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二章 不谋而合

    文山刚回来就被通知到县里开会，因为每年一度的人大政协两会即将开幕，他已经被增补为万山县政协常委，是要参加会的。

    第一次参加这样的会文山觉得新鲜，但看老委员们都是一副悠闲自在的表情他的心情也轻松了不少，看来也就是听报告、举手，还有鼓掌罢了。

    住在县政府宾馆，俩人一个房间，和文山同住的也是工商界的一位委员，叫刘鹏，是一家已经被出售的原先国企的厂长。

    文山没明白都不是厂长了为什么刘鹏还是政协委员，刘鹏说没到换届，今年就是换届的会，明年他就不是了。

    文山问他现在做点什么，他说暂时还没事，也想找点什么事来干，他开玩笑地说要是文山那里需要，他愿意看个大门什么的。

    “我们那有狼狗，比人看得紧。”文山也开着玩笑。

    “那我不是没希望了，饭碗子都被狗抢走了。”刘鹏笑道。

    看刘鹏并没有因为失去厂长的位置而秃废，文山对他的印象颇好。

    接下来是正式开会，满打满算两天半的会期，还真是听报告、举手、鼓掌三部曲，不过其中也有很多佐料，比如分组讨论会变成了茶话会，比如天天晚上有人请吃饭，比如临走还有纪念品等等，这会开的倒也和谐，一团和气。

    政协会议闭幕后人大那边还有半天，也是进行最后一项议程——选举。

    不过人大会的选举不需要政协委员列席，所以文山开完政协会就走了。

    今年过年早，由于公司刚上市没有分红，倒也省了不少精力，于是文山安心在家过年，同时他还在思考一个重大问题，这个问题对他来说是生命中的一次转折。

    他打算卸任总经理，只保留董事长的职务，这也符合证监会对上市公司的要求，决策和管理分离。

    更主要的原因，是他想歇一歇，思考一下雷奥说的，怎样成为一个正常的人。

    中国和德国的文化背景不一样，价值观念也有很大差异，文山不知道他说的正常是根据德国说的还是指自己的国家，他当时忘了问了，问他希特勒算不算正常。

    在中国这个讲究人情味的社会，人的正常与否与西方还是有很大差别的。

    就比如这次开会，企业家们都花了不少钱，不单买水果，有的还买纪念品，没人觉得他们不正常，而自己做为全县唯一的一家上市公司的老总，还是常委，分文没花，别人认为他不正常。

    起码是抠，能抠出水来的那种人，甚至是为富不仁。

    再比如说和孔茂华的交易，很正常，不过不能够像买水果那样，摆到桌面上而已。

    又比如和康馨的关系，现在也很正常，晚上请吃饭的老总们身边都有一个颇有姿色又年轻的女秘书，有的也不避讳叫他们小老婆，别人也没觉得有什么不正常。

    正常和不正常是相对而言的，当某一种现象多了，甚至成为主流的时候就变得正常了，尽管它以前算不得正常。

    当一个社会的观念发生颠覆性转变的时候，正常与非正常也颠倒过来了。

    因此文山也不敢判定什么是正常什么是非正常的，但从穆丹身上，他看到了一种坚持，无论贫富，无论年纪，无论容貌，她的人格是高贵的，她的气质是永恒的，所以他在她面前，永远是相形见绌，即使自己现在身缠万贯她一贫如洗也和当初初见时没什么两样。

    自己已经找不回原来的自己，那么就做一个起码不那么低贱，起码可以不用偷偷摸摸，在茶台上写字，在医院和树林里偷情的男人吧。

    或许，自己还可以做的多些，让更多的人明白这个道理，明白不正常也是一种品质，明白有时正常只不过是给自己寻找放纵和沉沦的借口罢了。

    每一种升华都是在彻悟之后，文山不知道自己算不算彻悟，但他的人生观却在这里再一次发生转变。

    他需要时间去思考这些东西，思考值不值，思考自己能不能做到，思考如何找到一条最佳的途径去走，所以他想把总经理的位置交出去。

    年前的最后一次董事会上文山已经透露了这个信息，众人反响不一，做为独立董事的文青从澳大利亚打来电话说如果他卸任就在解禁后把自己的股份都卖了，不和他玩了。

    四愣子、钱斌等人也不赞成，但文水、张六子和卫秋颖的意见模糊，可能他们不知道文山到底是真是假，如果是试探的话那就中了他的计了，所以也不表态。

    文山看得明白，如今文水已经把张六子拉了过去，算上卫秋颖，仨人在公司内部已经形成了一定的势力，文水既是自己的亲弟弟又主管人事和加工厂，张六子管销售，卫秋颖管钱，都是要害部门，自己一旦卸任文水必将做大，何况以前他还有当总经理的经历。

    所以文山即使卸任也不会让文水当总经理，这个人选他同样心里有数。

    文山只是想做个正常人，却不想做傻子，傻子还能算正常人么？

    但为了大家都过个好年，他没有说，等待年后开会的时候再议。

    然而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把他的计划打乱，他等不到年后了。

    就在文山离K县里的那天下午，人大会的选举出现了差池。

    一个副县长的候选人落选，炸出了万山有史以来人大选举最大的响雷。

    看来听报告、举手、鼓掌之外，也有认不认可的问题，尽管很多代表和委员并不太了解这些人。

    从某一个方面来说，随着经济发展人们的民主意识也在增强，这是积极的一面，所以上级领导虽然很火但也承认了这个事实。

    这个事最终成为事实还有另一个重要原因，这位候选人是黎阳派下来的一个民主党派人士，代表们都不认识，但这也不是他们不选他的主要因素，他们不选他是因为选举前一个女人大闹会场，声称是他的前情妇，由于他有了新情妇把她甩了，所以她也不想让他舒服。

    这个女人后来被警察带走了，虽然代表们不知道最终的审查结果但也给这位代表打了个大大的叉。

    由于舆论被封锁所以除了与会的都不知道这事，但万山因此也缺了一个副县长，并且这个副县长是标配的，硬性要求是三十五岁以下的非党人士，三十五岁以下是干部年轻化的要求，民主党派或民主人士是干部多样化的要求，这两个条件缺一不可。

    这位候选人也重重地打了黎阳市领导一巴掌，所以黎阳不再往万山派人，要求万山自己出一个，在年后的人大常委会上进行补选。

    县委常委会讨论了好几天也没有合适人选，最后有人提出文山，大家的意见倒一致，就是不知道文山愿不愿意干。

    所以县委组织部长亲自登门拜访，说出来意后他列举了文山的合适性。

    一是年龄符合，二是非党，三是有学历，他的MBA结业证相当于大学，或者本科的结业证相当于大专，总之，有学历；四是有一定声望，不知道文山几乎都知道青山公司；五是有头脑能带动全县的经济发展；六是文山当过经委主任，有一定从政经验，如果按滨州TP区的副局长算，级别不比万山的副县长低，所以文山很合适，合适得非他莫属。

    合适是合适，文山也正愁不知道干啥，但有一个条件他不能接受，那就是必须和企业脱钩，文山可以辞去总经理，并且他也打算这么做，但他不想失去企业的控制权。

    文山只想做一个正常人，还没大公无私到为了人民什么都不要的地步，上亿的身家，不是谁都能说舍就舍的，这也是县领导们认为文山不一定同意的原因。

    最后经过协调，市里同意文山留任青山公司的董事长，但总经理职务必须辞去，这已经是开绿灯了。

    年后就要上任，所以文山不得不把这个会议提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