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2,不速之客【二】
白若鬼看了看怀里昏睡的白小黑,并未回答身后之人的问题,只在心里无奈道:乱世一直耿耿于怀制造他的主人上任魔尊九重君华,他大抵早知白小黑是君华哥哥的转世,也知晓她之所以成为魔尊是因为身上有着君华哥哥的一魄,所以他是想她能把这一魄还给小黑,让小黑成为完整的九重君华。呵,就算他不这么做,她也迟早会把这一魄还给小黑。如今时机已经快到了,便如他所愿吧。 “小黑我便收下了,你们的话我也收下了。你们可以回去了。邪毕方,送客!” 洪亮的声音令人不由心寒胆颤,穿透厚重的大门,到达一直守候在门外的人的耳朵里。邪毕方应声推开大门,满腹欣喜地走进来,看着大殿里面色难看之至的四人,拿出十足的赶人气势,客客气气道:“几位若是不想动手,便请随我离去吧。” 洛天渊终也动了怒,气道:“丫头,难道你真要辜负你师父对你的一片良苦用心么?!” 然而大殿之上哪里还有白若鬼的身影,她早已抱着白小黑离去,只在叶竹轩耳边留下一句清音:轻罗学姐一直在北海断念山下等你,如果你真的不想后悔一生,就去见她。若是自己的事都处理不好,又有什么资格来管世间之事! 叶竹轩震颤不已,一直以来将自己的敢情深埋于心底,瞒住了所有人,甚至连自己都快瞒住了,白若鬼是如何发现的?这个孩子的观察力和心思,真的远不同于平常人。早该发现的,如果早一点发现,是否能够在当初救她一救? 邪毕方这时哈哈笑道:“辜负?魔尊怎么会辜负她师父的良苦用心,魔尊可是一直在为她师父着想,即便是把他抓来了,依然好吃好喝地待他。” “什么?尊上被抓来了?”叶竹轩、天择、九牧三人大惊失色,不敢相信,洛天渊却一点儿不吃惊,反而很感兴趣,“看来应是个很精彩的故事,不知魔君可否一边送我们回去,一边与我们说说?” 邪毕方笑了笑,“十分乐意。” 白若鬼出了大殿,抱着白小黑跌跌撞撞地跑回自己的屋子里,把白小黑放在床上,然后像是突然失去了所有力气,眼前一黑,差些栽倒在地,又勉强扶着床脚做起,哭笑不得,沙哑着嗓子问:“小黑,这样的jiejie,这样的师父,是不是很可笑?明明已经拥有了那么多的力量,明明已经强大到可以不用去怕任何人,可是……还是怕的,怕尊上,怕师叔,怕老师,怕你……我努力了这么多年,只是为了实现一个心愿,为什么这个心愿实现得这么难?比想象得还难?只差最后一步了,我好害怕自己会走不下去。小黑,当初是你教我无论遇到什么都要坚持下去的,是你教我的。如果我把记忆和魂魄都还给你,你还能如当初那样鼓励我支持我么?如果连你也和他们一样,我……我好怕自己会瞬间奔溃……小黑,再等等……你再睡一会,等我真的做到了,你再醒来,我会把好消息第一时间告诉你。” 就这样,白若鬼喃喃自语着,趴在床头睡了过去。可是,才睡了没多久,便被一阵穿透胸膛的痛苦惊醒。虽然几乎已经习惯了这种程度的痛苦,可是睁开眼看到那刺入胸膛的长剑,看到那双拿着长剑血淋淋的小手,看着那血手的主人,痛从心里蔓延,充斥了她整个世界,痛得惊心动魄,甚至不敢相信,以为又是一场噩梦。 白小黑握着长剑的双手止不住地发抖,眼睛通红,满含泪水,“对不起,jiejie,是他们要我这么做的,他们说你会毁了六界,如果你不肯放手,就一定要杀了你。他们用了很长的时间说服了我。jiejie放心,你死了,我也不会苟活。我会和jiejie一起死。”说罢,抽出长剑,抹向自己的脖子,却被白若鬼一手把剑夺了去。 承载了那么多的力量,白若鬼早已是超越神的身体,那样普通的一剑,又怎么会要了她的性命。白小黑拔出剑的瞬间,她身上的伤便瞬间痊愈了。她只是很累,精神累,所以需要休息,可是,她本以为可以让自己安心的人,却这样对她,精神上又伤了一层。 白若鬼看着手里的仙剑,还记得这把剑是她赠给他的,没想到有一天会刺向自己。她不知哭笑,早已麻木,看向白小黑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淡淡问了一句:“我真的这么可恶了吗?” 白小黑愣住,泪水淹没眼眶,摇头喃喃:“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只是所有人都说jiejie该死,都要杀了jiejie……与其让别人杀了jiejie,我宁愿和jiejie一起死……” 白若鬼一把将白小黑搂入怀里,“说什么傻话,我们两个人都不会死,我们都要好好地活下去。在此之前,小黑一直睡着就好,不要再醒过来了。”这样就不会白白痛苦了。 在法力的催眠下,白小黑彻底地沉睡。 白若鬼跌跌撞撞地走出门,望着天空渐渐下沉的月亮,眼眸中泪光点点,寒光大盛,“我明明在做一件对的事,为什么所有人都说我错了?究竟什么是错?什么才是对?” 一大早,白若鬼被邪毕方推醒。 看到邪毕方一双瞪得大大黑眼圈,白若鬼惊了惊,“你,你怎么了?几晚上没睡了?” 