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 短板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间到了九月。 在京城城东的一条长长的街道,因离国子监较近,这里遍布了不少书坊。 街上,车来马往,穿织如梭。行驶在道上的车轮,掠过地面时,不时发出刺耳的喀嚓声。 这时,从一辆简朴的马车上,先钻出位十七、八岁的丫鬟。她跳来后,从底下取出一个木质小凳,对车厢里头的人说道:“姑娘,成贤街到了,让奴婢扶您先下来吧!” 接着,从里面传来个清脆软糯女子的应声。 随后,从车厢里出来了个身量只有十二、三岁的小姑娘,身着缠枝桃花夹绸裳和暗银刺绣的湖青月华裙。头上围着女子遮脸用的白色面幕。 扶了丫鬟的手,踩着踏脚凳下来,她又转身朝赶马的车夫交待了几句后,就带着使女,朝街边的书坊那里走去。 此女正是钟府出来找书的大小姐妙如。今日,她特意出门,来这条书坊较多的成贤街,搜罗有关民俗传统的书籍。 这个时代,没有对外开放的图书馆,更没有随时可查阅资料档案的互联网。要收集一些知识,得到书坊里来翻阅许多书籍。这就是她今日上街的原因。 要问妙如找这些,是何用途。这话还得从上个月,从承平侯府做客回来后说起。 那日,从聂家派来送客的老嬷嬷手中,钟家主仆接过还回来的礼物后,妙如总感觉有些不对劲。她拿出那天女娃娃,左看右看,也没找到症结所在。两人一脸困惑地回了府。将此事也就搁下了。 谁知此事还没完! 天女娃娃被推出市场后,反响并不如以前新品上市时那般好。货品销不动,有些顾客看见了,好奇地拿起来把玩后,又重新放了回去。 让得到反馈信息的妙如,百思不得其解。 当初在聂锦瑟生辰宴上,那帮大家闺秀众口称赞,上市出街后,怎会是大相径庭的情况呢? 远没有其他花鸟虫鱼、飞禽走兽的玩偶好卖,让她有些郁闷。 为此。她悄悄私底下问过好友庄青梅。对方想了半天,只告诉她两个字——魇镇。 “原来如此!”妙如恍然大悟,脑袋随后就耷拉下来。 这还真不是创作设计水平上的问题,古代民俗知识缺乏,使她大意失了荆州。可前世她是个学西洋画的。以前甚少关注这些方面。 就像以前听过的,老外为某电视台设计大裤衩建筑,和某以富裕著称的城市。要建形似孔方兄的地标,都是犯了当地文化传统中的忌讳,注定会受到非议了。 妙如虽然觉得此乃非战之罪,但还是有些心不甘。 怎么之前。就没想到这个呢? 难怪聂府的老嬷嬷,把礼物还回来时。眼中的神色讳莫如深,让她摸不着头脑。若是大皇子被立为太子,聂府今后有可能是皇后娘家。这个人形玩偶,对她家来说,确实有些不妥! 难怪如此!她有些汗颜。 上个月,她跟傅红绡表姐妹合开的童趣坊,首次遭遇了入不敷出的窘境。 其实这东西,在民间贫穷的家庭,倒没太多忌讳。他们的孩子一般都缺少玩具,长辈平常给孩子们雕个木头人。烧个泥人来玩,也时有发生。是以当初她拿出样品时,那两位合伙的倒没提出反对意见。 但她们的童趣坊。光顾的主要客人,恰恰大都是高门大户家里的女眷。为了避嫌。喜欢归喜欢,当母亲的很少有给子女买下的。 这让妙如有些沮丧,这是她来古代后,首次遇到了投资失败。 对民风民俗的不了解,还真容易犯错。不过,此次教训让她反思良久。决定以后的构想,定稿拿出去之前,定要多问问身边年纪大、阅历丰富的长辈,例如秦mama,教她们姐妹们礼仪的姜嬷嬷。 为了补这个短板,变成合格的古人。一个月以来,妙如没少往这边跑,淘来不少该方面的书籍。想以此来解决,她第一项事业——布偶造型设计,上面遇到的瓶颈。 功夫不负有心人,倒真让她收罗了不少,长了不少见识。有总结历朝历代民俗禁忌的,也有大楚朝的野史传说的……总之,共同特点都是能让她更好了解这个时代背景的。 日头偏西的时候,妙如主仆手里,都拿了厚厚的一摞,还散发着墨香的书册。 突然,从街道另一边,冲出来个人。妙如避闪不及,被撞得七荤八素,连连后退,险些要跌倒。 旁边的织云抢救不及,在她前面尖声惊叫起来:“姑娘,后面……后面不能退了……” 妙如心道不好,难道后面是什么水洼、沼泽不成。 还没回过神来,身后有人伸出胳膊,把她顺势扶了一把。