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花神节（6）
这个花神节似乎注定了不会平静。 尼禄阴沉着面孔，和他忠诚的审计官，还有非公开的老师拉金几乎与洛基同时踏进了宫殿的前庭，他们是在知道了消息之后，向朱庇特神借用了神力，匆匆忙忙地由一阵可怕的飓风带回宫殿前庭的，朱庇特神的神力还在尼禄的身体里流动，让年轻的皇帝带上了几分神祗的威严与冷漠。他走到已经苏醒的皇后奥克塔维俄的身边，皇后坐在庭院里的矮榻上，瘦小的身体，清秀的五官，皇帝的怒意似乎并没有让她受到影响，罗马最尊贵的女人端庄地并拢了双腿，脖子挺直，骄傲地抬着头。 “奥克塔维俄。”尼禄低声叫着皇后的名字，他从来就不喜欢这个总是看他像看一只误闯了贵妇卧室的杂种犬的少女，他是前任皇帝的女儿，流着恺撒的血，在平民与奴隶之间的名声甚至高过皇帝，这不是什么好事，尤其对于皇帝来说，现在又多了一条罪名——引起了奥林匹斯神的愤怒，假如不是还能感受到朱庇特神的力量，尼禄没准见到她的第一面就会撕裂了她：“我不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 “柯塞丽亚呢？”奥克塔维俄左右看了看：“还有拉尔弗，我要他们。” 拉金抓住皇帝的手臂，以免年轻的统治者一个激动就将他未来孩子的母亲扭断了脖子，两个使女在他的暗示下准备扶起皇后，无论如何，这里不是谈话的地方，但是出乎意料的，使女们到了一定的范围内，就无法接近皇后了，在一边席地而坐和洛基懒洋洋说着话的墨丘利眯了下眼睛，坐直了身体，皇后身上的光芒他当然看得见，而且他可以看得出，那光芒竟然出自与身体内部，年轻的神祗站了起来，当他走到拉金身边的时候，拉金才发现这个陌生人，奇怪的是之前完全没有注意到她，很显然，冥神的术士恭谨地退了一步，同时在背后做了一个手势，尼禄与汨罗的面孔同时变得苍白，他们谨慎地移动身体，将皇后奥克塔维俄暴露在墨丘利的眼前。 “看见了吗？众神的父亲，天空的主宰。”墨丘利似乎是在自言自语，声音很轻：“漠视有时候与纵容是同等意义的，看，单单一个圣人还不够，他们还想要一个神圣的皇帝呢。” 洛基已经明白了，在东方时也有大妖魔夺了国王的身体，来做些不可言说之事的，只是干扰天运，必定会遭反噬，即便勉强躲过，天庭也会出手将那妄为的混账打得魂飞魄散——不要说皇帝，即便是将为天子之人，身边也有神将环伺护持，那里有无端端被人夺舍的可能…… “我已经接受了洗礼，连同我的孩子，他将会为他的父亲赎罪，他将听从主的意志，洗净罗马人的罪孽。”皇后奥克塔维俄凡人的眼睛看不出面前的人是什么身份，但是尼禄也为他让路，少女不免有些恐惧，但是胸前冰冷的十字架给了她勇气与力量。 “是吗……”墨丘利突然微笑道：“既然你这么认为，那么就把两个人还给你吧。” 奥克塔维俄惊讶了，她以为自己将会在今天为了主而殉难，所以才会毫不犹豫地使用了拉尔弗再三告诫绝对不能够使用的力量，墨丘利的大方让她反而无所适从了，尼禄与拉金都保持着沉默，所以汨罗带了两个侍卫，把拉尔弗与柯塞丽亚从宫殿的地牢里提了上来，被天使长时间占据了身体的后果非常严重，两人反应迟钝，甚至不知道应该向皇帝行礼，墨丘利的嘴角浮现出讥讽的笑容。 奥克塔维俄就像看到了黑暗中唯一的光明那样扑上去，哭泣起来，墨丘利不耐烦看到这样的表演，拉着洛基率先走进了宫殿，然后是尼禄，拉金，汨罗。至于那三个人，自然有人严密地看管着。 来到那个很是熟悉的三榻餐厅，墨丘利毫不犹豫地和洛基挤在左侧的长榻上，尼禄似乎还有些恍惚，拉金却向皇帝伸出手来，：“我需要您的手令，尊敬的皇帝，我需要使用二十与十一军团。” 尼禄暂时放下了对与陌生人的疑惑，立刻拿起了奴隶送上的纸笔，一边写一边问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奥克塔维俄还不至于使用到军队来对付吧……花神弗罗拉已经很不高兴了，不要再去破坏这次盛典，我的老师。” “当然，皇后的力量还不足以掀翻整个罗马城，但是有些人可以……”拉金慢条斯理的回答。 