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零七 可以陪你死 不能陪你活
夜里,开始我睡不着,后来睡着了,就醒不了。 梦中,我梦到爱德华.蒙克的,被血染的天空,被血染的沙漠,我就是那个惊恐呐喊的人,整个世界空旷孤寂,没有尽头,原来永恒是如此恐怖! 出了一身冷汗,我睁开了眼,谢天谢地,我还能睁开眼。 “小雪姐,你醒了?”负责服装的女孩守在我旁边。 “嗯。”我点点头,从座位上爬起来,闻到烤rou的香味儿。 车外,大家在烤着狼rou,闹哄哄的,有吃有笑。寒夜正在火边烤rou,旁边两个人排着队抢道:“寒哥这块烤好了是我的。”“你刚吃一块,这个该我了。” 我意外,他做的东西还有人抢着吃! 党寒夜说:“我烤的这么难吃,你们能咽下去吗?” “你不知道哥,你烤的虽然难吃,还不熟,但有种牛排的味道,我们俩在国外吃惯七分熟的牛排了。” 我忍不住笑出声,他们回头看到我,一个说:“这下谁也别争了,轮不到了。” 我简单梳理了一下头发,服装小妹给我盛好水,我洗了一把脸,就到寒夜身旁。 “你的伤怎么样了?”我急切地问道。 他挽起裤管让我看,道:“没事的,已经好了。” 我看到纱布上有渗出的血迹,就说:“换换纱布,上点药吧。” 他点点头,我取来药箱,帮他处理。伤口已经凝固了,只是一定会留下疤痕。 他似乎看出我的心思,说道:“反正我身上到处是疤痕,也不在乎多这一个。” 我心里很难受,默默收起药箱。寒夜想转移话题,说道:“这块应该熟了,我烤了很久,你尝尝能吃吗?” 我接过他手里的木棍,看看上面烤的有些发黑的rou,肚子的确饿了,吹了吹,咬一口,味道还真不错,这只怕是他做得最好吃的东西。 寒夜用询问的目光看着我。我冲他点点头,没说话,把rou举过去,让他咬,他毫不犹豫地在我咬过的地方下嘴,咬下一大口。 “嗯,居然能吃!”他可高兴了,“味道真不错!” 一群人听说味道不错,都围过来,一人一口,将一块不大的rou吃精光。 “没想到寒哥连方便面都会煮糊,烤rou居然烤的这么有味儿!” “那当然了,寒哥当年为了学好烤rou,拿自己做实验,差点把自己烤熟了。” 这伙人太没口德了,居然拿寒夜当年的火灾开玩笑,如此揭人伤疤,太损了。但寒夜一点也不生气,继续帮大家烤rou。 我有点不高兴,说道:“狼好像已经被列为国家保护动物了,你们现在都已经违法了。” 徐立向一边大嚼狼rou,一边道:“小雪,要违法也是你先违的,要不是你和寒哥半夜跑去屠狼,我们哪有狼rou吃?” “我那叫紧急避险,不违法,你们这才是违法……” 大家虽然跟我吵闹,但再没有把我和寒夜扯在一起开玩笑了,可是无论大家开不开我们的玩笑,我都已经成为大家眼里的爱情傻瓜。 别人在抢rou的时候,寒夜悄悄对我说:“小雪,你过来一点。” 我心里狐疑,做什么?你可是个有妇之夫,我不想离你近了再被人取笑。但还是向他身旁靠了靠,他将嘴凑在我耳边道:“我箱子里有女孩子用的东西。”说完立刻坐好,与我保持距离。 什么意思?你箱子里有女孩子用的东西你还好意思告诉我?你……我突然意识到什么,赶忙低头看自己,裤子上已经有一片血迹,好在我穿着沙土色迷彩服,不太明显。只顾打狼,把老朋友忘了,如果不是党寒夜提醒,我该丢多大人啊?可是这样也够丢人了,他肯定看到了。 我趁人不注意,赶忙去车上找到他的箱子,搬下来,打开,果然在最底层找到了两包卫生巾,而且就是我用的那个牌子。向窗外望望,他在和大家一起烤rou。 我迅速将东西拿出,放进自己包里。脸红心跳地找了一条裤子,到车外的帐篷里换了。一边狐疑,他怎么会准备卫生巾?当然不是他自己用,给剧组的女工作人员用?那他这个导演也太体贴,太变态了。可为什么偏偏是我用的牌子?正确的答案恐怕只有他自己知道。 在这里一周的拍摄相当辛苦,沙尘大风烈日是正常情况,缺水是最大的敌人,我们的给水车晚到了一天,差点把我们渴死。最大的安慰是我们按期完成拍摄任务,有些场景,寒夜完全交给我处理,看来他是真要把我培养成为寒氏风格的接班人。 