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九章 压力是强加给自己的负担
风意凝心中惴惴不安的时候，下意识的抬起头看向上方。 这是冷家后院的一栋楼，不算太高，有三四层的样子。 自从冷骁神智恍惚容易发脾气，情绪失控的时候，他们就把冷骁送到了后面。这里安静，对养身养心也有一定的好处。 看冷骁倒在地上的这个位置，风意凝快速判断出来，冷骁是从楼上跌下来的。 死的人，是冷骁。 他是摔死的。 风意凝想到这里，觉得一阵心惊。她难以置信的看向陶管家的时候，陶管家终于只言片语的解释了出来：“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的少爷在失控之后，冲到天台上。他像是疯了一样道歉，整个人露出诡异的笑。少爷的脸色看起来很僵硬，像是很不舒服……” 陶管家欲言又止之后，又被逼无奈一般，继续往下说：“少爷，叫了阿如这个名字。” 在冷家待了这么多年了，阿如是谁，陶管家怎么可能不清楚？ 冷薄彦听到这里，身子抖动了一下，脸上的表情却还是那般平静。 只是这平静里，风意凝看到了浓重的悲伤。 她心里不忍，立刻上前握住了冷薄彦的手。 握住冷薄彦手的瞬间，风意凝被吓得险些快速松手。冷薄彦的手那么凉，凉的彻骨。她觉得心惊之后，更加用力的握住冷薄彦的手。 冷薄彦像是如梦初醒一般的抬起头，看着风意凝就在自己身边的时候，嘴角是一抹苦涩。 风意凝还是不松手。 “因果报应。”冷薄彦只说了这么一句。 阿如是他母亲的名字。 或许，和冷骁相爱的那段时间，冷骁一直都是这样温柔的叫着母亲的。 真是讽刺啊。在冷骁脑袋中浑浑噩噩这段时间内，竟然也能想到母亲。 冷薄彦觉得可笑，心中却一阵阵的发酸。有些事情，不是三言两语能说的清楚。可更多的时候，他又觉得自己的固执，变得没有意义。 尤其是现在，看到冷骁的尸体之后，冷薄彦才发现，自己没有那么恨冷骁了。 他以为冷骁是一个负心汉，却没有想到，到了这一天，冷骁却在变成疯子之后，满心还记挂着他的母亲。 这个男人，真的很奇怪啊。 冷薄彦嘴角噙着一抹苦笑，只是看着倒在血泊里，终于开始像一个中年人的冷骁。 他不知道自己该做出什么样的表情。可怜？又或者是悲伤？ 最后，可能是怨恨？ 但是在这一瞬间，所有的情绪都像是消失不见了一样。 冷薄彦觉得没有意思，就只是这样面无表情的看着冷骁。 风意凝看到胆战心惊，可更多的，是对冷薄彦的担心。她还从来没有见到冷薄彦露出这样失魂落魄的神情，她觉得不安。 “难受的话，也是可以说出来的。”风意凝看着冷薄彦压抑自己的感情，心里担忧的要命。 “难受？”冷薄彦听到这两个字的时候，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话，嘴角立刻多了一抹冷笑：“为什么要难受？” 连自己真实情感都不敢面对吗？ 风意凝很想要问一问冷薄彦这一句。可她知道，如今发生这种事情，是每一个人都不想看到的。冷薄彦有冷薄彦的表达方式。 只是没有遵从她，她便觉得不对，这不也是道德绑架吗？ 风意凝想到这里，脸上的表情跟着沉默了下来。她皱了一下眉头，却还是紧紧的握着冷薄彦的手。 陶管家大概是在给冷薄彦打电话之前，就已经打给了医生。 这会儿私人医生来的很快，忙的焦头烂额的帮冷老爷子开始各种诊断。 私人医生很了解冷老爷子的身体，这会儿立刻找准症状。 稍微用力之后，冷老爷子立刻醒了过来。 只是看到自己儿子的尸体，冷老爷子险些又跌坐在地上。他脸上的表情痛苦，内疚的看着冷骁的尸体，就像是在瞬间失去理智一般，喃喃自语起来：“都是我的错，是我没有照顾好他，是我的错。都是我，他才会死的。我为什么要嫌弃自己的儿子，我为什么要让他住在这儿？如果我一直和他在一起，那他就不会出事了。” 这是典型的失心疯。 医生见状，赶紧对冷薄彦解释。 冷老爷子的年纪大了，加上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刺激。这会儿冷老爷子，怕是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风意凝有些不忍心。 白发送黑发，这是这个世界上最残忍的事情。 冷老爷子，其实…… 唉。 风意凝神色疲惫的叹了一口气，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 很多话，没有说出去的必要。 安抚人的话说的再多，也没有任何意义。 