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福祸相依

    谁也想不到，原先最担心的销售问题现在已经完全不是问题，省食品公司高经理一天打八个电话要货，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原先最不担心的原材料问题反而出了问题，文山愁得几天吃不下去饭。

    也就两个月，“朝光果汁饮料公司”共生产出果汁饮品八十万瓶，销售额四十万元，纯利润十五万元，但同时也消耗了二十万斤苹果和梨。

    秀水不是没有苹果和梨，但冻的没有了，文山让张六子去周边的几个村去找，也没有，这大热天的谁留那玩意，不是有病么。

    张六子给文山出主意让他建个冷库，把苹果和梨冻上不就完了吗，文山没同意，那不是自然上冻的，味道和感觉都不一样。

    但张六子他能顶住，县里和乡里的压力他挡不住，做为第一批重点项目，树立的标杆企业，只生产两个月就停产那不是开玩笑么，所以在县乡两级的督导下，冷库很快建成，一批又一批的苹果和梨被运了进来，再做成果汁饮料销售出去。

    虽说冷库出来的在口感和果味上照比自然上冻的差了不少，但价钱不差，截止到年末，仅半年时间“朝光果汁饮料公司”纯盈利超过了五十万元。

    做为“赶超深圳速度”的典型，国内首批果汁企业的先驱者，合理利用当地过剩产能的创新者，带领群众致富的本土企业，“朝光果汁饮料公司”开始出现在报端，并被各级领导引用到讲话甚至是政府工作报告之中，一时间“朝光果汁饮料公司”给秀水，给朝光，给万山，乃至黎阳和盛东，都带来了巨大的荣誉。

    随着荣誉而来的，就是各类的参观和指导者，覆盖积雪的山道已经挡不住迫不及待的车轮，秀水第一次有汽车在冬季进来，白白的皑雪和黑黑的炉灰渣子混合在一起，被车碾压后分不清是炉灰渣子倒在了雪上还是雪下在了炉灰渣子里面。

    这段日子文山很累，简直比挖理石时还累，参观者还好说，让文水、四愣子和张六子出头，他们还能喝，但要是领导来了那必须是自己陪，不但要陪还要汇报好，特别要明确他今天的成绩不是他一个人的，是各级领导支持的结果，是改革开放带来的成果，这是必不可少的。

    文山也承认，赶不上这个好时代就不会有今天的自己，从一个背着五万欠债的穷学生到如今身价五十万的创业者，这飞一样的跨越离开现有的政策和环境是无法实现的，但他也有一种隐忧，那就是这个时代前进得太快了，快得让人跟不上脚步，快得让人喘不过气，快得让人无法适应。

    时隔不到一年，县乡两级政府在朝光召开了第二次协调会，文山同样列席参加，第一次是关于建厂的，这一次是关于扩大生产和另设厂区的，并达成了三点共识。

    一是在朝光设立厂区，规模要比原先的大五倍以上，因为秀水的交通太不便利，影响了企业发展；

    二是增设桃、葡萄、草莓、山楂等多品种的生产线，因为这些也是当地出产的主要水果，也需要把这些过剩产能消耗掉。

    三是机械设备要更新换代，新建企业要按照现代企业的标准来进行建设和管理，把这面旗帜打下去。

    说是共识其实就是领导者们的共识，文山连说话的权利都没有，也不需要他说话，因为领导们早就为他想好了，争取在两年时间里“朝光果汁饮料公司”的销售额要突破五千万，继而成为万山县乃至盛东省的一张名片。

    这不是共识，是决定，但冠以共识之名是因为文山的果汁厂是个人的，政府不能发布行政命令，此外他今年的盈利也要全部用于改扩建当中，政府不再投入，说是决定的话讲不出道理。

    其实讲不出道理的还有很多，这样的改扩建已经从根本上否定了文山的土方取汁法，全部采用机械，为的就是提高产能；二是秀水的厂房已经形同虚设，将来朝光的就作为原厂了，名为另设厂区，实为搬迁；三是目前国内代销的国外生产线一条就要三十万元以上，一样上一条不是开玩笑么。

    但这些领导们不管，他们只要结果，只要政绩，思想都解放了难道还能被这点困难吓倒？

    这不是困难，是改弦易辙，但文山必须执行，还要尽快落实。

    文山才开始感觉办企业并不是那么容易，政策也不是白用的，你得听话。

    听话是听话但文山还是留了一手，来年夏天新厂房建成时他并没有废弃老厂房，秀水的老厂房仍然沿用土方取汁法，不再要求产量，反而更加注重质量。

    新厂区全部实现了机械化，共有五条生产线，苹果、梨、桃、山楂和葡萄各一条，注册资金从原先的十万元变更为二百万元，产量提高到年生产浓缩果汁八千吨，销售额预计为三千万元，整整提高了十倍。

    新厂重新办的工商执照，名称也有了变化，冠上了省名，去掉了原先名称中的“饮料”二字以示区别，并且进行了新产品的商标注册，新出厂的果汁全称是——盛东朝光果汁有限公司“万山”牌果汁饮料，包装也不再采用玻璃瓶，而改用三种规格的塑料瓶。

    你还别说，重建新厂后无论从产品包装、卫生条件以及商标注册上都有了质的飞越，初步具备了现代企业的气息，看来领导们也还是有一套的，赶鸭子上架有时真能把会飞的鸭子赶上来，但有一点他们是绝对想不到的，文山也没料到，差距会这么大。

    朝光新厂生产的五种果汁饮料经检验全部合格，但无论是口味、色泽、鲜度还是其他都不如老厂，差的也不是一星半点，是很大，像文山、张六子他们不用喝，一看都能看出来，赶不上的还不是土方取汁制造出来的，而是经低温冷冻制造的饮料，打个比方，以新厂的果汁饮料做基准的话，老厂的经低温冷冻生产出来的果汁饮料是佳酿，土方取汁的则是甘露。

    生产工艺的变化肯定是直接原因，但不会是这一个原因，几番周折之后文山终于发现了端倪，那就是水，朝光的水要比秀水的水差很多，恐怕全国也没有几个地方的水能比得上秀水的水。

    发源于丹青山的秀水河产生于地震的裂隙当中，沿途再经过这特殊的地质环境过滤、沉淀，当流经秀水时它本身就是甘露，加上土方取汁法蒸煮出来的果汁保留了自然的本质，四季的风霜雨雪，二者经过合适比例的勾兑之后才有了滨州试饮时的火爆，那是真正的果汁，真正的饮品，产于自然，没有人工斧凿痕迹的琼瑶佳酿。

    明白了这一层文山把文水派回秀水，一是放心，二是可以照顾父母，如今连康馨都跟着出来了，原先热热闹闹的家只剩下老俩口，他怕他们孤单。

    水质是没法改变的，能改变的只有勾兑的比例，又经过多次试验后文山调整了果汁含量，虽然收效不大但比以前要好一些，由此文山推出了纯果汁系列，也就是直接卖浓缩果汁，顾客买回去之后按自己的口味进行勾兑，并且他打算降低销售价格，六百毫升装的一瓶饮料由原来的两元降为一元五。

    降价比例达到了25%，张六子头一个反对，四愣子也不赞成，如今他俩一个是销售经理一个是生产经理，供应经理是文水，如今回去了暂时空缺，三员大将两个反对，一个不在，文山也犹豫起来。

    霍大成的亲自出马让这个计划彻底泡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