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智者与愚者2
夏洛特觉得克莱尔话里有话，他沉默片刻，幽幽问道，“是吗？” 话一出口，夏洛特就隐隐约约觉得不对。如果是以前，他应该会直言相问，哪怕和克莱尔之间起了争执，任何误会也会在沟通中解决。可现在，他居然下意识地有所保留。 “别误会，夏洛特。从大局上考量，你的观点正确无疑。”克莱尔的表情复杂，“事实上我在做出刚刚的提议时并没有将你和你的秘之仪考虑进去，这是我私下的复仇，和你没有任何关系。倒不如说，我并不希望你冲动行事，如今你身份特殊，一举一动都有可能牵扯到多元宇宙的大局，陛下未归，你当然得站在冰风堡的立场上考虑问题。” “也就是说，你打算让我袖手旁观，眼睁睁看着自家兄弟涉险？”夏洛特语气幽幽，“你觉得我做得到吗？” 维尔莉特大惊失色，忍不住拉了克莱尔一把。在她看来，如果夏洛特和他麾下的秘之仪不参与这次战斗，那难度简直就直接飙升到了地狱级别！ 克莱尔却对维尔莉特的暗示无动于衷，还没等维尔莉特说话，那边雅各布又嚷嚷起来，“喂！克莱尔法师，如果夏洛特法师不参与这次行动，那就恕我不奉陪了啊！你别想拿我的性命威胁我，反正跟着你去也是送死，早死晚死根本没任何区别！” 克莱尔懒得理他，夏洛特却挑了挑眉，“你听到他说的了？克莱尔，别任性，和我一起回冰风堡吧，我们实在范不着在此时此地和魂之座全面开战，无论是从高层力量还是可调用的资源来看，我们都处于全面的劣势！” 克莱尔的表情更加奇怪了，他眼中居然露出一抹难过，却坚定地摇了摇头，“高层力量的对比虽然失衡，但也并非没有丝毫胜机。只要我成就传奇，我自信不会比马尔萨斯和西蒙任何一人来得差劲。” 在场诸人听到此话，顿时目瞪口呆。唯有拉姆齐露出挠有兴致的笑容，上下打量克莱尔，仿佛以全新的眼光认识他。 夏洛特愕然地张大嘴，忍不住抓住克莱尔的肩膀，“你疯了吗？你知道你在说些什么吗？虽然没有交手，但这一个月来的交流也让我大致确定了你的境界，如今你的实力应该和我相差不远吧？我们俩刚入九环，不，我应该比你更先达到九环才对！哪怕对于世界的认知到了，可自身积累应该还不够吧！你知道如果失败会发生什么后果吗？！” “我知道。”克莱尔缓缓点头，“但我没去考虑过那个后果。因为我更加明白如果这次我当了逃兵，也许一直维持我前进的勇气将消失殆尽。恐惧将吞噬我的勇气，如同黑洞般将我的信念吸纳一空，到那时候我即便成就传奇，也不过是一具拥有超凡力量的空壳而已。组成我、组成克莱尔.莱弗斯的内在却已经被吞噬一空。” “你……疯了吗？” 话一出口，这段对话就如一道霹雳划破天空，将夏洛特心中潜伏的阴霾彻底照亮！ 他恐惧得浑身颤抖，蓦然察觉在自己的内心深处居然有一颗名为恐惧的种子在不知不觉中生根发芽，它破土而出，不断汲取名为勇气的养分，在暗中扩散它那不可思议的力量。让夏洛特变得瞻前顾后、畏首畏尾、患得患失…… “你已经察觉了吗？”克莱尔叹息一声，“夏洛特，你真的成长了。现在的你已经成了一个了不起的智者和领袖，不再是以前那个总会出人意料、让人目瞪口呆的愚者了。刚刚那段对话应该很熟悉吧？在往常，你所处的立场应该是愚者才对，那时候你总会以对未来的美好期待和强烈的自信鼓起大家的热情和勇气。夏洛特，你的笑容变得沉静了，越发有魅力了，但却变得缺乏热情和感染力了。你……变了啊……” 夏洛特恍然想起，这一年来他多次试图突破传奇，但每次都是在可控的范围内、下意识觉得后力不济就果断中止，从来没有一次是打算全力以赴、豁出性命不要也必须突破那道名为超凡的桎梏。 抱着——我试试看吧，不行就果断撤退的——心态去做一件事，别说是成就传奇这种突破凡人极限的伟业，哪怕是简简单单一件小事，又哪能保证自己一定可以成功呢？ 这些年来执掌冰风堡，让他对大局、利益、资源……考虑更多，往往处理一件事要考虑到各方的利益和诉求，而不能只凭自己好恶擅自做主。一开始他觉得颇不适应，可后来逐渐做的风生水起，曾几何时他还曾洋洋自得，自以为获得了长足的长进，以为那就是真正的成长，让自己的心变得比晒干的木头还要干硬。 可现在看来，处理手段是术、达成目标是本心，他已经渐渐被术影响到心。如果不是今天克莱尔提起，他说不定会被那道阴影吞噬，逐渐变成一个掌握超凡力量的空壳，再也没有问鼎根源王者的机会。 夏洛特的脸色变得分外难看，他不得不承认克莱尔的一席话如同电光闪耀心房，将内心潜伏的阴暗照得透彻。他总算明白自己问题出在哪里，他现在已经不再是以前的那个愚者，而成了曾经最为讨厌的政客！ 我变了吗？我真的变了啊！如果照这样发展下去，世界脉络一定会有所改变，那个高举根源的未来可能永远不会再来。 成就根源王者的道路就是如此崎岖险恶，不仅需要天赋、能力、运气、资源，还需要愚者般有去无回的勇气与心智！ 夏洛特脸色阴晴不定，良久，一抹自信的笑容浮现在脸上，它和如今夏洛特愈发沉静的笑容结合，不再像以前那样张扬跳脱，但却充满一种沉稳的力量，让人一见之下就会心生——啊！跟着他一定能成功！——的超凡魅力。 夏洛特微笑着朝克莱尔挥拳，拳头打在他肩窝上，把克莱尔打了个趔趄。 “真有你的，兄弟！这一局是我输了！”夏洛特绯红的瞳孔中闪烁微光，如同一抹火焰在熊熊燃烧，“就干他一票大的吧！管他什么大局、管他什么胜率！我们一起突破传奇，然后……把极北之地的魂之座闹他个天翻地覆吧！” “好！”克莱尔一把抱住夏洛特，“欢迎回来！我的兄弟！” 众人目瞪口呆，拉姆齐却飒然而笑，“嘿！还真是两个不折不扣的愚者啊！克莱尔法师，我得替我的首席大人向你道谢。” “你早就意识到了？”夏洛特转头问道。 “怎么会？我一直以为您的选择正确无误，但听克莱尔法师说了那席话后，却也觉得……该怎么说呢？哪怕有可能会撞得头破血流，但愚者也没有什么不好嘛！不，或许用大智若愚来形容比较贴切。” “大智若愚吗……”雅各布喃喃自语，很快，他就死命挣扎道，“喂！拉姆齐法师，给我解开禁锢，我也要突破传奇！” 愚者和智者谁更优秀？我不知道。但我现在却认为，如果狭路相逢，胜利的一定是愚者！ 夏洛特露出明朗的笑容，他第一次觉得心头沉甸甸的大山似乎也没有想象中沉重。管他什么山、什么海！我只管往前冲就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