让她差一点跟地面上亲密接触的臀部,幸免遇难。那手臂特别有劲,把妙如安安稳稳地定住了。 妙如回过头来,还没看清来人的脸,垂下眼睑,屈膝盈盈下拜道:“多谢侠士相助!” “怎么又是你?不呆在家里练琴棋书画,到大街上又瞎跑什么?”少年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似乎有些耳熟。 妙如抬头看去,原来又是罗擎云,他黑着脸,一副好像别人欠他银子没还的表情。 经过几次接触时的了解,此君现下心情正不爽。不知在何处受了气,还是少惹为妙。 她敛声细语答道:“原来是罗哥哥!今日先生家中有事,小女特意来此地找些书籍。罗哥哥怎么也来这里了?” 从堂妹那儿,最近罗擎云听说,在承平侯府靠现场作画,让她名声大振的事。知道对方平日在家中,也是个勤学苦练之人。就没再装长者,出声继续教训她了。 罗擎云不情愿地答道:“我来找找兵法书的!天快黑了,赶紧回去,不然你爹爹又该找出来了!” 妙如谢过对方,用眼睛示意旁边的织云,赶紧过来把地上的书捡起来,赶紧走人。 丫鬟收到她的眼神后,蹲下来拾书。 罗擎云也不知怎地,也弯下腰来,伸着长长的臂膀,三下五除二地,把剩下的书籍帮着捡了起来,递到织云手中。 见到他此番动作,妙如心里一动,似是想起了什么。 上车后,她特意让丫鬟,把罗擎云请到车厢旁边,隔着车帘,轻声问道:“请问罗哥哥,几个月前,是否向咱们府里,还过一匹马?” 少年见她提起此事,脸上“噔”地一下,涨成绛红。神情有些扭捏,最后还是答道:“弄丢了你家的马,不好意思!那匹‘惊雷’就当赔给你家的。” “惊雷?!那岂不是一匹良驹,送到咱们家拉车,没得明珠暗投,暴殄天物了?”一听此名,妙如就知道是匹快马,否则,也不会取这个拉风的名字,让人容易联想起速度来。 “不算浪费!能画出姿态那么优美的奔马,想来也是懂马爱马之人。送到你手里,也算是适得其所!”罗擎云语气中,暗含着隐隐的期待,接着道,“若是觉得过意不去,就售一幅不署名的奔马图给我……” 她心头一惊,原来他还惦记着此事! 妙如想起上回被他撕毁的那幅画,心里顿时觉得有些好笑,遂答应了下来。 自那日在承平侯府,在众家闺秀面前,当场露了一把画技后,妙如擅画的传闻,在京中仕宦名家的闺秀中,传播开来。甚至有人找上门来,邀请她到府里做客兼作画。如今求画的人不在少数,他今日也来赶这趟热闹了。 双方告别后,妙如带着丫鬟往柳明胡同的钟府赶回了。 过了重阳节,日子转眼就来到了月底。 跟往年一样,妙如跟着爹爹来了到大悲寺,为祖母七周年祭做法事。 回来的路上,快到家门口的时候,在集贤街和朝阳门大街的交汇口,那里人山人海,好似在围观什么。 钟府的马车被拦住,停了下来。钟澄探出头,吩咐跟在一旁的随从:“星魁,去前头看看,出了什么事?何时能通行?”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星魁回来禀报:“报告老爷,是刑部押解来自江南的犯人经过,在路上遇上一群打南边来的流民。引来民众围观。是以……” “哦,再去打听一下,犯者是何人?所犯何事,恁地这般声势?”听说是南边来的,让钟澄心头一颤,怕是故交同年,想打探一番。 星魁随后领命而去,待钟澄快失去等的耐性时,随从终于回来了。向自家老爷陈述前面的情况。 “是前苏州知府,好像是陶什么的,还有个姓赵的,是什么巡抚。说是牵扯到江南一起民乱。”星魁如实汇报了前面的状况。 见不是自己在江南的故交熟人,钟澄也没再去理会。 他最近的烦恼是自己女儿的亲事。谢家那边没再派人来跟他接洽,不知是等在江南那边,桂榜的准信儿,还是另有变故。是以一点风吹草动,都十分敏感。 父女俩刚进家门,里面就出来几个仆役打扮的陌生人。钟澄正在纳闷,想上前问个究竟。 谁知,对方见是钟府男主人回来了,领头的那位老仆,朝钟澄拜了一礼,欣喜地报道:“奴才是荣福大长公主府的管事,特意来向姨老爷报喜的。咱家二少爷,在乡试中考了个顺天府的解元,长公主、老爷和夫人特意让小的们,前来府上报喜和道谢的,感谢姨老爷之前对我家公子的照顾和提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