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相见不相识
第十五章相见不相识 望林关外商队的头领打听得西秦赶往东鲁大都参加机关大比的队伍正在关中歇息。求恳了半天入了关,找到带队的老公子并胡不同,不知‘花’费了什么代价,最终让二人点头,让商队汇入西秦的队伍中。 等出发时,那商队里请来的镖师已经一个也没有了,只余下商人并自己家的护卫。而西秦这一干人,除了先前皇帝派来的御林‘精’锐,关老将军另外还让人领了三百七十名彪形大汉跟着,这些人将一起陪同前往东鲁。此是惯例,参加机关大比的人除了选手,陪同的人不能超过五百。 幸得这些奔‘波’南荒的商人熟悉路径,{3W.再加上军士并商队护卫身手俱不弱,虽然行路的一个多月里遇上好几‘波’兽袭,内中还有几头准妖兽、妖兽,总算是有惊无险,除了十数人缺胳膊少‘腿’,倒没有毙命的。 这一路的辛苦不必多说,风餐‘露’宿倒在其次,因越往前走,气温不降反升。并且南荒多深林沼泽,毒虫蛇蚁更是随处可见,叮咬下去便是偌大个红包。队伍里有数人因之病倒,老公子与胡不同暗自庆幸,还好来时的准备做得足,商队的头领也提供了极宝贵的经验,备下的‘药’物发挥了大用处,否则人还没到东鲁,说不定就得在路上倒下几个。 长途跋涉,过了莽江,总算是遥遥望见了东鲁驻军镇守南荒的西江镇。到了镇外,老公子向东鲁军士出示了西秦皇帝的圣旨,言明这支队伍乃是参加机关大比的,又有望林关开出的通关令,西秦人的队伍这才被允许入内。虽然东鲁人知道今年乃机关大比之年,西秦人必定会派人参与,但检查一番却是题中应有之意。 商队自然另有通关文书,不与西秦人‘混’在一处,也没法‘混’。西秦人手身份令牌一枚,在上面再盖上东鲁关防印信,凭牌入镇,若牌子遗失了……等着当作‘jian’细逮起来罢。 赵婠与赵伯领到自己的身份牌,‘欲’入镇时,那自称容九的少年颠颠跑了来,死说活说让赵婠收下几样东西,说是给小姐比赛练手用。赵婠实在推拒不过,只好笑着谢了。又说到了东鲁,若是能遇上,定然再请他喝酒。 容九听得酒字,眼里便迸出十万分热切的光来。开路往东鲁行来,他便是嗅得了酒香才寻到赵婠与赵伯、公子岭吃独食之处,等死皮赖脸蹭了碗酒喝下肚,便与众人熟得像认识了十年也似。 这人脸皮之厚简直是赵婠平生所见之最,后来三不五时便来蹭吃蹭喝,却也不空手,总是带些赵婠吃不着的东西,或是北燕路食、或是东鲁小吃,又或者是南荒蛮人寨中的特‘色’吃食。赵婠本就嘴馋,又被鲁班与赵信熏陶成了小饕,哪里抗拒得了?再加上容九年纪虽不大,见识却广博,谈天论地,与赵伯、公子岭都能接得上话,众人也不甚抗拒。 他虽然嘴贫了些,‘性’情却不失洒脱,渐渐得了几人的好感。赵婠也是不拘之人,从小山里‘混’大的。长大了又与嬴昭等男孩儿也没讲究什么男‘女’大防,这一来二去,几人都熟悉起来。 赵伯见容九眼巴巴瞧着赵婠向公子岭走去,目光中不舍之意十足。老头儿呵呵一笑,转身从马车上拎出个小酒坛抛给容九,道:“九哥儿,咱们就此别过,有缘当再见。” 容九眼尖手快接住酒坛,脸忽然微红,揪住赵伯袖子,低声问道:“赵老伯,咱们处了这么久,在下却还不知她的芳名呢。”几人相处,赵伯只叫赵婠“小姐”,公子岭却呼乖徒弟,都有意不让容九听到赵婠闺名。她毕竟成了大姑娘,随便让个路人知道她的名儿,于她清誉有碍。 并且,赵伯与赵婠‘私’下里说过,这容九绝不是普通人,只怕是哪个‘门’派出来修行的弟子。