尼禄的笔猛然停顿了下来，他抬起头，年轻的面孔上褐色的眼睛中瞳孔慢慢放大，眼睫湿润，鼻翼略略地扇动着，下意识地摩擦着牙齿与颌骨，看起来就好像是察觉到陷阱的土狼。 “是的，是的，”拉金用甜蜜柔和的声音说道：“没人有耐心等你死，我亲爱的皇帝，他们将会杀死你，让奥克塔维俄的孩子成为罗马的新皇帝，听话的新皇帝。” 那么，也不应该在花神节内发动才是，孩子尚未出生，不知是男是女，罗马历史上似乎还不曾有过女性皇帝，嗯，洛基忖道，莫非这基督教竟然与那些百死不僵的元老联手了？那么说今天花神弗罗拉的莽撞却是错有错着了，若不是不巧遇上坏脾气的弗罗拉神，又遇上献殷勤的墨丘利神与阿波罗神，善战的洛基，三个不讲理的家伙居然联手一口气把两个天使长给灭了……若是别的神祗，大概会随着奥林匹斯众神之父一向的放任姿态漠视这个背叛了罗马神祗的人类女人吧，皇后身体的秘密也不会被揭露。那么很有可能，元老与一些贵族在皇后生下了继承人后的某个时间突然发动，以基督教收拢的奴隶与贫民信徒抵抗皇帝的亲卫军队，杀死尼禄，然后新的皇帝登上宝座——新的皇太后，虔诚的基督教徒，当然会竭力将基督教推向正大光明的前台，那么至少，基督教可以在罗马城内修建公开的神殿……想到那些很是能够温暖人心的教义，纯洁的祭司，光明的力量——只怕是信徒会如同海潮那样汹涌地上涨吧。 所以墨丘利才会如此失态，刚才看到他摘下的那一片羽毛在空中消失了，想来是向朱庇特神发出了警告，不过他为什么不亲自回去报告呢？觉得有点挤的洛基想。 朱庇特神他不会允许这个与奥林匹斯神抢夺信徒的教派存在下去，只是晚了些……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怎可以忽略那些人数众多的下层人士，何况西方的人们似乎非常欠缺对于皇权的畏惧与敬仰，策动一次暴乱轻而易举……喔喔，想必这次之后，奥林匹斯神会忙碌一些了，无论何时何地何种工作，消极怠工都是会被开除的哪。 不知道龙子正在幸灾乐祸，神祗的传信者握住了洛基的手，他的身体显然缺乏温暖的血液流动，以至于接触到的部分就像大理石那样冰冷，不过恐惧是不会有的，多半是愤怒，从来都是舔食着角落里残羹剩饭的野狗居然抢走了主人金盘里罕见的珍馐美味，这种羞辱当然会令年轻的神祗无法接受。只是洛基的身体温度更低，手指好像是柔软光滑的奇异金属铸造成的，原本想得到一丝安慰的墨丘利被带走了最后一丝暖意，无奈地向长榻的另一边靠拢，小龙笑嘻嘻地从洛基的托加袍里钻出来，向沮丧的信使吐舌头，墨丘利惊讶地看着小龙，向洛基露出不赞同的神色，洛基坦然地摸摸小龙脊背，敖缡儿是他踏入宫殿之前就暗中传信唤来的，现在小龙能够任意化出真身，力量已经足够，但心性还是过于稚拙，以往在东方，可以由着她慢悠悠见识天地之间的美丑善恶，如今在西方，却不得不用些霹雳手段——这皇宫之内，权利之争，是最为黑暗而绚丽的，用来领悟世事最好不过。 “什么人！是什么人！是谁！……！”尼禄嘶喊着站了起来，手里的羊皮纸被捏成碎片，两眼血红，任何人看见了也许都会感到恐惧，但是这里除了三个非人类，还有的就是非常熟悉这个皇帝的拉金与汨罗，在尼禄即将失去理智而扑向拉金的那一刻，汨罗从后面抱住了皇帝，压制住她，皇帝喘息着，像头野兽。 拉金安抚着他，摸着他的头发，就在尼禄逐渐安静下来的时候，他们得到了一个意外的好消息。 一个奴隶要向罗马的统治者，伟大的皇帝，最尊贵的尼禄举报他主人的可怕罪行。 他的主人正在策划谋反。 他主人和他的朋友已经准备好最快的短剑，分配好各自的位置与任务，在花神节最后一天的宫廷宴会上，他们将杀死年轻的皇帝。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