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苦rou计
“圣地”玛丽乔亚,海军本部—— 安娜斯塔西娅从五老星的议事厅中缓缓走出,每一步都稳扎稳打故作轻松,可紧抓裙摆到指节泛白的样子却显示了截然不同的情感。 那道刻有雕花的沉重大门在她的身后关上。发出的响声震得她呼吸都顿了一下。 轻轻吐出一口气,她有些僵硬地迈开步伐。走廊内空无一人,过高的举架让人产生了诡异的宗教感,白色的大理石墙壁在午后终于不那么冰冷。踩着脚下颜色鲜艳的地毯,她停在了走廊尽头的窗前。阳光晒在身上,她才意识到自己出了一身的冷汗。 全身紧绷的肌rou终于放松下来,金色的贵族靠在窗边,望着外面毫无美感的景色发呆。过了好几分钟,似是终于调整好了自己的状态,眯起漂亮的双眼,口中自言自语着不知说给谁听的安慰话: “没关系,会碍事的家伙,舍弃就好了……” 她刻意压低了自己的声音,魅惑性极强的声线掩盖了语气中漏出的狠劲儿。然后,在下一秒,立即换上了高雅又虚伪的端庄,抬头挺胸走下了楼梯。哪怕此时整个楼道也只有她一人。 所谓贵族教养就是这样一种东西,这样一种连自己也能轻易骗过的暗示。 走出大楼,在路人见面不是躲闪就是下跪的注目中,她绕到了马林弗多前的广场。距那场****已过了将近一年的时间,这个港湾、广场以及附近的建筑已恢复了缘由的模样,海军、家属以及普通居民也都恢复了日常的生活。人类的活动逐渐掩盖了械斗的气息。 她今日一个护卫也没有带、一个奴隶也没有牵,甚至没有坐车或行船。独自顶着圆罩拖着长长的裙摆徒步走着。马林弗多前的广场也不是什么机密之地,出去海军哨兵外,来来往往有着不少路人,甚至还有三三两两的游客拍照留念。然而这一切的喧嚣都被她这个突入的天龙人打破。那些前一秒还说说笑笑的家伙们齐齐跪在地上,离她较近的还瑟瑟发抖,偶尔有吓哭的孩童被父母紧紧捂住嘴,生怕打扰了这位杀人不眨眼的世界贵族。 可安娜斯塔西娅却熟视无睹,或者说,她早已习惯了被这样对待,只是自顾自地在这个偌大的广场上溜达着,没什么目的,心中却满是感叹: ——这就是起始的地方。 这个故事开始的地方。 拖着被弄脏的白色裙摆,她淡定地走到了那一处。与此时跪了一地的贱民们不同的是,当时周围满是或站或因伤势不得不坐着的海军与海贼,新鲜的尸体散落四处还未腐烂发臭,地面凹凸不平还插着断裂的冷兵器…… 处刑台是临时搭建的,此时干净整洁的广场上早就没了它的影子,不过……直视着面前那个方向,她想,应该再建一个、建一个永久的高台,不是为了瞻仰却是为了威胁恐吓。 她一直沉默着,一个字也没说。周围跪了一地的人也只得安静地跪到全身酸痛。气氛压抑得只能听到人们的呼吸声。 抬头,她望向了与她眸色相同的半空。那个时候,肯德里克圣那个胖子就是在那里,公布她“联合海贼、发动政|变”的罪名,然后…… 说她发动政|变是吗?她发动政|变?既然如此,那她就发动政|变好了。至于前一条……她才不会和海贼那么low的家伙们合作,她从始至终只会凭借“世界贵族”这四个字——因为这四个字正是她的敌人们所憎恨的。 这个世界是她的,天下都是她弗罗洛·安娜斯塔西娅的。放弃权力与尊严的是八百年前选择妥协的弗罗洛女皇,她才不会忍气吞声继续下去,看着这个世界被贱民们一点点蚕食殆尽。家里有老鼠的话,清走它们才是正常的选择,不是吗?更何况,那老鼠已经猖狂到诬陷到她身上了…… 故地重游,在接近十八年的人生剧变过后再次站到这里,她咬牙,提醒着自己不要在同一种错误上摔倒两次。是时候…… “去死吧——!你这杀人越货的狗东西!” 是的,这里并不是什么机密之地,来来往往那么多人,想刺杀她的人混在其中也不是不可能。那人从人群中冲了出来,手中握着一把短刀。早就跪到膝盖发软的众人尖叫着躲开,场面一时间有些混乱。 安娜斯塔西娅瞥了过去,冷眼看着那泛着寒光的刀刃与自己越来越近…… ——想让她死的人。 这恐怕只会越来越多吧。