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释疑
等我醒来，已日上三篙。 阳光从藤蔓间钻了进来，那树叶的影子洒向我的脸上和身上，有时也随着风儿摆动，光影婆娑，像会移动的图案。 洞外除了水珠溅落涧底的声音，还有些虫鸣鸟叫声，交织在一起，变成一支秋日歌，很是好听，我抬了抬腿，昨日弄湿的下衫还没有全干，已被我的体温捂暖，穿在身上黏黏的，有些不舒服。 “你醒了。”周平山的声音传入我的耳中，有些沙哑。 我转过头一看，他面朝我躺着，虚弱的朝我笑了笑。我见状赶紧坐起身，却见我那穿在外面的罩衫从我肩膀上掉落下来，周平山也不知何时自己把下衫穿上了，又将罩衫披在了我身上，思忖间我附上前去问道：“可好些了吗？烧全退了吗？”说着便伸手抚摸他的额头想给他测下体温，却不曾想这手才伸出去，却被他一把捉住：“青君，我知道你现在心中有许多疑问，我一一为你解释可好？” 说完又咳嗽了几声。 我有些不好意思的将手抽了出来，我虽然十分想了解这些事的前因后果，但眼下他大伤未愈，这伤又是为了保护我所受，怎好现在就让他为我释疑，只淡淡道：“周兄，这事不急，回头再说，眼下你受了伤，又中了毒，还需静养。” “不妨，我昨日所服的药丸虽不是解药，但也能解去大半的体毒和心火，这伤就更不碍事了，并没有刺中要害，只是昨夜流血太多，又中了毒，身子弱这才昏迷过去，让青君替我担心了。”他说起话来有气无力，但却不容别人拒绝。他身体羸弱，心中却怕我担忧，见此情形我一时间竟无从答起，不能自处。 我只得依言扶他起身，让他倚靠在石壁上。 周平山有些局促不安，纵是昨夜那般情形下他也是履险如夷，镇定自若，眼下却蹀躞不下，几番欲言又止。 末了，他望着我的眼神中多了些坚定的色彩，这才一字一句道： “我叫周晟。” 这名字听起来有些熟悉，但我竟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 他见我疑云满面，又接着道：“南历793年冰月，王父山陵崩卒，我继任永国新帝，‘平山’二字只是我外出游历的化名。” 永！国！新！帝！ 我眼前这个叫了多日周兄的人竟然是这个国家的王君！ 天呐！这都是些什么事啊！我虽从他吃穿用度中猜到他是显贵，但怎么也想不到他竟是君王之身！ 我该怎么接他的话？我现在面上是什么表情？我是不是该朝他笑笑？我要不要讨好他一下？对了，我想起来了，那日偷听夏之彧与桑莫离的对话，桑莫离就提过周晟的名字，我怎么就想不起来了呢！ 我脑海里如云浪翻腾，此时的心情哪是用瞠目结舌，目瞪口呆这些个成语所就能形容的，我一下子懵住了，也不知是该喜还是该忧。 “青君，青君……”周平山连唤了我几声，才把我从刚才的思绪中拉了回来，“青君，我就怕你如此，才一直没告知我真实的身份。”他话语间有些愧疚。 “轰——”此时外面响起了一声惊雷，瞬时乱云攒拥，风雨骤至，天色暗了下来。 “下，下雨了？”我望向洞外，结结巴巴的说道。 他也不曾想到我会如此作答，不觉失笑：“青君，你果真与众不同。” 周平山哪里知道，我现在已呆若木鸡，看到什么便说些什么了。 “昨夜行刺之人是寅国掌銮仪卫事大臣、车骑大将军商挺所派，原本我这一路已安排好暗士随行保护，是不会出这样的乱子的。”他语气和缓，却内含怒意与杀气。 洞外风雨如注，雨水如串珠从崖上落入涧中，声音泠泠，西风挟这冷雨吹入洞中，石壁上的藤蔓沙沙作响，寒意沁骨。 “周兄，你看，这雨声大得连梦都作不成了。”我有些惆怅，那小桥流水间，古木疏烟下的日子我越是想过，就离他们越远，眼下竟然还卷入到国与国的明争暗斗中，也不知今后还能不能再有宁日。 我心绪烦乱，眼中的郁郁寡欢一目了然。 “青君，你在想些什么？我正是怕你如此，才一直未告知你真相。”他望向我的眼神有些忧伤，眸子里的色彩暗淡了下去。 “蒲梢怎么会寻到这个藏身之地？”我多次被夏之彧戏弄，在众人眼中又背负着三清铃的秘密，现在已不敢轻易相信任何人。 “王父身体尚康健的时候，我曾周游列国，更是多次出入这绿野山，一次偶然寻得此地，老马识途，蒲梢是宝驹，自然更是记得此处了。” “那你怎么会有这毒的解药？” ”你是说这个吗？“他从怀中掏出那个瓷瓶，解释道：“这是‘旋复丸’，永医局用百花百草配制而成，号称能解百毒，但却因为不是对症下药，只能把体内毒素清除个七七八八，这余毒还是要再治的。”他见我犹疑不定，有些失落。 原是如此吗？我若有所思，现在仔细想想，这一路刘因经常莫名其妙从哪冒出来，我也知道他必然带着人在暗中相随，只不知道却是防着这种事。 “青君，你是不信我吗？我是早知商挺已安排人手潜入永国筹谋刺杀一事，但我没有想到的是，他如今在永国的势力已大到如此。”他眉眼低垂，歉疚的看向我：“青君，让你受惊了。” “你，为何要替我挡那一剑？”我心里纵有千百个问题，但最想知道的还是这一个。 四周的雨声似乎小了不少，风儿也停住了，我心中如藏了一串风铃，在内心的波澜中不停的激荡摇晃，发出“叮铃铃”的清脆之声，我的耳中已听不到别的声音，只有起伏的心跳声，越来越快，不能自已。 连日来周平山为我遮风挡雨，照顾有加，难道已早生情愫？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我不敢妄加揣测，那我问出这个问题，是想印证心中的答案，还是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