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祖母绿戒指
低头玩着自己手指的女孩抬头，哼了一声，突然存在感极强地插入他们的对话：“的确，是该好好学习一下哥亚王国的分类方式，香波地群岛明明都标了号码却还乱成那样，天龙人脚下怎么比这穷山恶水的东海还猖狂？” 甲板上一阵沉默，查尔马可圣气歪了鼻子，哥亚王国的使者被吓到流出了冷汗，周围的护卫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口一如既往。 数秒过后，本想先给这小鬼摆摆成年贵族应有的架子的查尔马可圣尴尬地向使者介绍道：“这是我外甥女，安娜斯塔西娅宫。这次带她出来散散心，虽然是临时决定，但相信你们不会在意。” 查尔马可圣尴尬地向使者介绍道：“这是我外甥女，安娜斯塔西娅宫。这次带她出来散散心，虽然是临时决定，但相信你们不会在意。” “当然当然，这是我们的荣幸。”使者口中熟练地说着恭维话，随即在女孩面前单膝下跪，行礼道，“安娜斯塔西娅宫，欢迎您的莅临。” 她扬着下巴，不冷不淡地“嗯”了一声。 本应主导全局的查尔马可圣重重咳嗽了一声，瞪了她一眼，大声道：“那么，说一下给我们安排了什么吧，哥亚王国的贱民。” 此时，再迟钝的人也嗅出了空气中的异常——弥漫在这对舅甥间诡异的火药味。 哥亚王国的使者感觉自己此时日了整个动物园，心里把天龙人骂了千万遍，却也只得硬着头皮上，向较为年长的查尔马可圣介绍着今日之后的宫廷宴会。 可没过几分钟，再度被强行无视的安娜斯塔西娅宫又一次开口，打断了他们的对话。之间那个女孩身着笨重的天龙人外出时的服饰，用力撑在船侧的围栏上，手握望远镜，明明用着惊呼的语气，整个人却冷静过了头：“啊，那边好像有什么……” 她这明显是没事找事儿。 脸色稍微缓和了一点儿的查尔马可圣终于抛弃了贵族的矜持，露出明显的怒色，额头上的青筋抽动着，大步向她走了过去，一把夺过女孩手中的望远镜，用力过大以至于女孩差点儿摔倒，好在一旁的护卫手快，扶了一下她才没酿成惨剧。站直身子的女孩咬着下唇，蓝色的双眸泛出水光，却纹丝不动地保持着笔直的站姿，仰头望着他。 “嘁，不过是搜小破船罢了，你一惊一乍做什么？”放下望远镜，他转而蔑视道，“这就是你的家教？” 她倔强着：“它污染到我的视线了。” “是你非要看的。”他压着火气反驳。 任谁都看得出来，这两个人不过是为了反而反的抬杠罢了。但……对于无辜卷进来的那艘远处的船只来讲，或许就没那么幸运了。就在在场其他人为之捏了一把汗时，果不其然，安娜斯塔西娅宫忽然抬高声音，向一旁的护卫命令道：“给我炸掉它，太碍眼了！” “安娜斯塔西娅！！”一时气急，终于爆发出来，他连后缀的敬称都省略了，“你敢？” 女孩也叫了出来，只是声带尚未发育成熟的声音听起来尖锐过了头：“我怎么不敢？没听见我的命令吗？给我炸掉它！” “不许炸！”几乎是她的话音落下的同时，查尔马可圣也命令道。 船上的士兵已然把火炮准备好，就差最后一步时，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大口呼着气，胸口起伏着，安娜斯塔西娅宫的语气冷静了少许，她用力睁大自己的双眼，阻止眼泪的滑落，盯着查尔马可圣，道：“舅舅，外公还活着呢。” ——你家能进入天龙人会议的族长还活着呢。 ——反正已经是弗罗洛族长的我地位比你高。 查尔马可圣被她这一句“善意”的提醒打在原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得涨红了脸瞪着她。然后，只见那位年仅7岁的小女孩踱步走到火炮前，从士兵的手中夺过点火器，亲自将弹药射了出去，不带有一丝一毫的犹豫。 远处的海域在数秒后传来了响亮的爆炸声。她转身，橙红的火光在她的背后闪了几闪，产生了诡异的逆光效果。就好似一条铺好的****之路。 查尔马可圣咬牙：“你这小鬼……” 她依旧一脸木然的冷漠，走向已经傻在原地的哥亚王国使者道：“失礼，容我重新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弗罗洛·安娜斯塔西娅，能够进入那个天龙人例会的人。