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巨 龙（完）
自从庞培一别之后，墨丘利还是第一次见到洛基， 伏尔甘是他同父异母的哥哥，虽然面貌丑陋被众神鄙视，却一向和这个最小的弟弟关系不错。当初在庞培城处了下风的伏尔甘满怀愠怒的回到了奥林匹斯山，墨丘利的劝解怎么也听不进，一心一意地要打造一把最锐利的武器杀死那亵du神灵的巨龙。不得已，墨丘利索性在铁与火之神炎热的宫殿里住了下来，每个夜晚，动听的竖琴琴声都会伴随着安慰心灵的歌声缭绕在这个荒凉的宫殿上方，弟弟耐心真诚的劝导慢慢地化解了伏尔甘的痛苦，心中的愤怒也逐渐随着周身暗淡的火焰消退殆尽，当理智重新充填了他不大的脑袋后，凭借着在奥林匹斯山的这几百年累积起来的经验，愚钝的铁与火之神明白自己又一次被美丽的妻子以及她身后的那个掌控者利用了，他一言不发，将自己打造好的武器送给了墨丘利，再一次拿起了锤子，开始打造众神之父朱庇特所需的雷霆。 对于洛基，墨丘利怀着谢意，毕竟自己与他并没有什么太过深厚的情谊，何况也是伏尔甘的过错在先，他愿意停手说真的倒是有点出乎这个狡猾而又敏捷的神祗意料之外，同时也暗暗松了一口气，假如伏尔甘受了重伤甚至死了，奥林匹斯众神一定不会善罢甘休，那么自己将不得不和那个拥有洛基之名，脾性也颇为相近的异族神祗为敌——或许这一天终将到来，但至少不要那么快…… 他感到十分的疲倦无力，索性在白色巨龙的身前坐了下来，巨龙的趾尖动了一动，为他让出更多的地方。尖锐的，比红榴石更加美艳的利爪甚至比墨丘利的身体还要大，众神的信使叹了一口气，他很早之前就不再将记忆中的那个身影与面前的巨龙重合了，虽然那性情暴戾的火神拥有着强大的力量，但身体可没那么大，以前经常和那一位洛基醉的天昏地暗交叠着睡倒在一起的年轻神祗神情古怪地设想了一下与巨龙同榻的可能，不由得呼吸困难，假如一个不小心，自己不会比一张精美的刺绣更厚一些。 终于安抚好自那个可怜的哥哥之后，墨丘利就离开了奥林匹斯山，他已经不是那个崇敬着众神之父，不知世情，终日只懂得玩耍淘气的小信使了，而面对着独断的雅典娜，无能的马尔斯，他又没有什么情绪去听他们喋喋不休的自夸，赫拉他是逃跑也来不及，而比自己更加喜欢四处游荡的母亲根本没有在奥林匹斯山上留下一点痕迹，于是他就来到了罗马的神殿，原想借着人间界即将来临的狂欢节来激荡起自己最近过于压抑的情绪，没想到第一天就有几个巨龙气势汹汹地飞过来，丢了一大堆破烂把他喜欢的广场弄得污秽不堪。 越发感到乌云罩顶的墨丘利神恶狠狠地惩罚了自己神殿的祭司们，想想还是要向巨龙表示一定的歉意，不由得在神座上生了一会气，直到侍女小心地在门外提醒，那些愚蠢的商人已经战战兢兢地献上了大量的宝石与黄金……一半收进神殿的库房——让神跑腿是要付出昂贵代价的。另外一半装在随身携带的皮囊里，希望这些可以让他来得及从愤怒的巨龙中逃生。 还不知道有可能从被巨龙群殴的命运中摆脱出来的年轻神祗悲哀地喝着洛基拿出的酒，味道甘醇悠长的葡萄酒稍许挽回了一些心情后，墨丘利振作起来，毕竟他的圣木不是玫瑰——（注：古罗马人把玫瑰花当作沉默或严守秘密的象征） “那么洛基……”他说：“你准备居住在这里吗？” 