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八章 爱到尽头不单行
炼妖师回过头，就看到那去势凌厉的一鞭毫不留情地抽在了香香的背上。一瞬间，那个娇小的身影，便被一团熊熊的大火淹没。 “香香！”炼妖师神色大变，连忙转身飞回。一边快速脱下炼妖师法袍，掷过去紧紧裹住香香的身子。尽管大火在一瞬间覆灭，但香香却已经被大火灼伤。脸上，手上，都有被大火烧伤的痕迹。 “好痛……”香香疼得瑟瑟地蜷缩在炼妖师的怀里，虚弱地发出低低的呻吟。全身火辣辣的疼痛，一股子扑鼻焦糊的味道，像被放在火上煎熬一般。这种感觉，好熟悉，好熟悉…… 炼妖师捧起香香被灼烧得红通通的脸庞，低头噙住她的嘴唇，渡了口真气过去，帮她护住心脉，减轻伤痛。而后抬头，便看到雾月渐渐显露出身形，高高地站立在狼妖肩上，不由冷声斥责道：“都说好的，为什么食言？！” 雾月冷冷地说道：“是你食言在先，你出现在她面前了。” 炼妖师沉默。之前他们的约定是，只要他不再出现在香香面前，那么雾月就不再伤害香香。就算她重新记起往事，也不会再动她一根头发。他已经尽量避开了，但是没想到香香自己寻了来。可是他看到她的时候，已经撤身要离开了……雾月却拿这事说事，用意显而易见。 “到底要怎样，才放过她？” 雾月面无表情地说道：“你死，就行。” 炼妖师低眉看着怀中不断低低呻吟的香香，心中五味杂集。或许真的是缘份天注定，无论怎么逃避、无论遭遇什么，她总是能轻易地找上门来。就算是被封去记忆，作为另外一个人新生，她也还是第一时刻找上了他，赖上了他。似乎只要有他的存在，便断不开她们之间千思万缕的牵连，她也无法真正开始另一段无忧无虑的生活…… 他正要应出一声“好”的时候，怀里的香香忽然动了动，起了起身，一把搂住他的脖子，将整个身子挂在他身上。“师兄，师兄！”干裂的唇轻颤着，声音带了些惊奇，反复地呼唤着他。“师兄，是你，真好……” “香香？”炼妖师不明白她说的是什么意思。 “师兄，回山谷……我们回去……再也不出来了。” 炼妖师吃了一惊：“你记起来了？” 香香气若游丝地“嗯”了一声，炼妖师立即抱紧了她，飞身急撤而去。虽然香香的伤势很重，但他救治及时，没有伤及性命，只要好好疗养，很快就能复元。重要的是，她已经记起往事了，这样，她就能分清敌我，就不再惦念着念魔林，不再喊着一定要让两边和睦相处……她记起来就好，只要回了那个山谷，他们就能和和美美地生活在一起了…… 炼妖师抱着香香一路疾奔，雾月驱着狼妖追赶，一鞭紧接着一鞭抽来，炼妖师的身影左摇右摆，就仿佛是背后也长了眼睛类的，灵活地躲去一次又一次的攻击。几次攻击得密集了，眼看着就要击中了，那狼妖攻击的去势却明显地弱了几分，攻击的方向也硬生生地偏离了几分。分明是可以正中的，结果却只是鞭尾险险地擦过了他的臂膀。 “夜燃香，你究竟是什么人？” 雾月心中的困惑越来越重，这狼妖的力量被强化了五倍，足有四五千年之高的修为，凭什么这样还不能致一个小小的炼妖师于死地？看来，不得不动用魔君之力了。就算惊动三壁，他也顾不得了。不论这个夜燃香是什么人，今天，他一定要让他死在这里。 雾月跃身而起，聚天地之气，集万妖之力，凝为一把旷世利器，是为厉魔之剑。以天地之气掣动，往远去的炼妖师背心直刺而去。炼妖师感受到逼近而来的强烈杀气，知道以这一招之势，自己再也无法躲过。但将香香从自己怀中推离，命虎大白接住她，驮她继续前行。自己则凛然回身，就在此，与雾月决一死战。 不想，就在他回身结阵的那一刻，雾月便感知到剑上的力量顿时消逝了一半。然后在炼妖师符阵的影响下，剑的去势再一次神奇地发生了偏离。原本这一剑应该直接刺穿他的身体，让他当场毙命的，现在却只是让他被剑气的余锋扫到。