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百二十二
她在跑向深处的时候，耳边好似听到了身后传来了些隐约的喊叫声，也不知道是外边的那些杂役弟子在吵闹什么。她稍微回头看了一眼，却也没能看到那小巷外边到底是什么样的情形。 小巷狭长，两端都有着稍微的拐角弧度。 糯米本就已经处于小巷的中段，此时急忙向前跑了几步，很快就已经从那小巷当中蹿了出来，再一伸脑袋，正好就见到了在前边稍微开阔一点儿的地方，叶梵正背对着她站着。 她心中一喜，正想要开口呼唤大师兄，却忽地就怔住了。 站在那儿的并不仅仅只有叶梵一个。 除了背着她站着的叶梵，还有另外三个高高的身影。 叶梵在这万剑宗的年轻一辈修士里边，已经算得上是身量相当高挑颀长的了。可如今在他旁边站着的那三个修士，却死一个赛一个的高。除了其中一个稍微比叶梵要矮上一些以外，另外的那两个可都足足比叶梵还要再高出半个脑袋。 糯米看着那边的几人，脑海中模模糊糊的忽然就闪出了一个念头——他们这样的身高，可比柱子师兄都还要更高呢。 这么一想，她忽地又是一怔。 柱子师兄…… 这名字在她的心中一闪而过，胸口闷闷的好似被巨石压住了一般。 诧异的念头却也是转瞬即逝。 还不等糯米细细思量，就已听到前边传来了一个带着笑意的声音，“咦，你怎么到这地方来了。” “……！” 在听到这声音的瞬间，糯米浑身就起了一阵鸡皮疙瘩，十分警惕地看着前边的方向。 先前见到那几个身影的时候，因着几人都是逆光，她除了依稀能够辨认出叶梵的身影以外，就再没看清其余三人的模样了。 然而，这种冰冷带笑的声音。她却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忘记。 “花眠。” 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糯米意外的并没有带着多少怒气，甚至没有怨恨的意思。她只是静静地将这名字说出来，心中也是一片平静。 这样的平静并不意味着她对事情的放下。反倒是因为她心中已经有了决定。 她虽然没办法很清晰地对这做出表述，却能感觉到自己心中对此人的恨意并没有自己所认为的那样憋屈。 在花眠向着她看过去的时候，剩下的那二位身量高长的修士和叶梵都朝着糯米的方向看了过去。 那些人这样一扭头，糯米才惊诧地发现那两位修士的面貌，她竟都是见过的。 她对那二人的面容印象已是有些模糊。可她还是勉强能够记得这两人的面容曾出现在她当初见到的那一群上仙当中。因为那时候还刚同叶梵一块儿见到了那群上仙同蛟苏青，又被他们身上的灵压给压得喘不过气来，让糯米的印象十分深刻，她相信自己不会记错。 叶梵也是见到了糯米，虽然隔得远了又逆着光，糯米却还是见到对方似乎微微皱了皱眉头。 “你怎么在这。” 类似的话，却同花眠不一样，话语当中没有半分的笑意，而是彻头彻尾的冰冷，让糯米忍不住微微抖了抖。 “我……”她还是想要同大师兄多说几句话的。 可还不等她开口多说什么。眼前已是人影一闪，叶梵一下就蹿到了她面前。 “禁声。”叶梵的声音并不很大，里边却满满都是冷，让糯米一下就怔住了。 叶梵同她靠得这样近，她甚至能从叶梵的眼睛当中看到自己脸蛋的倒影。她还从来没有试过这样接近地去看这位大师兄。 长长的睫毛，比女修们都要更狭长上挑的桃花眼中全是冰凉。 即便是这样，叶梵也是个顶顶好看的修士。他本就已经长得俊俏，又练了万剑宗里边上好的功法，使得整个人也是莹白如玉，就真是一个浑身散发着仙气的修士。仅仅只是这样看着叶梵的眼眸。糯米甚至觉得自己好似能从中看出闪烁的星光，仿有流星划过。 可从叶梵的眼睛当中，糯米却也同样是能清晰地看见隐隐有杀气在涌动。 她狠吓了一跳，还以为这大师兄当场就要杀了她了。可还没等她脑海里边的这个想法消失。叶梵已经伸出手来，捂住了她的嘴巴，扭头回去同花眠和另外那两个上仙，沉声道，“不要再等了，动手。” 越过叶梵的肩膀。糯米还能够见到那两个上仙相互对看了一眼，面无表情地就甩了甩衣袖。 