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灵魂之剑
“灵魂之剑？”国王大吃一惊，再次站起身来。 “是的，”星野继续说道，“剑身锻造时，烙印上鲜活的灵魂，使之成为一把有生命的剑，这也解释了它为什么能够吸收鲜血……” 说道这里，星野回头看了看希尔薇娅，毕竟关于灵魂之剑的定义，完全源自于她的传授，但是希尔薇娅并没有迎接他的目光，更没打算接过他的话，只是又像入定了一样，自顾低头思考着什么。 于是星野只好接着对国王说道：“吸附了灵魂的宝剑，只要剑中的灵魂——姑且称之为剑灵——愿意，就能与使剑之人意念想通，使用起来自然得心应手，发挥出宝剑最大的威力！但是如果剑灵不愿意被持剑之人使唤，那么这把剑也就成了毫无价值的普通之物，强行使用，不仅无法发挥效力，还有可能适得其反，深受其害！我终于明白父亲为什么能够打造出这支绝世无双的宝剑了，因为每个灵魂都是唯一的……” 最后几句话星野像是说给自己听的，声音压得很低很低，低得只有他自己才听得明白。 “原来如此，”国王长叹一声，不禁感叹世间的神奇，可是片刻之后，他又提出了另外的疑问：“可是又有谁的灵魂愿意永远栖身在一把铁剑里面呢？” “这确实很难，”星野缓缓说道，“但并非完全不可能，一个沉醉于铸剑技艺难以自拔的铸剑师便很有可能甘愿这么做。” “啊？”国王爱隆大叫一声，一屁股坐到了椅子上，半天缓不过神来。 “没错！”星野继续说道，“有些铸剑师为了能够打造一把绝世好剑，但又找不到甘愿成为剑灵的灵魂，就会牺牲自己，让自己的灵魂栖居在自己锻造的最后一把剑中，这在夜光的历史中是有过先例的。” “可是……”爱隆依然无法为此释怀，但这匪夷所思的锻造传奇所带来的疑问却替代了内心的纠结，“……可是如果献出了自己的灵魂，铸剑师又是如何完成剩下的工作的呢？” “这就需要借助巫师的力量了！”在旁一直都未说话的希尔薇娅突然开口说道，“一部分巫师拥有复制人类灵魂的技能，虽然这种复制品存在不了多少日子，但也足够其主人来完成剩余的工作了。” 这次与国王的会面很快在道别声中结束。从英雄之殿出来的时候，恰值明月当空，皎洁的月光穿过几片来回飘荡的乌云空隙洒向殿前的广场，池中水波微漾，倒映的月光变得局促不安起来，不停地晃动着，随风摇曳的水柳枝条也在水光的映照下影影绰绰，煞是迷离。 “风向不定，虽晴而不朗，必有不吉之兆……”希尔薇娅望着夜空自言自语道。星野则在一旁静静地站着，双眼不离池心水柳，似乎在想着心事。 “星野？”希尔薇娅见星野一声不吭，于是特意靠近一些轻声问道，“你实话告诉我，是不是在剑里看到什么了？” 星野一怔，显然没有想到希尔薇娅会这么问，尽管自己方才已经极力掩饰内心的变化，但现在看来还是被希尔薇娅捕捉到了，希尔薇娅不愧是希尔薇娅，没有什么事情能够隐瞒她的眼睛。 希尔薇娅见星野没有回答，便更进一步地问道：“你是否见到了你的父亲？” “不，没有！”这回星野立刻矢口否认，“我确实看到了一个灵魂，但决不是我父亲，虽然我从没见过父亲，但我十分肯定那不是他……”话说到一半，星野顿了顿，并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像是调整了一下情绪。 希尔薇娅微微倾了倾脑袋，用眼色示意星野继续讲下去。 “我首先见到了一个灵魂在烈火中挣扎，好像十分痛苦的样子，接着它在熊熊燃烧的火焰中上下挥舞着手臂，仿佛要向我传达一些讯息，但我不明白它的意思，就在我想靠得更近些以便更加清楚地了解它的意思时，眼睛里突然传来针刺般的疼痛，让我几乎无法把持自己，而当我视线从剑身移开时，那种感觉就消失了。” 听了星野的描述后，希尔薇娅再次沉默了下来，怔怔地盯着远方的黑暗，月光下，星野注意到尽管希尔薇娅满头白发，可脸上却如婴儿般光滑宁静，始终无法寻找岁月遗留的哪怕一丁点的痕迹。 “希尔薇娅？”星野知道希尔薇娅思考的时候不喜欢有人打扰她，可她这次思考的时间实在有些过长了，以至于在微风的吹拂下，星野感到了微微的寒意——毕竟现在还是晚春时节。