一般人都称我为‘殿下’或者‘宫’。” 忽略掉了身后那句：你这小鬼……会死得很惨。 当晚，哥亚王国王宫的接风宴—— 查尔马可圣大步走在前面，后面跟着……正努力跟着的是拼命快步走的安娜斯塔西娅宫。她试图追上他，可无奈7岁的小短腿只能被越甩越远。他是故意的。她的眼色沉了下来，脚步也越来越慢，最终站在了原地。 回廊顶棚的水晶灯把她的影子打到脚下的地毯上。女孩踩着自己的影子，一言不发，直到身旁跟着的护卫与侍女出声提醒。 “我……”她张口，紧紧握着裙摆的双手有些发颤，“我不想去了。” “哈啊？殿下，这……” “闭嘴！”她呵斥道，“我说我先不去宴会厅了，庭院的夜景如何？” 她可是天龙人，就算犯出滔天大罪，也不敢有人指责她什么，更何况是这种小事。 哥亚王国王宫的庭院相当精美，如同这个号称东海最美的国家一样，一花一草除去品种与装饰外，在设计上丝毫不逊于圣地玛丽乔亚。然而此时的安娜斯塔西娅却没什么欣赏的心情。 ……这种时候，如果伊曼纽尔圣在就好了，她天真地想。 自从父亲去世的消息传开后，那位平时只有点头之交的同辈人突然对她热络了起来。近距离才能看出，他的双眸并非是如他的发色一样的黑色，而是望不到底的暗紫色深渊。 伊曼纽尔向她伸出了手：我们是同类人，塔西娅。 那个短短的音节显然是她的昵称，第一次有人如此称呼她，并且跟她说，她和他是同类人。同样的遗孤，背负了相同的东西，立于相等尴尬的场地。然而…… 呵，那都是到了17岁那年的未来，她才反应过来的事情。 在哥亚王国王宫的庭院中转了几圈后，情绪终于稳定下来的她才慢悠悠地步入了王宫的宴会厅。厅中央，一群人正围着查尔马可圣阿谀奉承，没人注意到这位需要低头才能看到的天龙人女孩。 她还是挺胸抬头扬着下巴走了过去。 下人们端着数个精致的镀锡托盘，向查尔马可圣献礼。站在最前面的绅士口中用着大把华丽的词藻介绍着献上的物件：“……这是我们东海最大的珠宝商‘艾丝·奥罗（EsOro）’爵士的欸欸？” 一只小手伸上镀锡的精致托盘，拿走了众多珠宝中的一枚戒指。 能明目张胆地干出这种事的人……顺着那只小手低头往下看，她的身影终于出现在了众人的视线中。 金发蓝眸的洋娃娃般的女孩，却捏着一枚祖母绿戒指眯着双眼露出了超脱于年龄的傲慢：“这个我就收下了，其他的请随意。” 查尔马可圣费了很大的力气才压下怒火，表面上维持着一位舅舅对死了一户口本的外甥女和蔼的善意，装出一副关心的样子：“你到哪里去了，安娜斯塔西娅宫？” 他明明是故意甩下她的。安娜斯塔西娅咬着后槽牙，却在下一秒摆出了纯真可爱的恶心神情，道：“舅舅，这枚戒指送给我，好不好？” 明明她也是跟着出访的天龙人，可她看得出来，查尔马可圣想独吞全部的供奉。这可真奇怪，她察觉出了异样，毕竟她知道他并不缺钱，而且这独吞的意愿也不明显。除非……出于某种说不得的缘由，他压根就没有考虑过她的存在。 假设她不存在…… 想到了某种可能性，年仅7岁的女孩仿佛陷入了一个巨大的漩涡，扰乱了关乎生命的呼吸，却不能表现出一丝一毫的异常。 眉角一挑，查尔马可圣俯视着她，展现出古怪的笑容：“当然，我亲爱的外甥女。” 哥亚王国为天龙人精心准备的这场接风宴，安娜斯塔西娅宫不仅迟到而且早退。拖了过长时间的舞会还没结束，她就独自回到了王宫的客房。她本来就是被强行带出来的，这种无聊的事少了她本就没什么，尽管……查尔马可圣……弱小如她，明明在玛丽乔亚、明明就在自己的殿堂里，却连反抗随同出访这种事都做不到。 “圣地”玛丽乔亚林立的城堡宫殿间，流淌着的贵族之血切实染红了冰凉的地砖。 她赶出了全部的侍女，关上了灯，一片黑暗的房间中只有装饰用的蜡烛跳跃着火光，映着华丽的装潢，凸显出了一股诡异的宗教感，仿佛秘密结社的仪式。打开窗户，月光下，她手中戒指上的宝石闪闪发光。那是一块足有鹌鹑蛋大小的祖母绿，绿到透心，清到纯净。她一眼就看到了它，在一盘又一盘让人眼花缭乱的珠宝中。 它与那些庸脂俗粉们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