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小梅遇母
这日早晨相三公子合李青书并小雷在桑园跑马耍子三个人的笑声显得又响亮又快活。尚真真跟尚莺莺带着两个孩子坐在一个草亭子里看。尚莺莺还罢了只顾照看两个孩儿尚真真看着相三时常的勒马回头冲她露齿一笑在三个人里头总是倒数第一。她有些不好意思红着脸躲在一根柱子后头不肯叫相京生看见。 谁知相京生回头几次不见真真放心不下索性跑马回来问莺莺:“大jiejie真真可是哪里不舒服?”问完了等不及回话就叫人去喊郎中。 小梅合小樱小桃几个坐在一边扎花听见了都笑起来众人都推小梅道:“你怎么还在这里?” 小梅指指柱子后边红着脸的二小姐低头依旧扎花。相公子瞧见他的娘子那副样子分明是害羞自家也闹了个大红脸。他是个洒脱的人因人都看着他们两口子笑走到真真身边笑道:“娘子咱们是主人且去厨房看看有什么吃的取来。”大大方方拉着真真走了留下一片笑声。 真真因边上无人嗔道:“你总回头他们都笑话我。” 相京生捏着娘子软软的手笑道:“姐夫也常回头看jiejie的你怎么不笑回去?真真从前咱们相处你并不是这样害羞怎么如今?”尚真真想想也好笑道:“从前坦坦荡荡当你是朋友我自问问心无愧。如今合你做了夫妻倒显得从前是假的了。实有些不好意思见人。” 相京生想了想料定娘子是因再嫁心里有些虚拉她到一棵大树下。寻了两块石头铺平了叫娘子坐郑重问她道:“真真。我头一回听说了你就喜欢你。等到见到你真人却又合听说的时候不同却是更叫我喜欢。你呢?” 真真看着相三公子真诚的脸一双饱含深情的眼睛正看着她。由不得又红了脸吃吃哎哎道:“我只觉得合你在一起极是快意虽然我错地时候你也说我我听得却服气。想从前……”看相京生脸上并无不悦又道:“合王慕菲做夫妻起头我只说名声要紧若不从了他只怕他卖我到那污脏的地方去。所以从了他。我就照着书上说的好媳妇地样子做他的娘子心里总想着我这样做。抵得过私奔地恶名呀将来才有脸回家见爹爹……” 相京生看真真眼中隐隐有泪花。心中大恸。搂过她轻声道:“从前并不是你的错。你只当叫小二黑咬了一口罢。我也晓得你的心从前那些旧事你都忘了吧。” 尚真真****头道:“我也明白人人都晓得的原没什么好羞的只是管不住自己。”说罢又红着脸低头揪衣角。 相京生懂得尚真真地心晓得是从前受伤太深可是他爱的就是真真这样直接干脆敢爱敢恨敢断绝的女子实是不想娘子为着这些暗自神伤——总觉得配不上他。只是他的心里话却不好说出来心结总要她自家打开方好想了许久只有一个法子就是叫真真早些生个孩子。得了孩儿想必她就不得空胡思乱想。这般想着他手下用力把真真扛到肩上笑道:“试试我能不能把你扛到家里去。” 真真唬了一跳不敢尖叫只小声道:“叫人看见如何是好?放我下来。”一双拳头怕敲痛了他只轻轻拍他。 相京生叫娘子拍的心里痒痒的踏开大步奔到内院随手就把院门拴上。真真看他拴门就晓得他想做什么脸红的能滴出血来。 相京生轻笑道:“羞什么昨晚上你说什么的都忘了?” 尚真真移步要逃却被相京生抱在怀里走了几十步丢到床上。相京生回身关门那满室春光也不必说。 过了二十来日过了日子还不曾换洗。真真又惊又喜悄悄儿合jiejie说了请了有名的妇科来瞧说是有孕相家合李家都极是喜欢。本来相京生还有些儿担心山东相家得了娘子地喜信就把那些事放到一边去了天塌下来整日流连花丛的老子不管他做儿子的管什么?还是他地小家要紧。还好真真从前做过粗活所以并无害喜不适之感一日比一日胃口大又能吃又能睡。相京生一个人孤单多年初娶了爱妻就要得子喜欢得傻了一般哪里舍得离开娘子半步儿?他二人恩爱的蜜里调油夹不进第三个人去就把小雷落了单。 李老爷却是有些爱小雷早叫儿子把小雷留在李家住无事就叫两个女儿寻嫂子耍。这是有心把女儿许他了李青书跟尚莺莺因替苏家做过一回媒不成功这一回一边是亲妹子一边是好朋友哪一边都不好偏地索性都妆不知道。 