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回 赐婚
熙凤这边自是不知的,因这一天是自己的生日,她这头早换上了一套桃红撒花出风毛对襟窄褃袄子,里面是淡蓝白扣立领中衣,下身火红凤纹裙门马面裙,裙子上的凤尾纹样和袄子上的小朵梅花图样都非常精美,头上挽着飞仙髻,插着一只明晃晃的累丝嵌宝衔珠金凤簪,风嘴里衔着一颗硕大的红宝石滴珠,这钗是水溶送来的首饰中的一件,是老太妃压箱底的好东西。还有那一色宫妆千叶攒金牡丹发钗和鬓边斜插的点翠嵌珍珠岁寒三友头花,耳上垂着金厢猫睛耳坠,举手投足间又露出了皓腕上戴着的尊蓝夜水晶玉镯,端得是美艳无双,粉脂流彩。刘夫人想着女儿不久就要出嫁,这个十七岁的生日是她在娘家的最后一个生日,说不得便要大办一场。北静王府、李尚书家,陈阁老家,还有卫国公府等与王家交好的人家都早送上了贺礼,连其他王爷府都少不了送上一份礼来,毕竟熙凤将来就是北静王妃了,这些人情来往必然是少不得的。就连贾府和王子腾那里都让人送了些东西过来,虽比不上别人家的但也没出什么差错。熙凤早些了帖子邀请李卿梅、陈小妹、卫婉如以及探春、惜春过来一叙。陈大小姐去年已经嫁去了江苏,目前只有陈灵犀一人待字闺中,几个小姐妹自然要来给熙凤贺喜顺便添妆。因水溶年岁已过二十,老太妃急着抱重孙子,所以这婚期便约莫定在了腊月里,所谓“娶个媳妇好过年”,正是应这个喜庆的理儿。 李卿梅年纪比熙凤小上两岁,早已定了端亲王的幼子,过些日子也要议婚了;卫婉如比李卿梅还要大上一些,听她的意思,好像家里人想让她参加大选,她本是个好强的性子,但遇到这种事情也免不了心里难过,熙凤等闺蜜少不得劝她两句;陈小妹还小呢,正是天真烂漫的年纪,一张苹果脸笑的格外促狭。“凤jiejie,这是我jiejie托我给你的添妆,这个是我的,我活计做的不好,你可别嫌弃。”熙凤看着灵犀满脸笑的样子,不由红了脸,接过灵犀带来的添妆礼低头看了起来,陈大小姐送来的一对赤金凤头吉祥如意步摇和一对镂雕龙凤纹白玉佩,成双成对,这意头是极好的。灵犀则送的是一只赤金红宝的璎珞,一对双层蝴蝶金簪和自己亲手绣的帕子,帕子上绣的花鸟鱼虫个个活灵活现,活计鲜亮的很。熙凤很是高兴的将添妆收下,另外几个姐妹也笑着捧过礼盒来。李卿梅打趣熙凤道:“如今这添妆礼一送上,倒让你小发了一笔。”熙凤瞥了她一眼,怪声怪调的道:“是啊,我这只是小发一笔,换做某人还不得发上一笔横财啊!”几个小姐妹都知熙凤在打趣不久后出嫁的卿梅,都握着嘴笑起来,这回连李卿梅也造了个大红脸。 卫婉如打开一只精致的小匣子,里面异香异气的沁人心脾,口里不由赞道“好香”,一边将里面的大红手串拿了出来,“这个是什么珠?怎地如此香味好闻?”熙凤看见她手里的珠子,笑道:“这个是黛玉送我的添妆,这珠子就是茜香国的国宝茜香珠,别看这小小的一串,单这一颗你拿千两银子去买也不一定买的到呢!”探春点头问道:“可是未来的林姐夫带来的?她又巴巴的送给了你,可见得你是没白疼她一场。”一提起黛玉,熙凤脸上的笑意更显,“那是当然的,她年纪还小,如今只订下了亲事,林大爷还想留妹子几年,所以那茜香国的小王子便也陪着在苏州等着。等我这里的事忙完,我娘就要回去帮他们张罗喜事了。这样想一想,还怪舍不得的。只是难得那孩子对玉儿好,把玉儿嫁给他我们也放心。”惜春也笑道:“林jiejie嫁过去不又是王妃吗?看来那次占花名真是极准的。对了,三jiejie也抽了只上好的签儿,想必她以后也是有大造化的呢!”这话说的探春脸红不止,追着惜春要撕她的嘴。熙凤等人忙又劝住了,方一起坐下吃茶不提。 熙凤在房里陪着众位姑娘们坐了一阵子,便在内厅摆了席,宴请闺中密友。刘夫人见几个小姑娘玩的热闹,还让人捧来了一坛好果酒,添了许多小女儿家爱吃的甜食。正热闹间,外面来了个小丫头急慌慌笑嘻嘻的进来回禀:“夫人,小姐,外面圣旨来了。”