方喜欢将我们那里的仙人称之为半神，他们或者可以移山倒海，或者点石成金，但是无论如何都无法创造出一片从来不曾存在过的苔藓来，因为这是神祗的领域，只有神祗，才能真正地无中生有——你以为奥林匹斯山真的是那座人类可以看见，出没，甚至攀爬的山脉吗？不，真正的奥林匹斯山是由奥林匹斯的众神所建立，维持的一个空间，它有着自己的天空，阳光，水，和土地，岩石，还有规则，众神设置的规则，所以它不仅仅无法让人类看到，触摸到，甚至连同与奥林匹斯敌对的神祗，也无法找寻到它，影响的到它……除了那些巨人，不管怎么说，他们也与奥林匹斯的神祗有着很深的关系——这个美丽的应许之地也是这样的，不过他的主人可不是奥林匹斯的神祗，而是敖缡儿。” 金鳌岛，昆仑山，不都是这样的存在吗？洛基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微微地眯起眼睛，这就是如意珠的力量？果然大能，这样的力量，几乎可以抵消所有的罪行…… “不，不能说是我造就了这里。”敖缡儿干脆地说道，两眼笑成月牙，：“我只是有力量而已，具体怎么样，还是需要你们的帮助啊……这珊瑚，这礁石，这海中万千生灵，都是依据你们的记忆所化,当真是变化万千，美不胜收……据我所知，你们这个人鱼族群被驱逐出海洋已经几百年了，可是记忆依然这样的鲜明清晰……”小龙叹息一声：“望不得，忘不得，你们好辛苦。” 望不得，忘不得，小龙真心实意的短短一句话几乎令经过了无数事情，以为自己早就可以对任何事情都保持冷静的人鱼流泪，现在他已经不再那么丑陋了，恢复旧日美貌不过是小龙的举手之劳，人鱼也没有推托……已经得到了这么大的礼物，还在乎那些微乎其微的附赠品吗？他不得已的沉默，直到呼吸恢复正常，才慢吞吞地说：“第纳。” “嗯？”小龙不明白，翡翠色的眼睛好奇地眨呀眨。 “我的名字。”您自从把我从台伯河捞上来，就一直叫我人鱼，人鱼，原本只有我一条就算了，现在我们一个族群，你打算一呼百应吗？人鱼不满地想。“您的名字？” “敖缡。” 人鱼有些古怪地看了看敖缡儿：“您确定？这是您的神名？” “神名？”小龙踢踢浸在温暖海水中的一双雪白小脚，：“我只有这一个名字。嗯，待我……自然还会取字。”其中一个词语含混了过去，不过人鱼第纳也没有在意。 “我们将建造您的神殿，用大块的黑色大理石做基座，用白银做雕刻着花纹的墙壁，立柱是白色的石英岩镶嵌着黄金，晶石的屋脊，珍珠铺设地面——它的底层在最深的海底，但是它的顶点可以触摸云层，我们将在它的大门上镌刻您的名字，我们的祭司将点燃神殿中的祭坛的火焰，令它日夜不息，我们的族人将会永远称颂您，赞美您——我们必将遵守我们的诺言，一如您遵守您的诺言，我们必将守护您，一如您守护我们，我们必将爱您，一如您爱我们——假如忘记了诺言，就让我们的心脏碎裂，假如背叛了诺言，就让我们的身体腐烂——以我们的存在为证！” 以第纳为名的人鱼神情肃穆地半站立在海水中，上身露出水面，如同祈祷一般的说出了以上的词语，不知什么时候聚拢过来的人鱼族群在他重复第二遍的时候，也随之诵读，人鱼特有的甜美声音令庄严的祷词听来如同优美的歌声，它是那么委婉，那么动人，但又是那么坚决。 敖缡儿身体内的如意珠轻轻地颤动了起来。 新的神祗出现了。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