虽然这么问，但是商人与盗贼的保护神凭借着与生俱来的敏锐感觉可不认为洛基会将这里当作自己栖身的最好地点，他那种根骨，血液中流动着的骄傲不会让他托庇于任何事物之下，即便是同族的巨龙。何况与洛基相比，罗马的巨龙无论是住所还是食物都太过粗糙，白色巨龙的雅致与品位早在那座悬崖上的府邸里得到了最好的体现——在庞培覆灭后，那里奇迹般地完好，虽然没有了主人，但所有的东西都在原地，座椅、躺椅、桌、柜……造型都与罗马的款式不同，有着非常简单而线条流畅的雕刻，材质不是洁白的玉石就是云状花纹的深紫硬木；最大的房间只有卧具，以及座椅与方桌，它们都是有深黑的木材制成的，散发着浓郁的龙涎香，赫赤色的丝绸床单与帷帘层层叠叠，在海风中温柔地起伏，白色的托加随意地扔在大理石的地面上，桌子上摆着很小的，松柏绿的杯子，里面还有散发着浅淡香味的冰冷液体，杯子的旁边有着很厚的书，是很好的羊皮纸，以华丽的花体字抄写的《忏悔录》。 一切都好像主人只是临时外出，很快就会回来一样。 墨丘利在那里鸠占鹊巢地休息了一天，他发觉无论哪里都很舒适，甚至都想把它搬回自己的岛屿上去了。 罗马巨龙为之自豪的巢xue与那座宅邸相比似乎也只有一个优点——大，不管怎么说，人类的房屋是绝对不能容纳下一个巨龙的。 果然，白色的巨龙答道：“不，我将会长住在罗马城。” “太好了。”墨丘利愉快地道：“那么我可以预先邀请你喝酒，以及狩猎吗？” 巨龙看了他一眼，慢吞吞地说：“当然……假如不是去偷太阳神阿波罗的牛，当然可以。”西方的神祗不会皆是如此顽劣吧，洛基暗忖，不过那泾川龙王也曾经将雷公雷母化作羊群，那西方太阳神的牛大概也是些精怪，有机会去看看也好。 “太好了。” 得到肯定答复的墨丘利如人类少年般纯洁无瑕地笑了起来，他干脆地喝掉了最后一点酒，站了起来，眯着眼睛看了看自丘陵的一侧向这里迅速逼近的巨大黑影。 “啊，我要走了，洛基。”神祗的信使脚踝边小小的翅膀开始震动：“还是不要让罗马的巨龙看见我和你在一起的好……呃！” 他向上飞，却好像被什么无形的镣铐禁锢在了地面上。 “既然说过要做朋友，见见我的族人有什么关系？” 白色的巨龙继续用那慢吞吞的声调说道，身为睚眦时，他厮杀的地方可不仅仅是战场，怎不知道什么叫做欲盖祢彰，罗马的巨龙又不是蠢笨如猪，能不知道在这儿喝了半天酒的是什么？若是让他走了，那才是麻烦。 “若是担心那些贼人做出的无耻之事……” 洛基像敖缡儿般地歪歪头：“侥天之幸，那只龙蛋却是孵化出来了，只是有点虚弱。 还没等墨丘利将苦笑转化为真正的笑容，洛基点点头：“所以你也不必太担心，至多是被苦主痛痛快快殴打一顿罢了，不会要了你的性命去。” “可是……”从来就被誉为奥林匹斯山上最为狡黠灵活的年轻神祗似乎突然被蛇发女妖美杜沙的眼睛盯住了一样：“可是……” “不管人类神祗，既然身为男性，就要懂得担当。” 翡翠色的小龙打了个回笼哈欠，为自己哥哥的话大力点头。 “说得很对，洛基。” 赞同者自夜空降临，伴随着巨大的风声。黑色的巨龙收拢双翼，落在盆地的一侧，伸过头来，不怀好意地上下打量着众神信使的单薄身躯，嘿嘿不断地发出低哑的阴森笑声。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