小雷也有些察觉然相家小两口正恩爱他又不好意思去打扰只得借口要在苏州寻个小宅带着他那两个长随出来耍。他那两个长随又合小梅处地好有什么好玩的好闹地都要拉这个妮子一道所以但出门多是四个人一路。 这一日早起天空阴沉沉的小雷因天气凉快打算进城闲走。他才穿戴好小梅笑嘻嘻进来后边两个傻子一个大铁牛拎着个竹编的食盒一个小斧头小心跟在小梅身边说话活像是小梅的跟班一样。 小雷见不得他两个傻样摇摇头道:“你们三个要去耍自去。” 小梅笑道:“这是我们小姐合姑爷做的**心捎来把小雷少爷吃的。横竖无事带小梅一起去呀正好买几段料子我要替小小少爷做两件小衣。” 小雷因两个伴当都眼巴巴看着他只得道:“我带你去也使得。只是我家这两个臭小子少两双鞋穿若是你替他两个一人做一双我就带你们去。” 小梅笑嘻嘻应了。就是不说她认了小雷这两个伴当做干哥哥的。也要做鞋把他们穿所以不肯跟小雷计较。小雷就带着他们出门到前边真真旧花园问林管家要了只小船摇到城里去。 小梅出门家常银红纱衫挑线白裙子。外边又加了件比甲打扮的极是清爽。她坐在船头吹风合大铁牛说笑偶尔还要跟小雷少爷斗嘴并不曾留心路人。进了城看他们这船的人就不少小雷先听见有个妇人喊小梅。起先声音隔的远听不真后来就是沿着河边地窄道追着船喊。小雷站起来看一个三十多岁的妇人被中年汉子扶着。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追来。他先是一惊怕是小梅得罪了人正要叫摇橹地快些。又现那妇人生得合小梅甚像忙道:“小梅。你看岸上那人小梅只一回头。就喊出一声:“娘!”捂着嘴只晓得哭。 小雷忙叫把船靠到岸边叫小斧头去请那两个人上船来。小梅要下船。他拉着小梅的胳膊道:“小心些不晓得边上那个是谁呢。” 小梅却是小时候叫亲老子卖掉地听了心里有些害怕停了一停那妇人已是上了船扑上来抱着小梅哭起。 小雷站在一边冷眼看那亲娘伤心不像是妆的。就瞪那个汉子。那汉子搓着手凑到小雷跟前道:“少爷小的想把闺女赎回来。” 小雷瞪他道:“她不是你亲手卖的赎回去?休想!” 那汉子涨红了脸摆手道:“我不是她那个卖女儿卖老婆的亲爹。” 小梅地娘搂着女儿且哭且诉小雷在一边听的真。原来小梅的爹好酒好赌先狠卖了女儿得了钱尝到甜头就卖儿子。又嫌想儿女的小梅娘天天哭索性卖给外地商人。谁知小梅娘甚有福气那家本是过了四十岁没有儿子才纳妾的偏她进门一年就生了大胖小子第二年大娘子病死了小户人家并没有什么穷讲究看儿子份上就把她扶正日子过的还算不错。 小梅娘想儿子女儿央求丈夫到她娘家苏州来趁生活再寻找孩儿。那人良心极好正好长姐的儿子在苏州达了就变卖了小小产业随着jiejie来打算在苏州这个繁华之地久居一来可以靠着外甥做个小生意二来正好全妻子的心愿寻她前头儿女。 小雷看了看边上这个汉子道:“你是后爹?” 那汉子憨厚的笑起来道:“实是后爹小梅到底是我娘子地孩儿如今我家事也还过得能替这个姑娘备份小嫁妆叫她正经嫁人却比为奴为婢好还请少爷成全她娘。” 小雷冷笑道:“这个使女是我心爱的你取二百两银子来我就放她回家。” 小梅的娘虽是搂着女儿哭耳内见小雷说要二百两止了哭声眼巴巴看向那汉子。那汉子心软转向小雷道:“我们全部家当只得一百八十二两。若是都与你老人家赎了孩子回家她没得嫁妆也嫁不到好人家。一百五十两使得不?” 小梅方才只顾着哭听得这句央求道:“小雷少爷你休戏耍我娘。”又安慰娘亲道:“这位小雷少爷是我家姑爷跟小姐地朋友最喜说笑耍子赎我要不得这些银子的。” 小梅娘不信道:“财主哪有那样好心孩子你且忍受几日娘去想法子必要赎你回家。” 那汉子虽然有些迟疑隔了一会还是道:“我外甥有钱先问他家借二十两咱们想法子还就是。” 小雷看他们夫妻不像做伪笑道:“原是我唬你们耍地哪里要这许多。我原是因小梅叫她亲爹娘卖掉地所以不大放心。大叔你肯倾家荡产赎妻子前头的女儿我敬你呢。走上你家瞧瞧去。” 