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一章 惦记
望着妙如离开的背影,元睿帝若有所思。 俞彰在一旁问道:“陛下,您是担心有了罗家的骨rou,以后她会……” 姬翌叹了一口气,喃喃道:“本来以为,晞儿出世后,不用再防着他们了。若是谢阁老还在,连姓沈的,咱们都不必放在眼里。没想到……如今出了这事,看来,上天都不想让咱们顺利如愿。” “微臣觉得,郡主这番说辞,倒抓不到任何漏洞。若是逼太狠,凌霄他会不会……听暗部那边得来的情报,姓沈的从曹淳那里,掌握了罗燧失了孝玉的秘密。他们几家若是联手……”韩国公欲言又止。 经他这样一提醒,元睿帝猛然想起,在忠义伯府三媳妇傅氏的铺子里,那女犯也曾在那儿做过工。若对罗府严加追究,丁家一门恐怕也会蠢蠢欲动了。 现在登位不久,根基尚未立稳。文臣吏治那边的事情,还未梳理完毕。国之根基的军队这一摊子,现在不宜动了。可是,最近罗府的暗势力,让他寝食难安。不能最终确定是否忠诚,镇国公府终究是悬在他头顶的一柄剑。 罗擎云挺能耐的,成亲不过两年,连自己的人都转向替他说好话了。钟家那丫头怎么看,都不像是感情用事的人。现在一提到他,每句话都是暗中帮他开脱。好不容易安插进入的棋子,从心到身竟都成对方的了。 元睿帝不觉有些失落。 俞彰见状,忙宽慰道:“陛下不必放在心里,前朝经历靖王之乱,罗府就算起了什么别的心思,恐怕也得不到群臣的支持。毕竟,大皇子的病情还是有望治好的。” 姬翌扭过头来。望着表弟说道:“你的意思朕明白。既然,郡主提出了解决方案。不若咱们就这台阶下了。你去做做样子,试探罗擎云一番。记得见好就收。毕竟,几家勋贵还在旁边看着呢!” 俞彰领命而去。 第二天午后,罗擎云就被韩国公的人找了去。 见到他过来了。俞彰也不含糊,开门见山地说道:“外面的谣言。你不必放在心上。那女子的来历,郡主都解释了。陛下的意思,让你调任五城兵马司任指挥使,辖理京城的防务、治安、火禁。” 这个安排让罗擎云很是意外,这是拉拢、道歉还是示弱? 现在没有证据,力证罗府是完全清白的。这升迁似乎有些诡异……他若不坦然接受,倒显心中有鬼了。只是拒绝。得拿得出说得过去的理由,让人没法继续纠缠才是。 沉默了半盏茶的功夫,他才向对方拱了拱手,说道:“前段时间,赶着帮接手宫里防务的魏大人训练新手,没来得及顾上家里。你也看到了,郡主如今都快生了,家里双亲都卧病在床……擎云正想着,找陛下告假,陪着她待产。等孩子出世后。再带她回江南,为家父寻访名医。这个重担,恕擎云实难担任。还是把担子都卸了吧?!” “你要去职?”韩国公满脸震惊。 对方为了避嫌,自是要推辞一番的。这早在他的意料之中。俞彰原本也没打算。他真接过如此重要的位置。可他万万没料到的是,对方会退得如此彻底。 要知道,开国八大勋贵,若是手中不掌军权,势力将会大减。要是连军职都卸下来,加上六殿下尴尬的地位,罗府以后的声势……他真舍得吗? 是以退为进?做给其他勋贵看的?韩国公一脸茫然。这些权谋政治争斗,在他的世界里以前出现得较少,不太明白里面的沟沟壑壑。 当俞彰将罗擎云这意思,转达给元睿帝的时候,他也是吃了一惊。 自从化解了庆王的挑衅,将朝局稳定下来后,姬翌无时无刻不在惦记着,罗擎云手里的军权。可当时登位时,对方是立下过汗马功劳的。他可不想被群臣们背后议论,说是过河拆桥、薄情寡恩。故一直在隐忍不发。毕竟,被揪出来的那女子,没将他攀咬出来。虽身处囹圄,她倒是个有骨气的,没将赃水泼到郡主夫妻身上。 所以,他也只得暗地里派人,分别去试探这两口子。 现在,对方主动请辞,为了形象,元睿帝反倒不敢直接应下来了。 沉吟了半晌,姬翌叫来守在外间的太监:“来人,磨墨!” 圣旨到达罗擎云手中的时候,这回该轮到他愣住了。 元睿帝大笔一挥,封了个“太子少保”的头衔给他,批准他四个月的假。在家陪待产的妻子,照顾生病的父母。不过,在他休假之前,要将行宫和京师的防务交接清楚。说是入秋后,太皇太后和太后娘娘,要移居温泉行宫颐养天年。 第二日,罗擎云就快马加鞭,赶往京郊西北。 