虽然也被斥出十余丈，重伤不轻，口鼻之中，都隐约有鲜血溢出，却还是留了一条性命。 小狐狸见状，飞冲了过去，接住炼妖师坠落的身体，撒腿没命似地往前跑去。 “陛下……”巽王也再一次见识了这攻击核心无故偏离的奇景，居然连魔君之剑，都无法直接命中。这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 雾月没有再追，那头狼妖也在雾月收回引魄晶石后轰然倒地。雾月提身而起，就近停立到树上，凝视着炼妖师他们远去的方向，沉思着问道：“巽，你知道方才千均一发之时，剑上被抽离的，是什么力量么？” 巽王不解。 雾月说道：“是天之力。” “乾？”巽王不由惊愕。“是乾在帮他？！” 雾月默然不语。 雾月没有再追过，炼妖师他们的危险也便解除了。小狐狸放缓了速度，等虎大白驮着香香跟上来。炼妖师的伤势相对香香要轻一点，坐起身，分辨了一下方向，指引着小狐狸和虎大白进谷。 在湖边着陆，炼妖师翻身而下，抱着香香屋里，放到床上躺好。又去林子里摘了些草药，嚼碎了喂入香香口中。香香便觉一股清流蔓延到了四肢，身上灼热的疼痛顿时消减了不少，但是人却感到非常疲倦，眼皮沉沉的，想睡觉。但是，她还有好多话要与师兄说，她不能睡，现在还不能睡…… “师兄……”她伸手揪住炼妖师的衣袖，炼妖师便顺势在坐下，将她抱入怀中。“师兄，对不起。我没有早一步想起你，不然就不会、坚持出去……谷里的生活，我好喜欢，好喜欢的。以后，我们都再也不出去了，好不好？” “嗯。”炼妖师轻轻地应了。“回来，就安全了。”山谷要塞，阵法重重，料想昭华壁尊也不至于会齐集三壁之力前来破阵。他们既然在雾月的追杀下，活着回到了这里，那就安全了。从今以后，他们就可以一直一直地在这里安全地生活下去了。再没有别的纷纷攘攘，日子单纯的只有一个你，只有一个我。 “不过幸好……幸好我没有认错人，虽然做了很多傻事，但我还是赖上师兄……师兄，我是不是很聪明？”香香说着，轻咳了一声，身上灼烫的感觉越来越轻，但每每袭来的疲倦之意，却越来越浓。 “嗯。香香聪明。”炼妖师心里也感动着，隐约有一股暖流在涌动。没有失忆的他，都没有认出她来，倒是失忆的她，直接一往无前地赖定了他。 “师兄！我想起来了，我全部想起来了……”香香的眼神渐渐开始涣散，将她紧紧搂在怀中的炼妖师却并没有注意到。“我真的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我是被一个炼妖师召唤到这个世界的，他穿着跟师兄一样的法袍，头发长长的，带了些银色……” “炼妖师？！” 炼妖师蓦然一惊，低头看香香时，这才发觉香香的异状。连忙扶起她，一查她的心脉，才发觉她中的竟然不是普通的忘情咒，而是更为绝决的往生咒。更彻底地将人的记忆封锁，但是一旦恢复记忆，咒术破除的同时，也会带去中咒者的性命。香香之所以活到现在，只是因为他之前为了快速灭火，用炼妖师法袍裹住了她，才帮她延续了这一段时间的生命。 “那个人，看上去，也冷冷清清的，跟师兄……好像……但没有师兄好看……” 香香喃喃地说着，似乎已经陷入了浑然无我的梦呓境地。 “那人还留了本书给我，说对我会有帮助……但是，我太笨，看不懂……师兄的话，一定能看懂……” “不要说话。”炼妖师慌乱地用炼妖师法袍将她团团包住，似乎这样能够稍微多一点地留住她的生命。但是不可避免的，他仍然可以感受到她的生命，正在自己怀中一点一滴的流失。不由地整颗心，渐渐地被一种绝望的无力感所淹没。 “到底怎么样才能救她……” “师兄，师兄，你在哪里……”香香的声音恐慌起来，因为她忽然看不见任何东西了。她的手被团团地包在炼妖师法袍里，所以她只能奋力地扭动身体挣扎起来，想挣出手来，去感知炼妖师的所在。 “我在，我在。”炼妖师连忙抱紧了她，将脸紧紧贴上她的，让她可以真切地感到他的存在。 “师兄……”感受到那熟悉而温暖的体温，香香终于又平静下来。“师兄，我为什么看不见了……我是不是快死了……” “不会的！不会！”炼妖师急急否认，但他知道这不过是在自欺欺人，她都已经看不见了……抱紧她，蓦然起身夺门而出。唤过虎大白，骑着，迅速飞奔出谷。小狐狸见状，连忙撒腿跟上。 “好黑，原来看不见是这个样子……雾月好可怜的……我答应过要陪他的，却没有做到……是我对不起他，师兄不要怪他……” “师兄，不要为了我，而两边打起来……” “我没有认错师兄，真好……我现在还跟师兄在一起，真好……” 炼妖师一再地让香香不要再说话了，多保存体力，便可以多活一刻，但香香却像是交待遗言一样地，絮絮叨叨地说着自己想说的话。实在没有力气了，说不动了，才窝在他的胸前，静静地聆听他异于平常的心跳。 师兄在担心她呢，她死了之后，师兄就一个人了……不对，还有青离师姐会陪着他。青离师姐可比她好多了，又聪明，又强大，不会闯祸，更加不会让他这么cao心…… “连雾月！”以最快的时候抵达念魔林，炼妖师抱着香香翻身而下，朝着林里厉声大吼。“出来！连雾月！” 话音刚落，雾月的身影便渐渐地出现在了林丛之中，像是已经等候多时了一般。 “救她！”炼妖师的声音有些发颤。“任何条件。” 雾月却只是远远地瞅着他怀里的香香，并不说话，炼妖师以为他还是想让他死，便聚气想要自绝经脉，以他的死，来换取香香的生。 雾月却及时打断了他，冷冷地说道：“我现在不要你死了。” 炼妖师定睛看他，等着他说出他的条件。 “我可以让坤再次设招魂幡，让她复生，但是她必须忘记你。”雾月冷冷淡淡地说道。“兑这里有一种血誓，只要在她复生的时候，在赤堇之花中，滴上一滴你的心头之血，她就能永世将你忘记。而你，也必须立下毒誓，绝对不再提有关这一段往事的只言处语。” “……否则，她就将魂飞魄散，永世不能超生。” “好……”炼妖师正要一口应下。 “不要！”香香突然挣扎着起来，一把搂住他的脖子，紧紧地搂住，虚弱却坚定地说道。“我不要忘记师兄！要我忘记师兄，我宁愿死！” “香香……”炼妖师的目光闪动，隐约有了泪意，低低地说。“笨兔子，要活着。” “不要！我不要！走……我们走……师兄，我们走……”香香用尽最后的力气挣扎着，不禁嘤嘤地哭了起来。 炼妖师想到她之前在手臂上刻的字迹，想到刚才她抱着自己，一直不停地喃喃着“没有认错师兄”，她的心底，是那样深深地恐惧着那种忘记他的日子。终不忍再看她这副因恐慌而挣扎的模样，心一横，抱起她，转身回走。 “好！我们走。我陪你……” 陪着你一起死。这样就无所谓谁忘记谁了。而且在壁上，有一种古老的传说，这一世，死的时候，若是紧紧相拥，便能手牵着手，共渡奈何桥。下一世，两个人的缘份也会在冥冥之中牵连在一起。到时候，还是你陪着我，我陪着你。 “师兄，我们回谷……” “好。” “师兄，我好喜欢那片湖……” “马上就到……” “师兄……” 香香最终还是没有坚持回到那片山谷，在距离山谷一步之遥的地方，勉强延长的生命终还是走到了尽头。炼妖师法袍包裹的身躯，静静地躺在了他在怀里，再也没有一点生的气息。感知到炼妖师的心情，虎大白的脚步在半空中停了下来。 炼妖师抬手抚过香香苍白的脸庞，喃喃着让她走慢一点，等到进谷之后，他就立刻去陪她。当虎大白再次启步之时，忽而有道人影一闪而过，挡住了的去路。炼妖师抬眸看时，那人一袭黑色长袍，金络的滚边，面容冷俊而秀美，赫然却是念魔八王之首，乾王汤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