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第二个梦
可是直前几天另一个怪梦的出现,才彻底击碎了我残存的梦想。梦境的背景又是一个深夜,我在自己的床上辗转反侧,思维混沌中难以入睡。 窗外是一场倾盆大雨,电闪雷鸣,我是很怕下雨打雷的,于是我就呆望着窗子,心想我为什么没有拉上窗帘呢? 突然一道闪电划过窗口,伴随着紧随而至的隆隆雷声,我竟看到了一个人影在耀眼的电光中陡然间出现在了窗外。 梦里的我,胆子好像很大,我当时在想,我是不是看错了。我的卧室是在二楼啊,怎么会有人站在窗外? 于是我就走到窗边,瞬间又是一道闪电,窗外的那个人隔着窗户,面对面地出现我眼前。这一次我看得一清二楚,他是我的爸爸陶真! 窗外的他已经面目全非,可是梦中的我知道,他就是我的爸爸。爸爸在窗口大声地对我喊着什么,可是我却怎么也听不清。 但是通过嘴型,我能知道爸爸在重复地说着一句话,于是我就努力地辨别他的口型。 可是正在这个时候,我卧室的灯被人按亮了,窗外的影像顿时变得模糊起来。 焦急中我回过头,看到陶真鬼笑着打开了我卧室的房灯,而陶真的身边还站着一个女人。 “有点像她!”陶小淘说到这里,突然惊恐地指向我的身后。我顺着她手指的方向,转身向后看去,卫兰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我的身后,淡淡地望着陶小淘笑着。 卫兰看到我转身看向她,便很优雅的一个挪步,坐到了我的身边,笑着说:“不打扰你们吧?” 陶小淘看到卫兰坐了下来,脸色惨白,身体有点发抖。而卫兰就那么笑吟吟地看着她,并不说话。 卫兰如此不礼貌地强行介入我们的谈话,我在有些反感之余也升起了一股警觉,便有些生硬地问她:“你有事?” 卫兰不理会我,她问向陶小淘:“美女,我们见过吗?” 陶小淘惊慌地看着卫兰,突然间她仿佛控制不住情绪的样子,陡然站起身来,向酒吧门外奔去。 我急忙掏出一张百元纸币放在桌面,跨过卫兰追了出去。身后传来卫兰的声音:“怎么回事,黎昂,我吓到她了?” 我并没有理会卫兰的追问,三步并作两步追出了酒吧。 酒吧外,陶小淘正在步行道上手足无措地原地转圈。我上前一把拽住她,把她领进了自己的桑塔纳车内。 “你想去哪儿?”我问她。 “我的时间不多了,真的不多了。我现在得回家,陶真快回去了。”陶小淘惊魂未定的样子,身体仍在瑟瑟发抖。 她说的“时间不多了”是指生命的时间,还是回家的时间,我有些摸不清头脑。 我启动桑塔纳载着陶小淘,开向蓝城郊外陶小淘的家——一幢庄园式别墅。 路上,我问她:“你见过刚才那个女人吗?”我是指卫兰。 陶小淘又开始双手捂头,表情痛苦,过了一会儿她说:“梦和现实我分不清了,我不确定,但她一出现,我就害怕。” 我伸手拍了拍她,以示安慰,等她慢慢地镇静了下来之后,我语调平和地继续问道:“你的第二个梦,说完了吗?” “说完了,就是到那里,我就醒了。”她眼神空洞地看着车外。 “那次模糊的宴会发生在第一个梦之前还是之后,你还有印象了吗?”我轻声地问道。 是的,我正努力地试图在陶小淘胡乱不清的描述中找到可以区分关键事件的时间节点。而这一点对于我对整个事态的真伪性及严重性的判断起着十分关键的作用。 陶小淘仍旧望着车窗外一闪即逝的景物呆呆地出神。许久,她才像回过神来,弱弱地说:“要是没记错的话,那个饭局应该是在我做第一个梦之后不久的事。” “就是说你是根据第一个梦对你现在这个父亲陶真产生的怀疑?”我尝试着用自己的逻辑思路带着陶小淘重新捋顺她的回忆。 她点点头,随即又摇摇头,语气纠结地说:“其实在第一个梦之前我就已经隐隐感觉到陶真有些不对头,具体是哪里出了问题我又说不清。” 紧接着她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神色紧张地问我:“黎昂,你还记得那只苏格兰折耳猫吗?” 