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斩我
夜已然有些深了，但借着今晚皎洁的月色，倒并不觉得有多么的黑暗。远处，隐隐还有夜游的人传来欢语之声。不管怎样，这“中秋”之节，是值得庆祝的一个日子。 老韩不知何时，已然走出了他那件小小茅屋，来到了院中，很随意的坐在院中的一个小石凳之上，抬首看向天上的那轮明月。 神情与平时看似并无两样，内心实则颇为感慨。 自一千两百三十年前，于紫薇星踏入斩神境第一重“斩我”境以来，便不得寸进。 这一千多年来，苦修，灵丹，磨炼，皆一一试过，却根本无法突破至“斩心”境，想来必是缺了对天地的感悟所至。 只是，这感悟天地说来简单，真正做起来确是虚无缥缈无从捉摸。 说起来，来到这玄元星，也是一时起了贪念，为追寻那破损仙器黑水玄龙图而来。及至到了这碧水洲的凌波城，忽的心血来潮舍弃了寻找仙器卖起了大rou包子，抛却了斩神境高人的身份做起一个普普通通的凡人。结识了周围不少的大娘大伯，当然还有芸娘杰儿，还有屋内正在酣睡的那个有趣的年轻人。 当年的自己不也曾经如此的年轻过，有趣过吗？ 只是，岁月，如梭？无痕？ 罢了，都是过去很久的事了，老韩收起嘴角浮起的笑意，微微轻叹摇了摇首。 天上的月光如水，轻柔的自老韩身上流淌，如同在他身上披上一层洁白的轻纱。 老韩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缓缓站起身来，脑后的黑发飘散开来，整个人于此刻仿佛多了一种睥睨众生之感。 斩神四重天，斩我斩心斩道斩神。 用了一千二百余年，于今日终是突破了第一境“斩我”，达至第二重斩心。 原来修道，所要感悟的不仅仅是天与地，还有一样也一般重要，那便是---人。 尤其是普通的凡人。 只可惜，自踏上修道之途，又有几人能还瞧得起他们眼中这些所谓的蝼蚁？又还能有几人愿意去倾听去感受这些蝼蚁的心声？ 绝大多数的修士不过是妄自尊大无知浅薄之辈罢了。 徒活万千载岁月，徒修万千载仙道，却不知大道就在眼前。 老韩脑后原本飘扬的黑发已然平复如初，身上那一层月纱也消散不见，他缓缓转过身来，道：“小子，怎么还不再睡会，这么快就醒了？” 秦歌走到老韩身边，低声笑道：“是啊，刚刚尿急，就醒了，看你在院中傻站着，就过来瞧瞧咯。” 老韩闻言一怔，也忍不住低笑道：“叫你小子少喝点，瞧，你这一晚光茅厕就去了七八回了罢~” “什么？哪有啊？”秦歌辩道：“一共才五回而已。” “好！好！五回就五回。小子，咱俩出去走走聊聊罢。” 两人笑着走出了茅草院落，来到了大街之上，毕竟夜已深了，街上的行人几无，倒是不时有那狗吠之音传来。 “老韩，你说咱俩这半夜不睡觉，在这街上乱逛，会不会被妖魔鬼怪给捉了去啊。”秦歌不知从哪又摸出一个酒壶，喝了一口笑问道。 “你这小子就喜欢胡说八道，那些个妖魔闲着无聊抓咱们这两个大男人去做甚？再说了，这凌波城乃仙家重镇，哪容得妖魔出来肆虐。” 老韩话说的虽是磊落，但仍是有些害怕般四下看了看，见无异状，这才放下心来。 “哈哈~放心吧老韩，妖魔抓你去自是无用，难道要你每天给他们做大rou包吃吗？” “那抓你小子就有用了？” “自然，在下年少多金，风流洒脱~~” “你小子又怎知那些个妖魔是女子？” “这~~”秦歌怔了怔，恼道：“老韩，你没见过那书中所写，妖魔鬼怪大多化作美貌女子吗？” “呵呵~~” “老韩，你识点情趣好不” “老韩，有空你少做点包子多看点书行不？” “老韩，莫非你见过许多妖魔鬼怪不成？” 两人边走边聊边喝，也不辩方向，只是顺着大路一直走，也不知走了有多久，倒也不觉的冷和累。 这条大路走着走着肯定是会有岔道的，而岔道也肯定是有大也有小的。 以秦歌的个性定然是想走哪条是哪条，难不成，还能走迷路了不成，因此两人走了有半个时辰，现下走的自然早就不是刚出来的那条大道了。 月色不知何时变得越发的阴冷起来，周围居然一片寂静，别说是人声了，之前尚且此起彼伏的狗吠之音此刻也消失的无影无踪。夜寒之风吹在秦歌身上，自然是没有半分的影响，可是吹在老韩身上，那感觉可就显然是不太一样了。 “小子~”老韩停下了脚步，神情有些踌躇，道：“咱们还是往回走吧~别走迷了路才是。。。” “迷路？哈哈~”秦歌大笑道：“老韩，说了你也不信，小子我还真想迷一次路呢~” 秦歌的笑音忽的停了下来，神情稍稍有些凝重起来，左右看了看。 神识居然突破不了方圆十丈的范围，且周围气息变得愈发的阴冷起来，若有若无之间有那阴魂鬼影四处游荡，隐隐还传出人声哭泣之音。 这分明是有修士在此布下了鬼道大阵，而自己和老韩无意中误入其中。 这鬼道大阵倒也罢了，只是不知这布阵之人乃是何人，修为到了何种境界。 秦歌用眼神示意老韩不要乱动，老韩面色有些苍白，看见他的眼神后微微点了点头。 “何方道友在此布下此阵，我二人无意路过，还请道友勿怪。”秦歌朗声道。 若非老韩在身旁，不便太过张扬，否则以他的个性，早就施展天劫圣体或是祭出魔雷电卷破此鬼道大阵了。 无论是天雷还是电芒，都是此等鬼道之物的克星。 “嘿嘿~~嘿嘿嘿~~嘿嘿~”一阵极其阴冷极其难听之笑音骤然传出，自黑暗中走出了一道黑色的身影。 一身穿黑色道袍头戴黑色道冠，身材枯瘦面颊如刀削般的中年男子出现在距秦歌十丈之处。 此人甫一现身，周围鬼嚎之音变的更是急速尖锐起来。 金丹初期！ 来人丝毫没有掩饰自身的修为，金丹期的威压虽未从正面碾压秦歌，但此时也令他呼吸困难了许多，若非体内魔雷电卷自行运转起来，只怕他此刻已然无法正常直立了。 而一旁的老韩却看上去无甚影响，这倒并非是因为老韩的修为有多么的高深，只是对方不屑对一个凡人出手，将自身的威压控制的恰到好处罢了。 “老韩~待会若是我和对方动起手来，你自管跑就是，不用管我。”秦歌向老韩传音道。 今晚误入一金丹修士所布之阵，吉凶难测，即便真动起手来，凭借先天至宝魔雷电卷，自己即便不敌，但支撑个一时半会还是有可能的，若是老韩能借机逃脱生天，也算是对得起他了。 想必，若是老韩能及时逃出此地，以对方金丹修士之身份，应也不会再出手去追杀一个凡人了罢。 “前辈，晚辈误入此地，实非有心，还请前辈不要见怪，放晚辈二人离去可好！”秦歌不敢大意，恭恭敬敬行了一礼。 即便平常秦歌再过不羁，以他炼气九层的修为在一位金丹大能的面前，说是蝼蚁那也是绝对不为过的，境界的差距明摆在那里，更何况此时对方还事先布好了一座大阵。 这大阵显然是为了别人而准备的，能让一个金丹期的大能预先摆下大阵等候的人，想想也能知道是何等人物了，自己冒冒失失的闯了进来，还将无辜的老韩给牵扯入内，自责之下秦歌此刻想哭的心都是有了。 “嘿嘿~~”难听之极的鬼嚣之音又再响起：“贫道乃芒苍山阴鬼洞七星是也，今日在此布下七绝鬼煞大阵乃极为隐秘之事，又岂能任由你二人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秦歌闻言脸上变得有些苍白起来。 “你二人若能破得了此阵，贫道就放你等离去，若是不能，那也是你二人命数使然，黄泉路上莫要怪贫道以大欺小。嘿嘿~~嘿嘿嘿~~” 黑袍道人说完之后，身形往后退去，复又消失在无边黑暗之内，即便秦歌尽全力用神识探查，也寻不出半点踪迹。 “小子~~现~现在咱们该咋办啊？”一旁的老韩似已被吓的不轻，说话都有些打颤了。 秦歌转过身去，面色虽是有些苍白，但眼神却甚是坚定，道：“老韩，都怪小子我酒喝多了乱走路，才把你给拖下水，不过你放心，小子我一定想办法把你给送出去。” 四下蓦然鬼号之音大作，无数狰狞鬼影浮现而出，将秦歌老韩二人包围在内，且张牙舞爪跃跃欲试。 秦歌此时心知凶险异常，再难有半分侥幸可言，将先天至宝魔雷电卷取出握于右手。 魔雷电卷不愧是先天至宝，仅凭周身散发出的浩荡气息，便令周围那些个狰狞鬼物面露畏惧之意。 “咦？”一声诧异之音自阵外传出。 隐在阵外的七星鬼道心情此刻也确是有些激荡，今夜在此布下七绝鬼煞大阵本是为了对付一个极难对付之宿敌，未曾想被一个炼气九层的修士和一个凡人误闯进来，以他身份自然不好直接出手将此二人灭之，但就此放二人离去却也是绝无可能之事。 因此他也就随手发动七绝鬼煞大阵，本以为将此二人灭杀乃是极为容易之事。却万万没有想到，那炼气九层的小子居然取出了一件瞧之便极为不凡的法宝出来，这不是机缘是什么？ 至于能否顺利将此宝抢夺至手，七星鬼道对自己无半分怀疑。 以自己金丹期的修为，且还在此提前布下大阵，若还收拾不了一个区区炼气九层的蝼蚁，那这几千年的道莫非修到了一条土狗之身上不成？ 难道这小子手中拿的还莫非是仙器不成？ 七星鬼道心下虽着实有些惊喜，但也未曾忘记自己今夜那大敌随时可能会到来，便借着发动七绝鬼煞大阵之时，将本尊悄然挪移至阵中，以待时机以雷霆之势出手将那炼气九层的小子给击杀。 此时，为速战速决抢夺宝物，也管不得那些个以大欺小有损颜面之事做得做不得了。再说，只要将在场的此二人尽数灭杀在此，还有谁能将此事给传了出去？ 就连老韩也是第一次见秦歌取出这魔雷电卷，以他的眼力见识自然一眼便瞧出此乃仅次于仙器的先天至宝。 再联想到那枚无极天地，老韩也不得不感叹这小子的运气实在是好的有些令人眼红。 “天劫圣体！”秦歌抬首仰天大喝道。 幽暗的天空蓦然间天雷翻滚，从中跳跃出数道闪电尽数没入秦歌体内，他此时的气息亦在迅速攀升。 秦歌此时恍如战神一般，屹立于这天地之间。 周围那许多凄厉凶暴鬼影此时竟往后退了开去，原本狂乱飞舞的鬼影也变得缓慢下来。 雷电本就对此类阴魂鬼物有着天生的压制作用。 “哼！”七星鬼道发出一道冷哼之音。 七绝阴煞大阵立时威势大盛，无数阴魂鬼影面上再无惧意，口中发出凄厉已极之音，向秦歌飞扑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