他小小年纪,观其行动,真气修为最少也在七品以上,若所料无误,应该是七品上无疑。这样卓越的武学天赋,在西秦的年岁相仿者里,可能唯有暗红和宁安可比。赵婠听了只是笑笑,她体内的温和气息赵奚感觉不到,赵伯自然也不会例外。 又听容九说起此事。赵伯嘴角浮现一抹满含深意的微笑,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九哥儿,你自己去问她,瞧她与不与你说。”说罢,促狭地挤了挤眼。 容九脸‘色’越发红了,他哪里没问过?可惜赵婠出‘门’在外警醒得很,她还有心中隐忧没有去除,不可能将自己的名姓随便告诉旁人。若是‘阴’差阳错之下被有心人知道了,引来什么祸事岂不倒霉? 更何况,容九难道就说了真名实姓?所以他或是明问或是旁敲侧击地打听,她都装聋作哑,顾左右而言它。被‘逼’得急了,就赶容九滚蛋。别说,她若立起眉‘毛’发怒,容九还当真不敢再多话——‘女’王的彪悍之气不是一般人能吃得消的。 赵伯哈哈一笑,转身而去,徒留满脸纠结的少年郁闷又恋恋不舍地眺望佳人身影消失在眼帘。他心忖,本公子好不容易溜出来一趟,如今想探听个小丫头的名字也不能,要被木头知道了岂不笑掉大牙?不行,本公子就不相信打听不出来,对了。机关大比之时都要念名儿的,到时候……哼哼。 容九想通了此节,重又笑嘻嘻、掉儿郎当地往商队里走。路过几个眼神‘阴’郁的大汉身旁,他在心里冷笑,本公子是不想招来麻烦,才借着那些人的势避开你们,莫非以为本公子稀罕这几万两银子?若是当真要抢,你们也得有那个本事!哼,这些长了白‘毛’的贱狗竟以为自己就是银狼的亲戚了!? 回到自己的小营帐里,容九眉一皱,居然有人敢跑进来。找死不成?他刚要发怒,却已经看清来人,不由苦起脸,可怜巴巴喊了一声:“炽阳君大人,好师兄唉,我跑哪儿都逃不出你的手掌心,你到底是怎么找来的?” 容九的师兄炽阳君是个方脸膛的大高个中年男子,坐在矮榻上甚为挤窄,却仍不减那不怒自威的凛然之气。见容九对自己行礼,他赶紧扶住,满脸无奈道:“九哥儿,趁着我回山,你就留书不告而别,皇上又急又怒,雷霆大作。师父连夜遣我下山,奉了皇上之命,要将你捉回去面壁反省个三五年,看看能不能去了你这佻脱无束的‘性’子!” 容九一听大急,扑到师兄身旁,拿出舌灿莲‘花’的本事,把自己的翘家之举说得大义凛然。又是什么为机关供奉院探察南荒妖兽情形,看是否能大规模捕捉养殖啊;又是为渝莲姑姑找‘药’材啊;又是关注此次机关大比,瞧瞧秦鲁两国又出了什么厉害的机关物事机关匠师,诸如此类,等等等等。 炽阳君被他说得哭笑不得,但对这小师弟,一方面喜爱之极;另一方面因容九身份高贵,也不可过多责斥。炽阳君无奈道:“既然已出来了,皇上也说让你去机关大比看看热闹,回去之后便要知上进,这也是师父的意思。如此大好的武学天赋,若不是镇日里与木岚东游西逛,早就晋级八品了!” 容九听见允许自己去东鲁看机关大比,不会与那小佳人失之‘交’臂,当下大喜。至于回去之后要如何如何如之何,却是顾不得了,等哄得大人们开心。不就仍是偷跑出来的事儿? 突然想起被自己悲惨地打晕的某人,容九又问:“木头还好吧?我那一下虽说重了些,想来也不甚要紧。” 炽阳君瞪了容九一眼道:“你还记得他?他足足晕了一日才醒过来。胡长老气得发狂,小心回去他老人家狠狠治你!” 容九嘻嘻笑道:“不要紧,木头会帮我说情。再说了,就算胡长老真要罚我,师父和师兄也不能看着我受罪不是?”