我当然记得,固有思维中,我认定那只猫是被陶小淘杀掉了。 我说:“记得。” 她转回头,很诚恳地看着我,接着问道:“现在你还认为是我杀掉了那只猫吗?” 一时之间这个问题竟让我无从答起,于是我选择了沉默。 “那只猫是我唯一的伙伴,只有它能听懂我的话,我怎么能杀掉我的伙伴呢?”她幽幽地继续说着。 我仍然没有搭话,我在分析着其中的逻辑关系。 她突然又语气坚定地说:“是陶真干的,他要剥夺我唯一的伙伴。” “也就是说,在我们相处的那段时间里陶真就已经表现出异样了?”我说话了。 多年的刑警生涯里我经历过太多匪夷所思、线索不明的疑难案件。在侦查这些物证模糊不清、人证却又无法相互印证的刑事案件中,我培养起了冷静思考、去伪存真的耐心和紧抓核心条件、不为旁枝错节所迷惑的经验。 所以我并没有和陶小淘一起纠结于那只宠物折耳猫究竟死于谁手,而是秉承我多年办案的逻辑习惯,严把第一要义——捋清时间横轴。 陶小淘被我理性的疑问之下,终于收起了有些令我绝望的女人特有的感性,她很肯定地冲我点点头。 我暗自长出一口气,终于可以推断出一个关键的时间节点了。 “而你在第一个梦境的提示下,更加坚定了对淘真的怀疑。于是你开始在家里密切探查他的行踪,直到那一个晚上看到他书房里窗户中倒映出的那张鬼脸,是吗?”我趁热打铁连续发问。 陶小淘沉思片刻,又很肯定地点了点头。 “假设陶真在那一晚已经发现了你的猜忌和暗中窥探——”我的话被陶小淘突然间打断了。 她很坚决地说:“不是假设,是肯定。陶真真的发现了我那晚在书房外的窥探。我很清楚地记得,当时他已经回过身看到我了。” “好,他已经发现了。”我接着陶小淘的思路继续向下引导着发问:“按照你的推理,既然他的身份成疑,那么他在此后就没采取什么针对你的行动吗?” 陶小淘双唇紧闭,目光深幽,呆滞了足足两分钟之后,突然恍然大悟地喊道:“是那个饭局!” “那个你记忆中模糊的饭局?”我也不觉间精神为之一振,终于第二个关键时间节点即将浮出水面。 “是陶真在发现我窥探后不久,突然很和蔼可亲地拉着我去参加一个生意上的应酬。是的,就是那个饭局!”陶小淘的回忆好像也逐渐清晰起来。 可是我却听得又有些困惑,这里有个解释不通的逻辑陷阱。那就是陶小淘在参加这个神秘饭局时的主观感受——她刚刚在万象酒吧的描述中提到:那个带她参加宴请时的陶真,给她的感觉是那个慈祥的亲爸爸。 “小淘,我知道你在很努力地向我还原整个事情的真相。”我先安抚一下陶小淘脆弱的神经。 陶小淘此时眼睛发亮地看着我,似乎也被自己突然的灵光一闪所鼓舞着。 “可是——”我话锋一转,不得不面对现实地发问道:“可是这里有一个问题,你需要再好好回想一下。” “什么问题?”陶小淘很期待地回问道。 “你能确定下来是哪一个陶真带你去参加的那次饭局吗?”我很小心地问出这个问题,希望她能再接再励和我共同完成这个诡异的‘填字游戏’。 听到我的提问后,陶小淘不出所料地迷茫起来,瞬间她眼神再次陷入呆滞。 她喃喃自语道:“是啊,是我亲爸爸还是现在这个来历不明的陶真呢?记忆里告诉我,当时是这个鬼气森森的陶真把我领到那个饭局的。可是在那里我又分明感受到了爸爸慈爱的关怀在暖暖地围绕着我。” 说话间,副驾驶的她毫无征兆地伸出双手死死地拉住了我,癫狂着喊道:“直到那里死了一个人!” 我被她突然一拽,握着方向盘的手瞬间失去了对桑塔纳的把控,车子在公路上左冲右突失去了平衡。 我紧急制动后,急忙重新转动方向,让车子慢慢滑行到路边停稳。身边左右立即传来其他车辆愤怒的鸣笛声,一个司机摇下车窗对着我咒骂道:“怎么开的车,你他妈不要命了?!” 我脸色铁青,向那人摆摆手,示意关照,那司机骂骂咧咧地开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