风意凝脸上的表情多出几分不安，下意识的看向冷薄彦。 在这个时候，她最担心的，是在冷薄彦身上发生的事情。 如果冷薄彦出事，那她真的…… 可最致命的，是冷薄彦这会儿面无表情！冷薄彦越是面无表情，风意凝心里就越是不安。她不知道自己能说什么，只是这样神色悲伤的看着冷薄彦。 冷老爷子像是瞬间苍老了十几岁的样子，整个人站立不稳，像是随时都能倒在地上。 他脸上的表情有些焦躁，深吸了一口气之后，竟然哭了出来。 为什么，为什么这些事情会发生在他的身上？ 好不容易稳定下来情绪的冷老爷子，这会儿像是疯了一样，拼命的摇晃着冷骁的尸体。 冷骁在被冷老爷子晃动的这个过程中，鲜血立刻喷涌了出来。本来伤口被压着，血液还没有流的那么多。这会儿忽然被动了身体，那些鲜血看起来就有些肆无忌惮了。 冷老爷子神色骇然片刻，立刻多了几分喜色，激动的对私人医生开口：“看到了吗？我儿子还会流血！我儿子没死，你快救救我的儿子，我儿子没死！” 私人医生面露难堪的看着冷老爷子：“我不知道该怎么对您解释，但是真的回天乏术了。” 估计老爷子发现的时候，冷骁就已经死了。 因为冷骁的尸体旁边，已经开始围了一群的苍蝇。如果是刚死的话，根本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的。 冷老爷子听着私人管家的钱，睁圆了一双眼睛，神色里满是警告一般的看着私人医生：“我知道你们这些私人医院都是为了钱！你们不就是要钱吗？你是不是应该出去打听一下，我们冷家是什么人。搞什么呢，要钱不要命了是不是？快点，我没有时间和你浪费！你最好在短时间之内，赶紧救治好我的儿子！” 私人医生被冷老爷子揪住领口，脸上的表情难堪的看着冷薄彦，像是在求助，又带着几分不敢的表情。 “别闹了。”冷薄彦开口的语气有些烦躁：“你自己好好看看，他是不是死了。” 冷老爷子听到自己孙子这么说，神色颓然的松开手。他跌坐在地上，放声大哭。 这一刻的冷老爷子，像是失去了心爱的玩具一般。 冷薄彦不说话，只是看着哭的伤心的冷老爷子。 风意凝总觉得不太舒服，却又不知道自己能说些什么。这种时候，说什么都是徒劳。 迟疑了片刻之后，冷老爷子终于止住了哭泣。他脸上的表情带着几分茫然，双目失神的看着冷薄彦，就像是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样：“薄彦，你父亲真的知道错了。你不要这样残忍好不好？为什么他离开了，你却不觉得伤心？薄彦你要伤心啊，薄彦你要哭啊。” 风意凝听着冷老爷子这一刻失控的言语，只觉得心里像是被一块巨石压着一样不太舒服。 风意凝脸上的表情难堪极了，只能去看冷薄彦。 这会儿冷薄彦的情绪也不好，冷老爷子对他说的这些话，只是让冷薄彦的情绪压力更大。换一句话说，风意凝…… 其实她也不清楚自己到底想要怎么做了。 发生自己mama中毒去世这种事情，风意凝觉得自己一瞬间像是变成了白痴一样，什么都不知道了。再加上冷骁这件事情发生的突然，她一瞬间开始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 这会儿，风意凝只觉得满心茫然。 她看着冷薄彦的时候，甚至都觉得脑袋有些转不过来弯。 这种感觉，风意凝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总之，就是觉得很迷茫。 “哭？”冷薄彦面无表情，只是说了这一个字。 看着冷薄彦露出这种神情，风意凝的心里就觉得更加不舒服。她不是觉得冷薄彦的表情过于冷淡，而是这个世界上，每一个人都有自己表达悲伤的方法。 没有必要道德绑架，也没有必要因为别人说的话，就要去改变一个人。 冷老爷子错了吗？ 他失去了儿子，这会儿满心悲痛。会这样想这样说，似乎情有可原。 冷薄彦错了吗？ 为什么他就要冰释前谦，去忘记以前承受的所有压力？ 冷骁错了吗？ 可冷骁已经死了。纵然冷骁身上有一千个一万个错误，但是这会儿冷骁人已经死了，大家自然而然的，不能去和一个死人较真。 这样的情况下，就陷入了一种难题和困惑之中。 他做不出选择，做不出任何回应。 可剩下的人呢？ 要留在这种悲伤纠结的情绪之内吗？ 想到这里，风意凝神色骇然。因为在这一瞬间，风意凝发现，所有人都进入了一个怪圈。 就连她，也是这样。 悲伤只是一种情绪，可压力却是人自己强加给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