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巨 龙（2）
足有三百到四百杆之长，五十杆左右那样宽的浅淡影子无比迅速地掠过一只睡鼠的身体，警惕的小动物猛地抬起身体，谨慎地向上张望，在一月里，影子带来的阴凉格外显著，而比云层快得多的速度让它不安，那多半是只可怕的大鸟……它不比樱桃大的脑子这样想，但是除了愈来愈厚重的云层它什么也没有看到。犹豫了片刻之后，它还是决定回到洞xue里，空气中的水分令它的毛皮粘连在一起，这代表快要下雨了。 睡鼠的洞xue在一座名为苏古沙的丘陵下面，它有着如同皇帝宝座般造型的顶端，鳞次栉比的石柱比泰坦巨人还要高大，足足有十来个三榻餐厅大小的顶端平滑如镜，阳光在这里不会受到一丁点儿的阻碍，一只与红色岩石几乎融为一体的太古龙懒洋洋地盘踞在最高的一根石柱上面，让自己焦红的鳞片充分地享受着阿波罗神的恩惠。 当第一道雷电弯曲着打入平静的台伯河时，他闭着眼睛，向着虚空中伸展开自己的颈脖，仔细的嗅了嗅。 “嗬嗬，哦，我的孩子们，看来我们将会有个十分强壮的同伴呢。” 在他身下不远的地方，黑色的，青色的，红色以及金色与银色的头颅陆续地抬起，犹如宝石般晶莹明亮的眼睛凝望着上方翻滚的青黑云层。 “欢迎！欢迎！” 太古龙立起身体，以雄浑沙哑的声音呼喊到，人类听来与隆隆雷声无异的龙语在云层与地面之间回荡，所有的龙同时抬起了身躯，高呼；“欢迎！欢迎！” 龙的力量反复震荡着，云层散去，柔和的阳光让眼前的一切明亮起来。 来自于遥远东方的龙从容地降落在太古龙的面前，停在与之毗邻的，略低的一根石柱顶端，他的身躯比西方龙族的纤细，但长的多，所以在盘坐下来之后，洁白如雪的尾端不得不垂挂在“座椅”的外侧。 太古龙重新伏下山一般的巨大身躯，或许有些失礼，不过他已经很老了，从人类的眼光来看，只能用“老朽”两字来形容。 但龙的视界可不会那么偏狭。 太古龙的鳞甲是暗红甚至片褐色的，不是那么鲜亮，每一片鳞上都有着或深或浅的凹痕，这是经受了无数次神术，龙语法术，刀箭，爪牙之后必然的结果；需要注意的是，他们的排列都异常的整齐，当主人动作时，这些大大小小的鳞片流畅地运动着，在阳光下呈现出一道道圆滑的阴影。这并不是天生生就的，尤其是在鳞甲的所有人不是一个未经世事的雏儿时——洛基很清楚，作为睚眦——鳞甲是龙的天生盔甲，但它们的片列未必都是那么整齐，很多原因都会导致鳞片变形，逆生，所以一位善战的龙将，经常将那些妨碍行动的鳞片不断拔去，直到新长出的鳞片完全不会影响到自己的动作为止。这时候洛基突然想起身为睚眦时就有位龙女曾经询问过自己的鳞甲为何如斯华美，得知是采用这种方法之后，吓得花容失色……龙的鳞甲一如人类的指甲，强行剥除，那种痛苦是寻常龙族根本不堪忍受的。 “欢迎你，来自于遥远东方的龙族！” 太古龙隆隆地道，他也在仔细地看着面前年轻的龙。 白色的鳞甲，红榴石般的眼睛，赤金色的爪牙，颀长的身体显得有些单薄，姿态优雅，除了没有双翼之外简直可以说是完美。另外——假如他是条雌龙的话……哦哦，那可真是件好事。 洛基轻微地摇晃了一下双角，让敖缡儿显出身形。小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身体与与之绝对不相吻合的磅礴力量让太古龙伸出头，眯起了眼睛。 “吾乃东方南海赤安洪圣济龙王女敖缡。” 太古龙斗大的金色竖瞳中映出笑眯眯小龙端坐身形，不敢置信地眨了眨，又小心翼翼地缩回头去，只怕力气大了掀起一阵风来，就把这支微雕小龙给吹得无影无踪了。 “南海赤安洪圣济龙王子睚眦。”洛基随后道：“初至西土，琐事繁多，直至今日方能前来拜访，还请见谅。” “嗯，很久没见那么礼貌的孩子了。”老龙用爪子捂着嘴巴，尽量轻轻地说道：“虽然没能更早的见到你很可惜，但没关系……我是，唔，我的名字太长了，几乎是你们的几十倍……年轻的朋友，你可以和我的孩子那样呼唤我为尼姆。” “尼姆先生，敖缡儿是我族中王女，虽然年幼但绝非身单力薄之辈，您无需如斯小心。” 虽然知道对方动作多半只是在好玩，但洛基仍温言提醒，与人不同，龙族从不以柔弱为美。这也是敖缡儿出世后虽被父母哥哥奉为掌上珠，口中宝，却也少不得日日苦读，时时修行的原因。 “当然，唔，当然。”尼姆眨眨眼睛，放下爪子，呵呵地笑起来：“不必像人类那样说话，我亲爱的朋友，你是龙，我也是龙。龙与龙之间没有虚伪，只有真诚。嗯，以及战斗。” 太古龙抖了抖脑袋，他的眼睛下方有着一些细微的裂口，在没有遮挡的阳光下投射出浓重的阴影，显得更加深刻。裂口的截面是一层层清晰的皱褶，那是在漫长岁月里无数伤痛痊愈后遗留下来的瘢痕，明确告诉着我们他的年纪与力量是何等的厚重。 “卡拉。”太古龙叫道：“来，我亲爱的孩子，”一只通体漆黑的雄龙拍打着翅膀飞落在他的身边，亲昵地摩擦着尼姆的脖子：“这是我的小儿子，黑龙卡拉，他应该和你的年纪相仿，尊敬的朋友，让他代替我——用美味的食物款待你们的舌头，美丽的景色满足你们的眼睛，优美的音乐宽慰你们的心……我太老了，行动迟缓思想愚钝，只想在这里晒晒太阳……你们假如也想晒晒太阳的话，倒是可以来这里陪陪我。” 黑色的巨龙悬空飞起，停在洛基与敖缡儿的面前，点点头，微笑了一下，露出身上或许是唯一不是黑色的地方——他雪白的牙齿。 啊，不是唯一，淡红色的舌头伸了过来，狠狠地舔了舔坐在哥哥头上正低头回礼的小龙。 几乎可以覆盖住小龙全身的舌头用力很轻，但敖缡儿一个不防备，被舔了个正着不说，整个身体被推得向后一倒，竟然骨碌碌地沿着洛基的后背滚了下去。 洛基大惊，连忙回过头去一口将小龙含在嘴里才不致让她落出石柱。 小龙一时间没明白发生什么事情，只记得一暗一明，又是一明一暗，再亮时自己已经被哥哥圈在盘坐的身子中央，兀自昏头胀脑，坐也坐不稳。 “好，好可爱……” 洛基猛地扭过头去，只见那混账黑龙两眼亮晶晶，两只前爪爪尖对着爪尖，一条威风赫赫的锥形尾巴摇得都不见了影子。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