那汉子不敢作声只看娘子。小梅又是笑又是泪笑骂道:“小雷少爷我娘是老实人。你莫搞怪。”取帕子替她娘抹泪好声道:“娘你们住在那里?” 小梅娘道:“我们借住在城里一个什么梨子巷。离这里还有些路。今日原是你……他想出来瞧瞧要寻个合适地铺面做小生意。”想到那位少爷说的赎身银子。只怕铺子是开不得了声音越说越小眼泪越流越多。 小雷已是看明白这一对夫妻都是老实的好人心中有些替小梅开心。真真嫁了小相别人都还罢了。只有这个小梅是从王家跟来的在真真姐跟前时时地打转好像在说:你从前是在王家呢。所以小雷跟李青书久有心替小梅安排去处只是不得妥当人家所以误到今日。今日遇见她亲生母亲又看上去待她极好的样子小梅只怕自家也是肯回家的却是两便。 所以小雷笑眯眯道:“走上你们家瞧瞧去。小梅哪一日不念着你们。” 小梅抹着眼泪**头带哭带笑道:“娘我要见见小兄弟呢。”她一心想给小兄弟见面礼。偏出门来没带什么好东西。她本是合小雷斗惯了嘴地自然交情也厚。并不合小雷客气。走到小雷跟前道:“雷少爷借我十两银子前边铺子里买个金锁片。” 小斧头不等小雷答应。就从怀里掏出一包银子来道:“拿去多买些还有你娘还有你这个大叔都买些。” 小梅掂掂也有二三十两接过揣在怀里。她自家的小小私房放在铺子里取利不把这二三十两银子放在眼里。然在小梅娘亲眼里显见得小梅是这位雷少爷地人了不然怎么女儿要银子就与银子这位雷少爷还要上她家去!小梅娘想通了看这位少爷就合看女婿一般心里好似吃了称坨般定定的不再为女儿将来愁。 船行了一会小梅拉着她娘下船去相识的几个铺子里买了两大包礼物回来一路行到梨花巷。小梅娘指着前边挂着“罗府”灯笼的大门笑道:“孩子咱们现在寄住在你爹的外甥家呢。” 小雷看着这个大门忍不住摇头这这里还是他寻地呢。偏偏又合姚滴珠拉扯在一处。小梅若是回父母家只怕滴珠娘子的日子不那么好过。不过这合他又不相干所以他并不作声。 小梅看娘亲比从前胖了许多待跟她进了宅门又见她合后爹的儿女们相处的极好也就放心把礼物一一分送又搂着娘生的小娃娃亲了又亲就合这家人像一家人一样。、眼看日中她晓得寄居在人家是大不易却不好留饭的推说小雷公子还有事就要辞去。 小梅娘只说女儿将来必是这位少爷的妾也就把赎身的事放下不提一大家子送他们出来你一言我一语说的。 他们这院里热闹东院里罗老太听见拄着根龙头拐站到院门口问道:“小六子你家今日怎么这样热闹?” 她兄弟笑嘻嘻道:“秀儿总念着她家小梅却是小梅寻来了呢。”招呼小梅道:“小梅这是我jiejie她儿子是县太爷呢你跟着你兄弟叫大姑吧。” 小梅笑嘻嘻叫了声大姑对她娘道:“娘我不是自由身改日跟我家小姐请了假再回来看你。”又跟后爹并兄弟姐妹一一辞过要走。 那罗老太瞧见一个少爷打扮地人。晓得弟媳妇这个拖油瓶是卖把人家做婢女了有些瞧不起小梅小梅跟她道别哼了一声音算做打招乎。 小雷也不介意拉着小梅出来走了两步又正好撞见出来瞧热闹的姚滴珠。 两边都是一愣。小梅却是没想到她娘合这个女人沾了亲。姚滴珠也没有想到小梅会来冷冷看了她一眼转了笑脸向小雷道:“兄弟你才到苏州来?怎么也不来jiejie家坐坐?” 罗老太这才晓得这个少爷是姚氏娘家人。不由又积了一肚子气。你说是为何?原来明朝时候讲究一个“忠”字一朝卖身为奴为婢不只己身就连子子孙孙都是人家的奴隶。就是将来脱了籍见着旧主人还要以奴仆身份行事。 这边小梅是她娘家亲戚连着她也降到奴仆辈去了。那边小梅地主人却是媳妇娘家的兄弟可不是把她比地比儿媳妇还要贱些所以罗老太极是不乐意。从前叫姚滴珠使银子压下去地不喜欢都浮上来不算还添了一二分恼火。冷冰冰道:“男女七岁不同席儿媳妇就是你亲兄弟你也不当挨的人家那样近何况老身听说你兄弟才三五岁?这又是哪位?”一双眼睛狠狠地瞪着小雷等儿媳妇回话。 当当当当当。好戏开锣。下一章姐妹花的春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