“希尔薇娅，其实你早就知道王者之剑是一把灵魂之剑了对吧，可是你却为何从不告诉我？” “的确，”希尔薇娅承认道，“从我第一眼看到它的时候便知道那是一把灵魂之剑了，但是那个时候，它还在沉睡，而出于一些禁忌，我无法像你那样看透剑灵，所以我也不知道该如何和你提起。” “那为何现在却又带我来见它？”星野追问道。 “为了确认一些事情。”希尔薇娅说完这几个字便不再说话了，她看着星野沉默片刻，突然问道：“我现在有个任务需要你去完成，你愿意暂时离开你的铁匠铺几天吗？” “当然！”星野不假思索地回答道，能够接受人类法师的任务是一项荣誉，更何况这项任务还来自天袭法师【注1】希尔薇娅之口，必定非同寻常。“只要能够帮助别人，我是责无旁贷。”星野补充道。 “你所要做的可不仅仅是帮助几个邻居那般简单，很可能会因此拯救整个人类。”希尔薇娅拢了拢被风吹乱的长发，认真地说道。 可当希尔薇娅交代完任务的具体事项之后，星野便觉得自己要做得远不像希尔薇娅所说的那般伟大，希尔薇娅要他做的仅仅是传达口信而已，她要求自己明天一早动身前往圣地珈蓝，通知那里的长老们加强守卫，好好保护智慧圣殿里的东西。 希尔薇娅并没有告诉星野长老们要严加保护的东西是什么，事实上，星野也并不十分好奇，因为据他了解，法师们总会从世界各地淘来各色各样的宝贝，有时是一个瓶子，有时不过是一块粗糙的石头。 “每一个在常人看来稀松平常的东西在法师那里都有可能成为一件宝贝，我们总不能让那些文绉绉的老头一一解释它们的功用。”星野一想到希尔薇娅解释起一件事情来总是滔滔不绝的样子便起鸡皮疙瘩。 “你不好奇那是什么？”希尔薇娅对星野的沉着有些好奇。 “一点也不，”星野爽快地回答道，“况且希尔薇娅你总会在你认为必要的时候解释你想解释的问题。” 星野说得很拗口，希尔薇娅听得也有些迷糊，不过她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说。 “我明天就要去苏菲亚森林，我担心我的精灵朋友们又要马上告别宁静的世外桃源生活了。” “我不明白，希尔薇娅，”星野上前一步，“丛林精灵不是向来避世而生的吗？他们又怎么会允许一个唠……一个老法师前去打扰他们宁静的生活呢？” “我愿意回答你这个问题——但我希望是今晚最后一个——丛林精灵并非从来就是孤独地生活在丛林的角落里的，几千年前，他们就像你们人类一样生活在繁华的城市里，那个时候，无论是我们法师还是你们凡人，都能够轻易与他们对话。改变发生在三千年的那场浩劫之后，精灵为了信守当初的承诺开始远离城市，过着离群索居的游荡生活。后来他们来到了苏菲亚，才终于决定安顿下来。尽管他们偏安一隅，但这并不代表他们从此从不过问世事，只是他们的行事风格低调而又隐秘，很少人被外人所知罢了，就拿三年前的炎龙之战来说吧，战场就在百里之遥的山洞里，但你们凡人可曾见过他们的英姿？” “原来如此……”星野深为感慨，虽然希尔薇娅并没有细说精灵的承诺到底是什么，但可以想象甘愿远离故土，过着避世而居的生活，一定不是个容易的选择。星野心想，纵然高贵如精灵，也总有世人无法理解的无奈和苦衷，那么父亲的无故失踪是否也是他在无奈之下作出的一个痛苦的选择呢？或许母亲口中的那个有责任感的男人真的也是真实的父亲吧！ 星野正想着，希尔薇娅却已经走出了好几步远的距离，星野只好小步跑着跟了上去。 “希尔薇娅……” 星野正想说话，却被正好回头的希尔薇娅一掌挡住了嘴唇。 “我说过，刚才的那个是我今晚要回答的最后一个问题。” “不，希尔薇娅，”星野连忙解释道，“我想说的是关于剑灵，还有一件事我必须得告诉你……” “你是不是想说剑身里的灵魂并非来自你们人类？”未等星野说完，希尔薇娅便接着说道。 “原来你早就知道了？”星野有些失望。 “不，也就刚刚。”希尔薇娅扬了扬眉头，不紧不慢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