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我第一次正式接触尸体，是外公的。【】

    外公的名字不知道叫什么，只是知道属牛，也死于牛年，一甲子多一轮，七十二岁。外公一生劳碌，经历过各种鬼怪事情，从出生开始每三年我都会去他家一次，每年他都给我讲稀奇古怪的故事，一直到他去世。

    外公去世的时候，我正蹲在镇上网吧里打cs。当老爹进来拖着我走的时候，我死活不愿意，当老爹说外公死了的时候，我才明白就算下一年再去木乐村，也许不会再有原来那么有趣。

    外公的遗体，是我第一次亲眼见到的尸体，同睡着了的外公没有什么两样，静谧而安详。而后来的日子，我所见到的尸体，没有一具同外公这么祥和，因为后来的职业是收尸人。

    明明是酷暑，外公却有种难言的冰凉，我摸了他的手，骨节还是那般僵硬。看着他那略带微笑的脸，我想起了他给我讲的商平安的事，也更让我这个小镇上长大的顽劣儿童和商世仁的收尸工作扯上了关系。

    六岁那年暑假，我到了木乐村。小时候我怕黑，而那时候的木乐村还没有通电，蹲在门外死活不敢进屋。眼看着天越来越暗，我开始哭了，老爹提着棍子过来请我，被外公拉住了。

    外公走过来看了我背后，摸着我的头说。小尧，你看你背后有什么

    我转过头，只见整个的木乐村都是一片黑暗，但在这黑暗之中不时的有点点星火明亮。而唯独在不远的一家房屋里，那火光跟其他所有都不一样，那是的。

    小尧，你看见那绿色的灯火了吗外公问道。那是商平安家，他有一个儿子跟你同岁，叫商世仁。

    他家为什么是绿色的我问。

    因为商家老顺子原来喜欢捡人脑子吃，特别是小孩的脑子，又脆又嫩。外公当时只说了这么一句话，我立马就被吓了跑进屋里。在暗处看着那跳动的油灯火苗，难以入睡，便缠着外公给我讲故事。

    外公问，你想听什么呢

    我说，我想知道那个商平安的故事。小孩子就这么好奇，虽然害怕的要死，在脑海之中已经将商平安三个字画上了恶魔的等号，但还是想要听。

    外公具体怎么说的，年代久远我已经忘记。唯独记得，商平安是捡来的孩子，而商平安的老爹顺子，之前有过一个桃花疯的儿子叫祝安，本来应该早早夭折，但不知道哪里听说了偏方，说吃人脑可以痊愈。

    顺子就等着人家车祸死的时候捡过一次人脑子。而就那一次，祝安便消停了好些年未犯病，但还是没有活过二十岁。

    祝安死后，顺子捡回来一个儿子叫商平安。没有改姓，挖煤攒钱给他娶上一门媳妇后，顺子死了。而时代变迁也不允许再私自挖煤，商平安外姓人毫无立足之地，最后打起了收尸这行当的主意。

    靠着当年顺子在这一片地方上的好名声和捡脑子的传言，商平安的生意不错。但这行当遭天谴，后来商平安的早死也印证了当年外公的话。

    一长串鞭炮被点起来，噼啪的声音响个不停，唢呐也突然变得高亢，我被老爹一把推到灵前，从回忆之中醒过来，接过老爹递过来的一炷香。

    我看着遗像上那带着笑意的外公，眼泪还是一下子就下来了。眼泪来的快，走的也快，到了上菜的时候，我就双眼里面只有那冒着热气的羊rou了。

    不过跟我同桌吃饭的一个小青年引起了我的注意，如果不是他那一身痞里痞气的打扮和斜刘海的长头发，我甚至都以为是看见了我自己。

    一样的身高，一样的黑色脸庞，一样的瘦弱，不过他身上穿的可比我流行时髦的多。反看我，一身麻布夹克，头上裹着半块白色头巾。俩人对视一眼，接下来就是一阵大快朵颐。

    当吃完的时候，我发现全桌子就我俩盯着羊rou不放，其他要么是妇人姑娘，要么是小孩老人，几乎都不动羊rou，最后我一股脑的连羊汤都倒在饭碗里，带着挑衅的目光看过去。