他们根本就没有祭起飞剑，就只是脚下轻轻一踏，人就已经腾空而起。 花眠并没有跟着他们一块儿跃起，反倒是带笑向糯米走了过来。 “你在这里做什么？” 糯米盯着花眠的眼睛，只觉在那眼睛当中好像能看出什么不一样的东西来。 她已经是觉得不对劲儿了。 巷子外头有无数声音在厉声尖叫，糯米看到朦胧的天空中投下来的阳光，看到花眠笑容背后冷冰冰的眼神，还看到…… 叶梵捂着她的嘴，另外一只手从后头伸了过来，扶着她的腰，慢慢往上延展。 糯米的眼睛眨了眨。 “阿苗，阿苗。” 她仿佛从空中见到了落下的火焰。 那两名上仙背对背站在一块儿，相互之间并不挨在一起。他们稍微隔开了一点儿距离，单手朝着前边一挥，糯米甚至没看清他们手上是否有捏着法诀，就已是见到数到光柱从他们面前的云层当中倾落下来。 光就源自于天空中最深处的地方。 青泉峰上头总是缠绕着那么多厚重的仙雾，以至于他们平日抬头的时候常常会忽略天上还有着个日头这样的事实。 如今糯米却是看得相当清楚，在那些被打穿的仙雾之间的空隙当中，撕裂了的仙雾中间露出了上头天空的颜色，那也是一种近乎透明的白，是糯米已经好久好久不曾见过的景象。而那当中所倾泻下来的光线，则是如同带着什么神圣的意志一般，慢慢地在空中来回旋转。 “光……灵莲仙子的……光……” 糯米小声地喃喃着。 她没办法将自己的感觉很明白地表达出来，可在看见那阵光的瞬间，却是一下就想起了几个模糊的身影，让她自己也是跟着心头一颤。 那是几个太过于模糊的影子，让她脑子也跟着一白。好像她只要用力去回想过去，想要抓住自己脑海里边出现的那些影像的时候，头脑就会冷冷发痛。 灵莲仙子……灵莲仙子…… “阿苗。” 有什么人在呼唤她的名字。 糯米本还以为是叶梵在喊她，缓缓扭过头去，看了叶梵一眼，却发现叶梵那薄薄的嘴唇闭成一条细线，根本没有张开过。 就在她扭头的瞬间，好似有流星从天上落下，一下子撞入到她的眼睛里面。 糯米吓了一跳，本能地闭上双眼。 可即便是将眼睛闭上，她也还是能够透过眼睛之间的缝隙，见到天上落下的明艳光华。刚开始的时候仅仅只有一两丝闪亮的光芒从天上落下，可渐渐的，那样的光芒也跟着多了起来。 有红色的，有蓝色的，有橙色的……还有许许多多纯净的颜色，从裂缝当中炸裂开来，像雷电一样落到地面。 闭上眼睛的糯米没能清楚见到那些颜色，可她却还是 那些分明的色彩在空中回旋闪烁，渐渐容成了一个整体，原本纯净的颜色全都混杂在了一块儿，形成一道巨大的光柱，带着轰鸣直通地面。 这也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 糯米将眼睛再睁开来的时候，那些明净的光柱已经全都消失了，混杂着拧成一团。就好像是被哪位上仙大神打翻了的色盘一样，各种颜色都混杂到了一块儿去，有的几乎是郁结成了块状，在空中乣成一团无人喊得出名字来的色彩。 背后又再次传来喊叫声。 其实都无需扭头，糯米就已经能够看到青泉峰上凄惨的模样。 她明明没有转身，甚至都没有用眼睛去看，却又觉得自己是可以“看”到峰上的情形。她见到那些曾经熟悉的同门在峰上四处奔走，惨呼着躲避从天上落下来的那些眩目的光芒。 在光芒之下躲避着的修士们，有一些甚至是糯米能够叫出名字来的。而剩下的那些，虽然她说不出名字，看着也很是眼熟。 她明明被叶梵限制在远处，甚至没有回头去看那小巷外边——其实如今扭头，她也不可能见到那外头的情形。 可她却好似化身成了这青泉峰上边的魂，又或是说她就已经完全融入到了这青泉峰当中。 青泉峰就是她，她就是青泉峰。 她眼看着那些青泉峰上的弟子惊诧奔走，想要避开落下来的光芒。可他们的腿脚却又哪来跑得过光的速度。 但凡是被天上光芒触碰到的修士，连着惨叫的声音也来不及发出，就已是完全融化在了那凌乱的光芒当中。而被光芒触碰到的建筑物，同样也是无声的就化成一道黑色轻烟，剩余部分轰然倒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