谁知,他当晚就返京了,急匆匆地入宫,说是要求见元睿帝。 “你是说,发现你堂兄早年的亲兵,出现在长陵双龙山的老林深处?”薛斌正好在旁边,听到罗擎云的话,有些胡涂了,“这其中有什么蹊跷?” 深深地望了他一眼,罗擎云解释道:“我潜伏在那儿,观察了许久,又出来了几位朝中的武将。微臣没猜错的话,让大皇子突然发病的,幕后黑手不只罗远清一个人。” 元睿帝不觉站立起身,踱到他的跟前:“你是说……” “微臣没猜错的话,定是有人从关睢宫内线那儿,得知大殿下的异状。再派罗远清跟那女人接触……只不过,他们不知,靠口述将人像画出的方法,让嫌犯迅速缉拿归案,这么快就找出他们。我想,对方目的,应是想挑拨勋贵和陛下之间的关系。毕竟,殷红玉可不只跟咱们罗府有过牵扯……”罗擎云一脸平静地说出这番话。让元睿帝惊骇不已。 这番话像是一颗石子,在姬翌的心湖激起阵阵波澜。 可不是嘛?! 目标那么明确,若是罗擎云派人干的,哪会让那女人曝露。以他对凌霄公子的了解,不会这样漏洞百出才对。 而且,郡主也好罗擎云也罢,从来没否认跟那名姓殷的女子认识。殷红玉能当众被人认出来,曾在罗府别庄公开露过面,那就是说,罗家根本没有将此女隐藏起来的举动。 元睿帝心下一沉,暗叫不好。他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深知中计了。他忙吩咐薛斌:“子华,你带一支暗部的人马,陪着云霄到那林子里,立刻将嫌犯缉拿归案。不得有误……” 两人双手抱拳,领命而去。 自那日在元睿帝跟前,不顾一切将话撕撸开来。妙如就像等待判刑的囚犯,在长宁殿静候结果。白天在太皇太后面前,她还得装着一副泰然的样子。 就是姬翔每次陪着他母后,来到这里看望皇祖母时,她也能强颜欢笑,跟往常一样,陪着小家伙讲一些侠义的故事。 罗逸茗毕竟是统领过六宫的人,宫中盛传罗府跟大皇子发病有关的流言,也落入了她的耳朵。 有一天,等儿子上学去后,太后将弟媳招进她的懿华宫,屏退左右,特意问起妙如此事的来龙去脉。 关系家族存亡的这种大事,妙如哪里敢隐瞒,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太后娘娘。 “欺人太甚!”罗逸茗一拳重重地击在案桌上,将对面的人唬了一跳。 “娘娘请息怒,这事未有结果,咱们不妨再等等。会还罗家一个清白的。反正,兰蕙在陛下面前据理力争过。若他们一意孤行,到时兰蕙愿陪着娘娘,到奉先殿去哭先帝爷去……”妙如握紧拳头,发誓道。 听到这弟媳愿意跟他们共进退,罗逸茗神色稍霁,搀起她的胳膊:“这事难为你了,好不容易,怀着咱们罗家的骨rou,又碰到了这种糟心事……” 妙如肃容答道:“作为罗府的未来宗妇,这本就是我该承担的。总不能辜负了您当初的殷切期望不是?!” “让你受委屈了。怪只怪咱们家现在的处境……要说,那人前些年不是这样的。自从寻到他那表弟,越发……唉,这一切都是命中注定。子嗣艰难和没外家岳家势力支持,让他慌了阵脚,一直放不开。”罗逸茗脸上露出悻悻然的表情。 “娘娘勿需担忧,这两年不是他慢慢适应嘛!没人是天生的君王。过两年,应该就会调整过来的。”妙如忙上前安慰她。 “怪只怪杨逆崔逆,早些年先帝爷怕杨逆警觉,在他小时候,明面上父子间也是淡淡的,不敢太重视他。你应该知道,贞元皇后的事吧?!怕杨逆他们看出端倪,先帝还惦记俞家灭门的事,故意没怎么理他。后来,崔家倒台后,才让他们母子正了名。崔家曾经势大,宫中都遍布他们的眼线。”罗逸茗压低声音,将往年秘事告诉了娘家弟媳。 一席话,把妙如听得瞠目结舌。 敢情元睿帝也是个从小缺乏关爱的,是以,才会疑心过重,加上身边有心灵扭曲的刖公子…… 可想而知,一个幸福的童年,充满爱的成长环境,对塑造健康人格,该是多重大的意义。 她不禁想起了罗擎云,这些天,他到底在忙些什么?被人怀疑的滋味不好受吧?!不知,陛下有无试探过他,结果如何?什么时候,一家子才可以团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