她心底比谁都清楚,每一步都生死攸关就是她未来既定的人生。这样想的话,还真是没空到这种起始之地感叹人生呢。 右手摸到腰间那把天龙人标配的后坐力极小的手枪,她刚要抽出,眼前便闪过一个人影…… 那是一个海军士官。像是刚刚飞奔着冲过来一般,一下子挡在她的面前,手臂被刺伤,鲜红的动脉血染红了白色的军装上衣。他显然是个刚上任没多久的新兵,或许连那场动|乱都为参加过;因为他的手法极其生疏,甚至对敌人过分心软到自己挨了好几刀后才成功把那刺客按到地上。 她的脸上闪过诧异,但很快便恢复了原先的冷漠。右手还是掏出了别在腰间的那把手枪,枪口对准了刺客的脑袋。被海军士官死命按着的刺客一边挣扎着一边瞪她,口中还未骂出一句—— 砰!她毫不犹豫地扣动了扳机。 虽说这特质的手枪十分藐视牛顿地减少了后坐力,但可以一点儿消音的装置都没有设计——大概是为了凸显世界贵族的威严,反正他们外出时脑袋都带着圆罩,对耳朵的伤害也没那么大。可对其他人就不一样了。 马林弗多的广场上,时隔十个月,再度响起了枪声。与上次不同的是,仅此一声便镇住了前几秒的混乱。枪声的余音环绕在广阔的广场上,伴随着孩童因恐惧压抑的哭声。 距离过近,那名刺客的脑袋碎成了好几半,倒在地砖上。溅起的脑浆弄脏了她裙子和鞋袜。 那名挺身而出的海军士官果然还是个新人,还握着的人变成了尸体——这让他脸色有些发白。愣了好几秒才回想起自己的处境,抖了抖,相当失礼地直视了安娜斯塔西娅宫道:“大人,您……” 她没有理会他、亦没有计较他的失礼,而是把目光落在那具尸体的颈后:他的领口处隐约露出了一点青色的纹身。 似怒非笑地哼了一声,她收回了手枪。整个广场在短暂的混乱过后再次静了下来,迫于压力又或许迫于威慑。 有那么几个身着海军军装的家伙就跪在她的附近,却没有上前阻止这场突如其来刺杀。安娜斯塔西娅极其缓慢地淡淡撇过他们,没有发声。他们的冷汗已可见的速度流了下来。她觉得,如果排除同伙的话,那么他们刚刚一定侥幸觉得,如果她死在这里再好不过了。 最后,她终于望向眼前这位年轻的海军士官。他眨眼和她对视了数秒,才猛地反应过来,扑通一声跪了下去。身上的刀上再次涌出鲜血。 她不太好的脸色终于缓和了些,开口,温柔地说:“你起身吧,勇敢的贱民。” 摸不清她的脾气,那名士官犹豫了一下还是大胆地站了起来——在众人的焦急与担心中。 “你是谁手下的?”她微微扬起下巴,问道。 “到!马林弗多广场哨兵组第七班。”他敬了个标准的军礼。 附近的上司大概掐死这只初生牛犊的心都有了。 可安娜斯塔西娅宫却意外地笑了出来:“很好,今天把档案提出来,明天去我那里报到吧。” 最后,在一片震惊中,抬脚离开了这里。她不会再来这儿了,她想。还有……真心也好、苦rou计也罢,但愿那名士官不要让她太失望。 她回到寝宫的时候,钟楼恰好传来了钟声。晚上六点整,天已黑了大半。 身后跟上了好几位侍女,她们小跑着跟着她进了房间,帮她脱下了一身的累赘——从被溅上贱民血浆的衣裙鞋袜到贴身的塑身衣,从盘得高高的头饰到脚腕上的金丝链。随后,未着寸缕,她迈开长腿,走向落地玻璃门前,推开了它。 圣地的高层,门外是一个大理石平台,精致地砌出了罗马露天浴场的模样,腾起的夜色下,冒着蒸汽的温泉水早已放好。 蓬松的大波浪卷金发披散在她白皙的胴|体上,女子过于坦然自若反而产生了古典主义的美感。 周围的侍女们噤声,任谁都看得出这位归来后脾气越来越暴虐的贵族今日心情尤为不好。 安娜斯塔西娅看到浴池边跪着两位新的奴隶——不知是谁送来的美人,高档的布料围在腰间与胸前,后背隐约露出烙印,趴在那里瑟瑟发抖。 真是不爽……过于明显的恐惧让她们的美貌也失去了颜色,她内心啧了一声,站到浴池边,抬脚—— 可她的右脚刚沾到水,就听到身后来者那令人扫兴的话:“殿下,伊曼纽尔圣来电,希望与您共进今日的晚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