邪毕方急道:“魔尊,没时间睡了,大事不好了。” 白若鬼彻底清醒,冷喝:“什么事,快说!” 邪毕方白着脸道:“是……是你师父……” 白若鬼一把拽住邪毕方的衣领,眼眸要溢出血来,浑身发抖,如今也只有他的事可以令她这样着急。“我师父怎么了?你快说我师父怎么了?!”等不及邪毕方回答,她转身就要出门去找那个人。 左手被邪毕方死死拉住。那只手,明明是那样温暖,却让一个人的心寒冷之至。 为什么?他到底有什么好?你为什么这样关心他? 邪毕方终咽下所有的心思,“魔尊放心,他没有事,他只是不知用了什么办法找到了关押玉皇大帝的地方,一大早匆匆往那里走,我魔族将士阻拦,都被打伤。” 薄薄的身体终于停止了发抖。她仿佛松了口气,声音再次平静而冰冷,“哦,原来是这个事。我倒要看看,他有何能耐能从我的手里劫走人。” 走到门口,白若鬼突然止住脚步,看向身后的欲言又止的邪毕方,“这件事你不用担心,只要我在,你就不用为任何事担心,虽然有些自负,但我真的有自信保全你们所有人。” 邪毕方点头,“我相信你。我睡不着并不是为这些事担心,我只是在为魔尊如何从墨清明那里获知神尊之力的事想办法,并且已经想到了办法。” 白若鬼连忙道:“快说,什么办法?” 邪毕方道:“方法其实很简单,只是怕魔尊不敢这么做。” 白若鬼大怒:“事到如今,还有什么我不敢做的!你尽管说便是了。” 邪毕方俯身,“那可否请魔尊先阻止墨清明劫走玉皇大帝,之后我再与你说这方法。” 白若鬼愣了愣,化作一道黑光离去。 另一边,墨清明在打退了所有阻拦他的人后,轻而易举地推开了山中的石门,望着继而阻拦在面前的神之火,嘴角微微扬起,摇了摇头,踏步穿过神之火,安然无恙地走了进去。 洞内灯火通明,只玉皇大帝一人在石盘上盘腿打坐。 玉皇大帝闭目而息,不看也知是什么人,冷笑道:“你的好徒儿将我绑来了这里,你是来看我的笑话还是来报仇的呢?” 墨清明直直地站在那里,冷漠如冰,简短地回答:“都不是。” 玉皇大帝叹了一声,“墨清明啊墨清明,你真是下得一手好棋!我竟到今天才意识到不知不觉已入你的棋局。” 墨清明淡淡道:“此话怎讲?” 玉皇大帝睁开眼大笑,“别人不知道,我堂堂天界的主宰还能不知?这一切都是你在幕后cao纵,这局棋,从二十几年前,你将一个在十二仙道里诞生的不知来历的魂魄送入轮回,就开始布了吧?一步步忍气吞声走到现在,你这棋局布得也太安静了些。” 墨清明微微合眼,“不安静,又怎么能瞒得过天界神界的眼睛。” “你!”玉皇大帝脸色铁青。 墨清明接着道:“我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被您以及神界所窥视,故而就算有再大的计划也不能身体力行,自然只能找个存在感最弱的小人儿来代我做。我一步步布局走到现在,几乎一步错,全盘皆翻,走得极为辛苦。幸而,我的好徒儿做得很好,一直做得很好,甚至超出了我的预料,让我的棋局安然无恙地走到今天。如今只差一步,让我得到六界生死簿以及六界六尊之力,便可达成目的。” 只是这一步,是这样艰难。她不愿放手,他也下不了手。 玉皇大帝几乎要被气吐血,“墨清明!你到底想做什么!” 墨清明依然如初冰冷,“没什么,只是想补个天而已。” 玉皇大帝愣住,“补天?” 墨清明点头,“嗯,若我算得没错,三年后将是天洞大限,如果不能在此之前将天洞补上,人界将面临一场灭绝性的劫难,这一次便是真的搭上我的性命,也未必能阻拦万分之一的天火。” 玉皇大帝睁大眼睛,不敢相信,“你……你都知道了?” 墨清明道:“这样天大的事,并不是只有玉皇大帝您一人可以算出来。” 玉皇大帝面露愧色,“那你为何要隐瞒于我?” 墨清明道:“正因为事大,才要隐瞒于您,正如您将天洞大限之事隐瞒于众生,只为避免众生恐慌而造成大乱。更何况,这样的大事,您怎会放心交给我做。集齐六尊之力的后果,您也不敢承担不是么?” “我……”玉皇大帝气的语噎,降低声音哼哼,“我是天界主宰,有什么不敢承担的。” 墨清明道:“正因为您是天界主宰,所以承担不起任何会造成可怕后果的事。这样的后果,由我墨清明一人承担便可。” “你那徒儿白若鬼呢?” “从始至终她只是我的一枚棋子而已,尚且没有资格与我承担什么。” 玉皇大帝大笑,“骄傲如你墨清明,又怎会容忍和谁并肩而站。那我倒要看看,你要怎么从你那执着于生死的徒儿白若鬼那里得到六尊之力。”看来,如今他只需坐山观虎斗,待到时机成熟时,再将六尊之力与生死簿一并夺回。 这样一段对话一字不落地落入隐藏在空气里的白若鬼的耳里。震惊?难过?悲伤?可笑?不,她早已对世事无常、人心不古麻木,被自己最在乎最珍爱的人算计了又怎样,这世上除了家人和未婚夫,她本也不该再奢求任何一份真情。 只是,她的心被绞碎得这样清晰,仿佛都感觉不到心的存在,整个人被什么挖空了,再没有了对那个人任何的哪怕一丝一毫的期待和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