又叹道,“说来就是我倒霉,好好的亲卫却让胡长老抢了去,倒白瞎我一年几百金的工钱。” 炽阳君见他老调重弹,又气又笑,也知道他这是装可怜引开话题。当下只是摇头,顺着他的意不再提这些话,师兄弟两个絮了些别情,便说起此番机关大比之事。 炽阳君道:“西秦这两年隐忍不动,若动起手来定然势如雷霆,虽然秘议着要分了东鲁,却也要妨着他们转戈一击。咱们的探子查到西秦的机关营似乎出了极厉害的人物,将好些亡越的机关器械都制造了出来,其中不乏与咱们的攻城机关器不相上下的家伙什儿。不知此次机关营会不会将这些东西稍‘露’一二,咱们也好看个究竟。” 容九拍开赵伯给的那坛酒,拿碗给炽阳君倒了一碗,自己也满上,神情终于严肃了些许,道:“师兄想来刚到,并不清楚,这路上,我便是与西秦参加机关大比的队伍一同行的路。虽然我与其中几人颇为熟络,却不敢明目张胆打听,只是装作无意随口问了几句。只是这些人警惕之心极重,一星半点挨边的话也不曾说起。” 说着说着,容九的神情忽然恍惚起来。那丫头,初见面便有极熟悉的感觉,仿佛早先就认识了一般。只是自己所见过的西秦‘女’子,除了那位可怜的西昙夫人外,就只有数次皆不能见到完全容貌的‘女’官大人——也是与断魂关失守密不可分的赵婠了。 容九的心忽然急促地跳起来,他相信自己的直觉不会有错,努力回想,好像几年前听探子回报那赵婠入了机关营,有没有可能就是她?!容九不由骂自己蠢,又反思莫不是被个小丫头片子‘迷’住了心窍,居然这么久才想到其中关节。毕竟事隔数年,赵婠上了清凉山以后,北燕在恒京的细作很难探听到这丫头的讯息,自己又贪玩了些,竟一股脑将她给忘了。赵伯赵伯,这是多明显的提示?真是猪脑子! 炽阳君见容九神‘色’变幻,其间又是恼又是怒又是惊,还夹着颇多喜‘色’,不由问道:“九哥儿,你怎么了?可是身体不适?” 容九“啊”一声缓过神来,哈哈大笑,举碗与炽阳君相碰,道:“师兄,这次我逮着了一条大鱼!你可还记得,当年在断魂关,那个扬了我一脸灰、还把我刚买的馒头抢走的小丐?” 炽阳君想了半天,方道:“你说的是抛下木岚自己逃跑、不是断魂关记录在册的小丐?” 容九点头道:“就是她!后来我还与你说起过,我从西昙夫人那儿打听到,就是这小丫头告诉了西秦人爬上断肠崖的办法。后来我与木头遣入西秦用九转涅槃丹救了个人,还得了那根师父也赞不绝口的海寒铁,那人也是她!” 炽阳君脸上现出喜‘色’,问道:“莫非你已知道她的形踪?” 容九拍拍自己脑‘门’,苦恼道:“我与她同行了一个多月的路,却刚刚想到她很可能就是她。”见师兄‘露’出困‘惑’表情,解释道,“西秦参加机关大比的人里有个十几岁的丫头,为人最有趣不过。不像东鲁‘女’子那么装模作样,也不似咱们燕地‘女’子豪迈不亚于男儿。不过,她有时候,”‘露’出思索神情,“装腔作势起来比东鲁‘女’子还要令人生气,豪爽大方时却远超咱们燕‘女’。而且最是狡猾,只用几坛酒便骗去了我这三个多月好不容易收拢的吃食。我原是要留着自己……和师父师兄慢慢品尝的,全叫这臭丫头给骗去了,偏我还要领她的情……师兄你这是什么眼神?” 炽阳君惊愕地瞪着容九,半响方道:“九哥儿,你真是开了窍,知道喜欢‘女’人了。皇上要知道了不知多欢喜,这下他给你准备的那十几个美人儿终于能派上用场。”不怪当师兄的与师弟说这般话,九哥儿不知惹了多少情债在身上,只是他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招惹了人也不自知,如今总算肯正眼瞧‘女’人。