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请君入瓮
顾宪生抓起电话，“喂”了一声之后那边传来黑毛的声音：“怎么回事？” “别说了，原先文山卖的那个人跑了，别说卖，连他自己的那八块都给骗了……” “别说这个，这个我知道，今天是怎么回事？”黑毛打断了顾宪生的话。 这些事连二喜都和黑毛汇报了，是文山让他报告的，台阶需要一级一级的铺才不会显得突兀，彼此之间合牙也才能让这条路最后水到渠成。 “这不四愣子听说之后就不指望文山了，也不知道从哪找来一帮买主，事先也没告诉我，非要十块钱就卖给他们，老百姓还赞成，我是顶不住了，这个四愣子正拿着锤子砸石板呢，说我要是不让卖就把石板都砸了。” “他奶奶的，这是想吃独食，吃了我俩的那份，卖不上五十卖二十总能卖，他把别人都当傻子了吧！”黑毛说的是四愣子，按他的理解就是这样，而且理由非常简单。 顾宪生“偶”了一声，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说道：“我怎么没想到呢，还以为他就是想变现，这个小王八犊子，还挺阴险。” 黑毛顾不上得意，在电话那头用毫无商量余地的语气说：“所以你必须拦住他，打死也不能让他卖！” “你是没看着这阵势，看着你就知道我要是再拦着真能把我打死。”顾宪生叹了一口气说。 电话那头开始沉默，这次比较久，之后黑毛又说话了，他问顾宪生：“你说怎么办？” “我没办法啊，谁也拦不住四愣子，王守信不都吃瘪了么，你来能不能镇住都说不准，何况是我。” 顾宪生这一句看似很无奈也很委屈的话让黑毛的心思一动，他灵光一现，说道：“你给我顶两天，两天之内不让他卖就行，我想办法。” “那好，我豁出老命去也顶他两天，不过你要快，时间长了我不敢保证。”顾宪生一副舍身炸碉堡的架势，心里却暗想：这条鱼终于开始咬饵了，不过这将干的活还真不是谁都能干的，文山只编排了大概意思，具体的话还得话赶话，真够累的。 他以为这事暂时告一段落，不想黑毛还有话，这让顾宪生再一次体验到了蒋干的不易。 “你怎么知道连二喜是我的人？”黑毛并没有放下电话，而是冷不丁地问了这么一句。 这里面有个逻辑上讲不通的地方，连二喜不知道黑毛和顾宪生的交易，他也一直没暴露，何以顾宪生让连二喜给黑毛打电话，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所以这个问题没弄清黑毛还下不定决心去那么做，他不想到秀水来，这地方让他心有余悸，这也是决定插手采石场后他一趟没来，都是遥控的原因。 好在这个问题文山事先想到了，但怎么应对就看顾宪生的发挥了。 “我刚才脱不开身，才让他打的。”这是顾宪生回答的第一句话，但只是说明情况，并没有回答实质问题。 “我是问你怎么知道连二喜是我的人，别的废话不用说！”黑毛有些恼了，他感到一丝不安。 “不止我知道，连文山、四愣子他们都知道了，这小子前两天喝酒的时候说漏嘴了，说白给你干活一分钱也没拿到，现在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 这是顾宪生的第二句话，除了怎么发现的其他都是实情，事情发展到这里连二喜这枚棋子还能起最后一个作用，就是撤掉黑毛自认为他可以掌控秀水的最后一截梯子，还有就是，同时也解释了四愣子之所以这么激进，宁可贱卖也要卖的一个诱发因素。 黑毛再没说话，听见电话发出的“嘟嘟”声顾宪生知道自己可以歇歇了，最重要的一关已经过去，但下面的戏还得演下去。 四愣子咋咋呼呼的在那左锤右打，其实就是给顾宪生争取时间，当眼角的余光看见顾宪生走出来，并且对自己点了一下头之后他挺直腰板对人群喊道：“今天这事就这么定了，我四愣子就这么干了，有事我抗着！” “你抗个屁，你四愣子就能代表全村老少爷们啊，采石场是村里的，至少也要开个村干部会才能定吧，你可以列席。”顾宪生大声地说，既是说给四愣子，也是说给大家听的。 四愣子假装想了想，说道：“那也行，这会啥时候开，我可等不了多久，你别今天推明天，明天推后天的，黄花菜都凉了你这会还没开上。” “最多两天，不，三天，三天内肯定把会开上，到时候你有什么话会上说吧。”黑毛给顾宪生的期限是两天，临发布时顾宪生改到了三天，多一天多份余地。 其实顾宪生不用改的，黑毛敢这么说自然有他的道理，有一个当乡长的爹这事办起来效率高得很，只隔了一天，当天下午村里接到乡党委组织委员的电话，让全体村干部还有四愣子马上到村部等候，他这就过来宣布一项乡党委关于秀水村村委会的人事任命。 不出文山所料，这项人事任命是关于黑毛的，黑毛兼任秀水沟村党支部书记，但以这边为主并且主持村里的日常工作，这代表着时隔多年秀水迎来了第一位主持工作的书记，也代表着黑毛终于走上前台，要掌控这里的局面。 任命宣布完，黑毛开始他的施政演说，他说自己这次被任命为支部书记除了组织上的信任之外还有他自己的考虑，那就是秀水村的现状，是全乡最落后也最封闭的一个村，这里有他发展的舞台，他也愿意和大家同甘共苦，一同致富。 “如果大家认为我只是说说玩的，那就错了，今天是履行组织程序，所以我不方便带家属来，明天，就明天，我带我媳妇一起过来，不把秀水变个样我就不走了，就在秀水安家了！” 屋里响起了稀稀落落的掌声，稀落的原因除了秀水村的村干部少，就村长、治保主任、妇女主任兼会计这仨人之外还有个四愣子，另一个原因是都知道这个冠冕堂皇的理由下面就是冲采石场来的，说破大天黑毛这个支部书记也就干一年，早的话入冬之前要是采石场全部采完他也就滚蛋了，他才不会在秀水长待。 但出乎意料的是，黑毛居然把家属带来了，如果要解释也很简单，秀水往返一趟乡里不容易，他耐不住寂寞，同时多个人他也多个帮手，连二喜已经靠不住了，他在秀水没人可用。 但这一来住处就是个问题，顾宪生提议他们俩口子借住万大嫂家，一是万大嫂家人口清净有闲置的房间，二是离村部近，还有就是万大嫂为人勤快可以给这俩口子做饭，自然所有的费用是村里出，也就是采石场出。 提到采石场黑毛对四愣子说：“从明天起，你还是厂长，但是是副的，我直接兼任厂长，你的工作范围是生产，也就是采石，别的不用你管，听清楚了？” 本来还以为四愣子会蹦跶，说些难听的话，那样就直接给他免了，不想四愣子什么都没说，点头答应了，这让黑毛很开心，是不是书记就是不一样，权利的魅力就在于可以决定别人怎么活，看来四愣子也算识时务。 会议结束，黑毛临走时偷偷告诉顾宪生把连二喜撵走，他不想给村民留下把柄，这当****立牌坊的事古今都有，也不差他黑毛一个。 这是黑毛下错的最后一步棋，也把他自己逼进了死胡同，没留一点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