    这人，喜欢是相互的，讨厌也是。

    我们几乎是心有灵犀的看对方不顺眼，要不是办丧事，估计在桌上就有可能打起来了。

    聊天才知道，原来这家伙就是那个已经金盆洗手的传说级人物，过去经常听外公说起的商平安的儿子，也就是老顺子的孙子。我问，你老爹不是外来的么，怎么我外公成了你二大爷了。

    他说，这关系是从老顺子那一辈就留下来的了，这么些年也没断。当年的老顺子叫外公的爹为二大爷，死去的祝安和商平安也叫我外公二大爷，不过这村里辈分差距太大，有时候年龄差的不是太多，多少都沾亲带故的，不好称呼，所以就索性全部叫二大爷了。

    我被他这一个二大爷一个爹的弄的晕头转向，本以为这家伙难比我低一辈分，我可以占点便宜，没想到是这么一个结局。当晚深夜，我还在熟睡，莫名的听到有人叫我的名字，起来一看，原来就是世仁这小子。

    虽说刚认识没几个小时，但这跟自己如此相像之人，有种莫名熟悉感。我出了门，跟着他往前走，他什么话也不说，直直的带着我到了村北边的沙场上，那红色的砖瓦房，看起来有种血色而渗人。

    然后他蹲在草丛里，悄悄的问我：怎么样有胆量跟我见识见识不

    我搞不懂他什么意思，不过作为男人无论多么大的男人，怎么能被说成是没有胆量呢当即就郑重的点点头。

    他带着我转到了山坡上，俩人在一大堆碎好的沙子上面趴在。我还搞不懂他什么意思，刚想问。他嘘的一声，做了噤声手势，然后指了指前方的红色房子。

    红色房子前面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个黑色人影，身上全部笼罩于黑暗之中。一阵风从北边吹过来，风沙起来将前面变得朦胧。我闭着眼睛什么都看不清楚，当风沙过去，独留那红色砖房寂静无声。

    我低声的问世仁，那人去了哪里了

    世仁摇摇头不说话，再次做出噤声手势，指了指红色房子。我朝着房子看去，听到里面有东西在动，如同在地板上拖动沙袋的声音。然后紧闭的窗户突然打开，两个人从里面钻出来。

    这俩人好似孪生兄弟一般连接在一起，也不知道是谁在动，是谁在走路。

    看着那俩人慢慢走远，最后进村不见。我等了好久，世仁这小子一动不动的，刚想起身近前看看这房子里到底有什么古怪。他一下把我扑到在沙子里面，整个的身子都被沙子掩埋。他使劲的捂着我的嘴，然后不停示意我别动。

    过了很久，他终于把我放开。我起来看到一个人影从村里出来，身上长出来很多的手，顺着那开着的窗户就钻了进去，然后再次出来就变成了两个连在一起的人。

    看着两个人进村，一直等到天亮也没有再出现。我问世仁，那到底是什么东西难道是贼人，大半夜的过来偷人的。

    世仁白了我一眼说，那是他老爹商平安。这沙场里前天刚好死了三个外地人，煤气中毒死的。没人管没人问，政府出了一笔钱让过来收尸的。

    我说，那居然是你爹，怎么长出了这么多的手，你爹居然是怪物。

    世仁用一种白痴眼神看着我，直接转身就走了，我俩再次到了酒桌上，胡吃海塞一顿。

    转眼三天过去了，丧办也结束了。我还来不及同商世仁告别，就被老爹老妈强行的按上车，回家了。

    再见世仁就是半年后，他老爹商平安诡异的在山上被过山龙一种绿色藤蔓植物，枝端向前长，尾端逐渐枯死，如同龙蛇爬行，可以爬过几个山头弄死。

    世仁曾经跟我说，他老爹一直不让他接触收尸，因为这行当遭天谴。而当时的我们都在青春期，大人越是不让干什么，我们偏要去试试，于是有了传遍半个省的诡异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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