皇帝三子中只他成了年,早盼着他能娶妻诞下后嗣,好就势册为太子,所以怎会不欣喜? 容九哧一声耻笑道:“师兄说笑话吧?你师弟我多招人爱,怎会不开窍?”他狡黠地直笑,“你不觉得那些‘女’人幽怨的眼神很招笑吗?明明我都没说什么,她们偏要往别处想,害了单相思也不能怪我不是?”忽然一拍大‘腿’道,“我知道了!就因为这丫头对我不假辞‘色’,想说就说,想骂就骂,想赶人就赶人,我起了好胜之心,结果没把她往那人想去!不说十成,我有八成的把握她就是赵婠,赵阿囡!” 炽阳君笑道:“九哥儿,那是你易了容,把原来的好面貌给掩了去。要是她见了你的真容,定会与别的‘女’子一样。既然你心中有数,咱们此番便觑机将她掳走!” 容九不假思索摇头反驳:“师兄,你错了。她与别人不一样!她不会因为我长得好看与否,就待我有所不同。”又‘摸’着下巴道,“若当真有机会,定当将她带走。” 炽阳君点头同意,又笑道:“若再加上你的身份与武道修为呢?普天之下,论身份地位、武道修为,如你这般皆出类拔萃者还有几人?泰阳公子,嘿嘿,名号当真响亮。” 容九听师兄夸奖自己,也甚为得意,痞痞笑道:“那是。师弟我可是天下无双的人材!”却又苦起脸,“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清楚,哪怕她知晓了我的一切,最多有点惊讶,却不会改****度。”叹了一口气,容九抿了口酒道,“师兄,她与我渝莲皇姑是一类人。” 说起渝莲帝姬,炽阳君“哦”了一声,皱眉又道:“渝莲帝姬虽对木岚青眼有加,二人要当真在一处却颇多阻碍。并且,我看木岚对渝莲帝姬似乎很冷淡。” 容九摇摇头,叹了口气,将酒一饮而尽道:“师兄,莫说这些烦恼事了。咱们接下来怎么走?” “过了西江镇,若骑马去大都只有七、八日的路程,咱们不妨赶早去多探听些消息。至少,能早点知道西秦机关大比的人马下榻何处,好做安排。”炽阳君沉‘吟’道。 容九点头道:“就这么办,商队一时半会过不去镇口,不如咱们晚上悄悄进去。虽然以师兄的修为打过去也是平常,只是如此不免引起麻烦,还是要委屈师兄了。” 炽阳君哈哈一笑道:“这说的什么话?你我师兄弟有什么委不委屈的?再说了,这地方虽只有个九品强者驻守,咱们也确实没必要招惹他,悄悄地走了最好,大事要紧。” 师兄弟两个商议定,随便吃了些东西,就着酒也甚为满足。等夜深人静,两个人弃了帐蓬,由炽阳君领路,二人神不知鬼不觉跃过东鲁人的防线,入了西江镇。 容九初还想着干脆就趁今晚把赵婠掳走算了,但二人好不容易‘摸’到西秦队伍驻扎之地,却发现根本不可能无声无息地从五百人里找出她并带走。且容九也有顾虑,那笑眯眯却好像将自己从里到外看得一清二楚的老头儿,只怕修为并不在炽阳君之下,有如此强者守着,赵婠的边都别想挨。 炽阳君听容九描述了一番老头儿赵伯给他的感受,又默默感知了一番,忽然神‘色’凝重地挟起容九就跑。师兄弟两个奔出西江镇好远,炽阳君才紧皱眉告诉容九,方才一股绝对在他之上的气息冲天而起,向两人奔来。若是炽阳君独自一人,倒不妨与来者比划比划,打不过可以逃。只是身旁多了容九,在已知自己不是对手的情况下,还待在那儿绝对不明智。 容九脸‘色’微变,炽阳君已是九品中境界的强者,他都承认那人绝对在自己之上,岂不是说西秦队伍里隐藏着一位超级高手?莫非就是那笑得一脸褶子的赵老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