刘夫人与熙凤听了一怔,方回转过神来,刘夫人英娘自是满面笑容,合不拢嘴,熙凤则羞的满脸霞色,被众位小姐妹推到内室,又好生梳妆一番。家人备下香案,一家人连同众宾客一同跪下听旨,只听那老太监捏着嗓子宣读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闻正薇舍人王忠之女王熙凤娴熟大方、温良敦厚、品貌出众,太后与朕躬闻之甚悦。今北静王水溶年已弱冠,适婚娶之时,当择贤女与配。值王熙凤待字闺中,与北静王水溶堪称天设地造,为成佳人之美,特将汝许配北静王为王妃。一切礼仪,交由礼部与钦天监监正共同cao办,择良辰完婚。布告中外,咸使闻之。”旨意宣读完毕,那老太监满脸堆笑的朝王忠拱拱手道:“王大人,大喜啦!”王忠忙谦虚一番,请那老太监进屋里吃茶,又给其余小黄门挨个打赏。那些小黄门早知王家富庶,颠了颠手里的荷包,沉甸甸的煞是喜人,个个眉开眼笑起来,嘴里的吉利话也说的极为动听。 不说熙凤家中又是怎样一番喜庆,探春那里心里便存了不少心事,熙凤早就打量了出来。背过人拉了她的手劝道:“三meimei可是担心远嫁之事?”探春听熙凤劝她,便有些不好意思,来给人家贺喜,还让人看出了她的心事,嘴里便嗫嚅起来。熙凤拍了拍探春的手,悄悄与她道:“那广东虽偏远了些,但那邬家却还不错。那邬家大夫人本是将门虎女,早些年还领军作战过,她膝下只有二子,你嫁的是长子,那邬大夫人不太通庶务,求的便是一个大家小姐嫁过去做长子长媳,能过去帮她cao持家务,她好安心的伴随丈夫指点军事。他家几乎没几个女丁,听说那邬大夫人爱女孩子爱的什么似的,只是妯娌几个都生的小子,她本人又是个爽利开明的性子,你嫁过去在婆婆这里是不必担心的。”说的探春脸红起来,见熙凤为她如此费心,免不得也说几句心里话:“我倒是没什么,在娘家的日子说舒心也不舒心,因我这个身份不知有多少人想拿捏着我,偏我又是个刺头,明面上不敢惹我,背地里给我下绊子。我知道家里现在势头不行了,巴不得靠我们姐妹几个给家里涨势。那邬家是国家栋梁,是镇守南边的要将,家里打量着我嫁过去多少能让上面顾及着一些,可惜这些事岂能是我一小小出嫁女子所能决定的?不是我存心诅咒娘家,元妃jiejie死了这贾家必然要有场大灾难的。”熙凤听了不住的点头,这探春是贾家仅有的那么几个明白人之一,她早就看破了家中衰败的颓势,又知道王夫人面甜心苦的行为,远嫁对于她来说既是坏事也是好事。坏的是离的娘家太远,好的是自己终于能遂自己的性子活一遭,再不看人的脸色。今日又听了熙凤的这一番话来,心里更是妥帖了不少。 “我嫁的远些无所谓,只是有些担心我那环儿兄弟。他年纪不大考中了举人,本来家里应努努力让他出仕,可那些人都怕环儿挡了他们的风头,阻了二哥哥的势,所以死活不肯让环儿出去。环儿心里不舒坦,每日只在家里读书,瘦了整整一大圈。要说这做庶出的,命怎么都这么苦呢?”探春忍不住红了眼圈,熙凤免不得劝她一番。“就算不去殿试,凭他个举人身份,也能谋个相当的官位了。只是没见得那样的父亲,横不准竖挡着的。他又心疼我远嫁,每日来我这里,呆愣愣的瞅着我一个字都不说。我嫁便嫁了,他年纪还小,往后身边就更没个知心的亲人了。”熙凤见她说的悲戚,忍不住拿话哄她:“什么没了知心的亲人,往后他娶了媳妇,有的人心疼呢!”说的探春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揉着眼睛不再说这伤心事。熙凤少不得又将邬家大郎的事说与她听,那个孩子比探春略大上两岁,是个沉稳性子,本身又有武艺官职在身,探春配他是顶顶好的姻缘。探春听了这些方脸红害羞起来,再没了来时的抑郁。后来,熙凤求了水溶帮贾环寻了一个广州那边的七品官职,后探春又帮他寻了一个贤惠大方的官家女子做了夫人,姊弟二人便一直在南方相依为命,此是后话。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