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 非线性的相遇
凌厉的寒风从下方呼啸而上，将宋小飞杂乱油腻长发吹凌乱飞舞。 平视着漆黑的夜空，他用长满冻疮的手虚抓着天空中唯一一颗闪着光芒的星星，感受着下方似乎托起自己的气流，宋小飞一阵恍惚，他感觉自己仿佛正在飞翔。 “真不甘心啊。” 看着点点泪珠飞舞在自己眼前，他用尽全力呲牙咧嘴的笑了起来。 N市第一私立中学，是当地教育质量最好的一所中学，学校是出名的教育大省H省一个煤矿老板集资建成的，学校的老师也都是高薪聘请H省的知名教师。 这样的一所私立学校，学费比当地的中学不知道高出了多少倍，学校中就读的孩子，基本上涵盖了当地一大半有钱或是有权的家庭。 学校高中二年级五班的教室里，一群男生围在一起大声说笑着，仔细看去这群男生正围绕着一个带着眼镜，看上去文静瘦弱的少年。 这个少年并不是算这些男生团体的中心人物。 “罗涵，这个假期听说你一直在别人超市打工赚钱？学费有没有赚足啊？你家不会一个假期都没给你凑足学费吧？你打工的超市是三班李涛母亲公司旗下的连锁店吧，有没有好好求人家多发你一些工资？真丢脸啊。” “听说昨天对面的写字楼有人坠楼摔死了，我还以为是罗涵没有凑足学费上学，没脸见人，以死谢罪了呢，哈哈哈。” “真是可怜啊，你说你家人怎么想的，学又学不好，为什么要你来这里受罪？” “他家人？啧啧，估计都和他一样神神叨叨的吧。前两天我还见他在中山公园旁边的树林里对着一块石头说说笑笑呢。” 这些男生围着嘲笑的少年名字叫做罗涵。 他和这所学校的其他学生不同，他只是个普通工人家庭的孩子。他的母亲是一个私人纺织厂的女工，而父亲是一家科研机构的司机。 本来这所学校刚成立时，对招生并没有什么特殊要求，但是因为师资力量和昂贵的学费，就读的学生大部分都是富贵人家。之前也有一些普通家庭的孩子在这所学校就读，但是因为生活条件和价值观的不同，大多数的孩子很难融入到学校中占着庞大基数的富家子弟中，承受了各方面压力的普通孩子，学习和生活也完全向着他们父母所期待的相反方向发展着。 由于当时这些不好的影响，虽然教学质量没得说，但是渐渐的学校也完全变成了富人的子弟学校。 罗涵的母亲坚信着只有好的学校才能改变孩子的未来。无论身边的亲戚怎样的劝阻，罗涵的母亲还是花了大价钱将他送进了第一私立中学。 “那所学校，别人家孩子没法读下去是他们孩子没有本事。我家罗涵怎么能和那些普通的孩子比，他可不一样。” 每个母亲都觉得自己的孩子是特殊的。 罗涵确实特殊。 他在这所学校“生存“了下来。 在他眼里，这些富家子弟的涵养已经算不错了，只会在嘴上讽刺别人。 罗涵咧嘴笑了笑。 初中，小学。以前生活的学校才是地狱，那些普通人家的孩子，欺负起人来，才是真正的恶鬼。这里，已经算是天堂了。 “你们看，他又笑了，真是个傻子。” 围着他的男生无趣的散开，各自收拾书包，准备回家。 初春潮湿的冷风让地面变的湿滑。 蓬头垢面的宋小飞叉开着腿坐在马路中间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单薄的衣裤上满是肮脏油腻的污渍，他似乎感觉不到冷，时而抓挠小腿时而揪着他那已经快结成团的长发。 马路上车来车往，并没有因为路面湿滑或是马路中间坐着的人而放慢速度。 宋小飞的后方，有一辆卡车飞速的向他撞来，卡车司机似乎并没有看到路面上坐着的人，而宋小飞看起来毫不知情揪着自己的头发。 卡车带着空气呼啸而过，并没有撞到任何东西。 没过多久，卡车驶过的地方，空气轻微波动了一下，蓬头垢面的宋小飞依然坐在马路中间，揪着自己结成团的长发，位置没有移动过分毫。 “真是可笑啊。” 宋小飞坐在地下喃喃自语。 昨晚从写字楼上一跃而下，宋小飞虽然有些无法相信，但他的确已经从各种意义上成为一只鬼了。 经历了那么无力到绝望的事，想逃避一切的宋小飞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让自己如同十八年前一样，不存在于这个世界的任何角落。 但是事情的发展远远超出了自己的预期。 已经死了的宋小飞用了一晚上的时间，也没有搞清楚自己为什么还留在这个世界上，以所谓灵魂的方式。成为鬼的他发现了一些自身和电影小说里不一样的地方。 第一是自己的形态。虽然没有人和物体可以碰到已经死去的宋小飞，但是在他自己眼里，他却是一个真实的存在，除了没有触觉和痛觉，他可以握拳，揪住自己的头发，脚下踩着土地的实感和以前也没有什么不同，但是他却无法碰触到任何人，每每要接触到时，他和那人之间如同两块有些异性磁极的磁铁，自己会被排斥到一边去。 最让自己难以置信的，是可以在镜子中看到死去的自己，这完全不同于鬼故事中镜子照不到鬼魂的说法。但是有一点，光照下，自己确实已经没有影子了。 第二件和电影小说中不同的是，小说电影中的鬼魂可以穿墙，可以到处飘来飘去，所以也被很多人亲切的称做阿飘。可是宋小飞却无法摆脱万有引力和脚下土地自转的离心力，他能跳起来，但是最终他还是会落地。宋小飞也试过穿墙，当他直直的向着一堵石墙冲过去后，他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做支离破碎。狠狠冲到墙上的他把自己撞没了，在墙上平平铺开的意识让他觉得自己就像一坨胡在墙上的软泥，穿墙的桥段并没有发生，而他用一种自己也搞不清楚的方式“凝聚”回了自己。 第三点也是现在最让宋小飞感到费解的一件事。除了他，他没有看见第二只鬼！ 如果说人死后会变成自己这样，那么死后的自己应该可以在满大街看到自己的同类才是。可是从昨晚开始，宋小飞一直游荡在大街上，并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看到他，也没有看起来和他相似的“鬼”。 宋小飞有些迷茫，他迫不及待的想离开，让自己在这个世界不留一丝痕迹。可是从结果来看，他似乎只做到了后者。 不知道接下来会怎么样，但是如果一直这样下去，他觉得自己会疯掉。 “随便来个牛头马面黑白无常，赶快抓我回地府投胎吧。” 马路上传来阵阵欢声笑语，三三两两穿着校服的学生在路边嬉笑打闹着，现在已经到了下午放学时间。 宋小飞并没有起来的意思，依然坐在马路中间，偶然会有一辆车穿过他疾驰而过。 时间对他来说，没有什么意义了。 要搞清楚自己的状况，他准备晚上去墓地碰碰运气，实在不行，就在电线杆和报刊亭寻找一下那些“通灵大师”，反正都这样了，时间倒是多的是。 有些烦躁的宋小飞习惯性的扭了扭他那根本无法感觉到酸痛的脖子，却意外的发现，离他不远的路边，一个带着眼镜，看起来瘦弱的少年，正冲着自己方向来往的车辆神经质的挥着手。 “吓我一跳，这小孩怎么回事。” 要不是那个少年穿着和其他人一样的校服，而路过的其他学生同时在用异样的笑容对他直直点点，宋小飞真的以为这个少年是一只正冲着他挥手的“鬼”。 从来不会去凑热闹的宋小飞在他死后第一次凑了个热闹。 他好奇的从马路中间站了起来，走到瘦弱少年的身边，想看看他犯什么神经。 “看你坐在马路中间，有什么要我帮忙的吗？” 瘦弱少年直视着宋小飞。 “啥？” 宋小飞眼珠子差点飞了出来，他用力指着自己的鼻子。 “你看得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