晚上睡在帐篷里,半夜常常会听到莫名其妙的叫声,吓得我们逃回车里。有一次听到一种呜呜的声音,大家仓皇逃进车里,寒夜开玩笑道:“沙漠是一个被心爱女孩抛弃的粗犷男人,这是沙漠在半夜偷偷哭泣。” 我说:“因为他心爱的女孩抛弃了他,所以他就吞噬了很多经过沙漠的人的生命,他是在报复。” 最辛苦的还是他们男人们,白天工作,晚上加班,睡了觉还要轮流站岗放哨。寒夜受了伤,大家不让他再站岗,但他不答应,说不碍事,并且最后算下来,他值的夜岗最多。 在这里拍摄的最后一个晚上,我睡到半夜醒来,再也睡不着,就爬起来出了帐篷。 星垂平野、苍茫暮色,远处,一个人,一杆枪,挺立于天地之间,熟悉挺拔的身影,背对着我,瞭望着远处的沙漠。 我向着他的背影走去,脚下沙地绵软,几乎听不到我的脚步声。我默默站在他身后,感受他的气息。 “怎么不睡了?”他没有回头。 我吓了一跳,还以为他不知道我在身后,刚刚还想吓他一下来着。 “我睡不着了,替你站一会儿岗,你回去睡会儿吧。”我狡辩道。 他转过身来笑了笑道:“小雪,你是觉得我们韩乐翔男人都死光了怎么着?”某些时候,他的大男人主义还是很强烈的。 “不是的,你受伤了,反正我也睡不着。” “我的伤已经好了。”他坐下,我跟着坐在他旁边。我们一起抬头仰望满天繁星,一阵很长很长的沉默。 “小雪,当年,为什么要去海都打工?” 为什么去海都?还得从前世说起,但我不能告诉他。“因为,我毕业后没有分配工作,海都是个大城市,就业机会多,就去了。”事实也是这样。 他释然地笑笑:“好像,我们很有缘分。” 不是有缘分,是有缘无分。我没有说话,我能说什么? “小雪,其实很多事情,确实不该太偏执了,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并不适用所有时候。”他悠悠然说道。 我知道,他是在告诉我,不要再暗恋他了,他不爱我,永远都不爱,无论我怎么爱,他都不为所动的。 “那晚,你负气向沙漠深处走,我就想跟着,只要你心里痛快。小雪,我可以陪你死,但我不能陪你活着,你明白吗?”他咬了咬下唇,抬头望天,不让那泊我看到的湖水溢出来。 我不明白,不明白,不明白,我凭什么明白?你直接告诉我,我是个一点儿都不可爱的女人多直接,多明了!何况,我已经不想爱你了,不想要爱情了,我想一个人活着,我想追逐天边的流星,追逐小时候的梦想。你陪谁活着,跟我有什么关系? 沙漠的夜,冷得人心慌,苍穹下,两个一样心痛的人相背而坐。我不想再看他,转过身的瞬间,看到晶莹的水珠从眼里他滑出。背着他,我没流泪,我不再流泪,为不肯爱我的人。 第二天再见党寒夜的时候,我感到他变了,一切都变了,变成了我熟悉的陌生人,甚至在他的眼神里,我感到我连朋友都不再是,紧紧是他工作团队里一个普通员工,一个下属,仅此而已。 上午热空气上来之前,我们拍完了最后一个镜头,离开这片沙漠时,我让徐立向给我拍了一张特写,我生命中有些东西留在这里了。 大家坐在大巴车里,兴奋地唱着歌跟沙漠说了再见,然后赶去天山拍摄。 回到海都,我的第二部电影也进入筹备期,秋天结束的时候,石箭组合成功完成了他们在全球各大城市的十四场演唱会,回到海都,我亲自给他们庆祝。 卡塔兰很想参与我新电影的演出,我告诉她,她现在应该专心音乐,等推出几张唱片,在乐坛有了她们的一席之地后,我一定会把她推向影视界。因为我现在有足够实力捧红一个我想捧的明星,我手里握着一家在全球拍前十位的娱乐公司。 骑着我那里已经有些旧的自行车,耳朵了塞着耳机,听我喜欢的古典音乐,在马路上溜达。音乐突然切换成手机铃声,我按了耳机上的接听,居然是王子谦的老妈。 “你好王太太。” “小雪,现在有空吗?” “当然有啊。”我很忙,那是对人,有些人我永远没空,有些人我永远有空。 “今晚到我家里来吃饭吧,我还要请你给我做美容。” “好啊,我一会儿就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