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荆棘
天帝宝库中，游方用创造本源直接将原本坍塌了小半的天帝宝库重新改造成一番，同时从本源空间召唤出不少人，让他们开始沿着巨树周围开始改建。 游方的想法，便是准备将诛仙世界作为一个跳板，用来连接一众小千世界和中千世界，将来这里就是作为那些小千世界飞升后的天地，而后让诛仙世界与其他同等级的世界关联，作为低阶中间世界的贯连之地，等到时机成熟，游方将会选择一个中等中千世界，如此依样画葫芦。 随着一个一个世界的贯通，升级，最终，当游方成长到足以横行大千世界时，同样就培养出了一个巨大的势力。 而悬空城则是作为凌天门统合众多世界并进行交流，贸易，互通有无，颁布命令通告的场所。 不过，如今还只是在起步阶段，无论是他自己的实力，亦或者悬空城的布局，都没有完成，当下摆在眼前的是三件事，第一，就是他要炼化巨树，完成自己青帝木皇分身，到时候他有了一具十阶的化身，才算是有了在如神墓世界那样顶级的中千世界自保的实力。 第二就是诛仙世界凌天门的建立，接着一个月之后的成立契机，游方便要开始初步统合一些势力，等诛仙世界一统完成，才是连接小千世界和一众低等中千世界的时候。 第三件事，就不需要游方插手太多了，目前是有吴邪等人在cao作，那就是小千世界的统合与悬空城的建设。 “你也该去一趟天音寺了。”这一日，游方将天帝宝库中的第三卷天书传给了鬼厉后，说道。 天音寺？ 听到这个名字，鬼厉脑海中顿时浮现出普智的模样，那个他曾经心中敬重，实际上杀了他的亲人朋友的老和尚，这么多年来，他一直都在逃避，不去回忆这个人，不想去接触跟这个人有关的。 或许，他自己也不清楚，他该不该恨那个老和尚，若说恨，可是那老和尚却救过他的性命，还传了他天音寺的不传之秘大梵般若，而且那老和尚也是因为被苍松重创，随后又被嗜血珠影响了信心，如今更是已经身死，他如何能恨。 可若说不恨，他的父母亲朋，都是犯在那老和尚手中，他如果不恨，又该如何与草庙村一百多条人命交代。 鬼厉一阵无言的沉默，落在游方眼中，游方眼中闪过一丝莫名的神色，旋即恢复平静：“你不想报仇吗？” “我该如何报仇？又找谁报仇？”鬼厉惨笑，“灭草庙村的人是普智，可是他同样是我的救命恩人，是我的授业之师，就算这些我都不管，他也已经死了这么多年。” “他死了，不是还有天音寺吗？” “天音寺如何？这件事从来没有天音寺参与，最多也就是天音寺顾及影响，隐瞒了几年而已，我若是将这件事算在天音寺头上，那充其量不过是泄愤罢了。” “你倒是看得透彻，这么说，你愿意放下当年的事了？” 鬼厉闻言，眼中，满是难以言说的苦味，更有着一股说不出的无奈：“身在魔途，何以明障，放下那是奢望。” “世间本无正邪，又何来身在魔途之说，自在随心，不为那名，不求他力，本尊若为仙，万仙来朝，本尊愿为魔，魔上之魔。”游方目光冷冷地看着鬼厉：“本尊为徒弟招来的是一个活人，而不是一个心已成灰的活死人，或者说，本尊希望你是张小凡，而不是什么劳什子鬼厉或者魔厉，你可明白？” “张小凡……”鬼厉口中呢喃着，似有感慨，又似乎在沉湎，唯独不像是在念叨自己曾经的名字，更像是在念一个陌生人的姓名。 “一味的逃避，是不可能找回自我的，既然这样本尊便帮你一把，天音，青云，只有你去触碰了，才有将一切揭过去的可能，届时，你能不能从中挣脱，那全看你自己的造化，你成了，本尊还你一个活蹦乱跳的小女友，你若是失败了，自然就没有必要复活一个伤心人。” 淡淡然的话语出口，随即，只见游方随手一招，上方的树壁上顿时抽出一根藤蔓，而后迅速生产抽枝发芽生叶，长出一朵五色的花，脱落飘下，落到鬼厉身前。 “本尊如今暂时无法离开，这朵花是本尊力量所化，必要时本尊能够借助它显化一道灵身，你带在身上，一同前往天音寺。” “我明白了。”鬼厉伸手接过那五色花朵，便见那花朵化为一道五色流光没入他的掌心，留下一道花朵形状的烙印。 “咚……咚……咚……咚……” 仿佛是回荡在天边的低沉钟声，悠悠传来，将鬼厉从深深梦魇中唤醒，那沉沉钟声，由远及近，缓缓的，竟似乎敲入了他的心底，同样也将他从浑浑噩噩中唤醒。 那一日听过游方的吩咐后，他便离开了死亡沼泽，没有御使摄魂飞行，而是如凡人一般朝着天音寺所在，一路走了过去。 这一走便是八天的时间，路上他遇到过劫道的山匪，作恶的凶人恶兽，也遇到过淳朴好客的小村庄，繁华热闹的城镇，他就像是一条小鱼，在名为红尘的汪洋中不带停驻地游着。 当他被那低沉的钟声惊醒，他才发现，他已经到了天音寺的外面，跟着一些前来上香礼佛的人流，穿过山门，走进一个长约两丈左右的通道，宽四尺，两侧都是红墙，有两人多高，顶上也一般铺的是绿色琉璃瓦片，通道尽头乃是一个圆形拱门，走近那个拱门时候，便隐隐听到外头传来一阵声响。 那声音颇为奇怪，乍一听似乎乃是庙内僧人颂读经书的声音，但其中却还夹杂着其他怪声，有一些本是在鬼厉想象中不该出现在此处的，如村落妇人聚在一起聊天谈话，又或信众高声礼佛，更隐隐传来还有些孩童啼哭声音。 这等等怪声，又怎么会出现在号称天下正道三大巨派之一的天音寺中呢？ 鬼厉心头惊疑不定，继续向着拱门走了出去。 门外豁然开朗，但只见白玉为石，坪铺为场，石阶层叠，九为一组，连接而上至大雄宝殿，竟有九九八十一组之高。而玉石雕栏之间，只见殿宇雄峙，极其高大，殿前十三支巨大石柱冲天而起，高逾十丈，殿顶金壁辉煌，八道屋脊平分其上，雕作龙首形状，每一道屋脊飞檐龙首之前，赫然各雕刻着十只吉祥瑞兽，形态各异，栩栩如生。 而殿下种种雕刻华丽精美，更是远远超过了世人想象，非等闲人可以制作。在大雄宝殿之后，两侧，前方，俱是一间连着一间的高耸殿堂，其间或是广场相接，或是小路蜿蜒相连，有的直接便是连在一起，层层叠叠，大为壮观。 只是这建筑虽然雄伟华丽，也的确令人惊叹不止，但此时此刻，最令鬼厉惊愕的竟不是这些，而是这等佛教庄严圣地之上，此刻竟是有无数凡人穿梭不停，无数人手持香火，跪拜礼佛，台阶广场，殿里殿外，香火鼎盛的难以想象。 偌大的一个天音寺，在天下正道中拥有崇高地位的天音寺，竟如同一个凡间普通寺庙一般，开放给无数世俗百姓烧香拜佛。 鬼厉从来没有想到这个，刚才的那阵阵怪声他明白了，但是眼前的这一切，他却更是糊涂了。自小在青云山上长大，他早就习惯了所谓的仙家风范，仙山仙境，原是只有修道人才能拥有的。在青云山上，哪里曾见过一个普通百姓上山来烧香求愿过？ 与鬼厉一同到来的百姓已经进入了大殿，而鬼厉却是心中不解，站在广场之中，时间一久，再加上他那一身显眼的黑衣，自然是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 “这位小施主，贫僧见小施主在此驻足许久，可是有什么需要帮助的？”一名知客僧走上前来，双手合十，口中念了一声阿弥陀佛，问道。 鬼厉收回目光，冷冷望向说话的知客僧，口中淡然应声道：“我来找人。” 那知客僧闻言一怔，随即反口问道：“那敢问小施主您要找的是敝寺哪一位僧人？” 鬼厉漠然道：“天音寺主持普泓大师。” 就在这时，一个身穿月白僧袍的年轻和尚正好将一位老者送出佛堂，走近院子中，看到了院中的鬼厉，脱口而出道：“张师弟，你终于还是来了。” 鬼厉也已经注意到那僧人，正是与他有过数面之缘的法相，法相唤过身边的小沙弥交代了几句，而后迅速迎了过来。 法相乃是主持弟子，在天音寺地位尊崇，那知客僧与法相互相见礼之后，告知法相鬼厉来的目的，就离开了。 “师父他这么多年来一直希望能够与张师弟见上一面，不想今日张师弟主动找上门来，我已经让人去请师父，张师弟随我去后面的佛堂吧。” “有劳。”鬼厉脸色不变，跟着法相离开，路上忍不住心中疑惑，说道：“没有想到天音寺居然如此热闹。” 法相微微一笑，道：“今日正好乃是初一，所以人多了一些。虽然本寺香火旺盛，但平日也没有这许多人，只是每逢初一十五，附近方圆数百里的百姓，都有过来拜佛的习俗了。” 鬼厉摇了摇头，迟疑了一下，终究还是问道：“不是，我是觉得奇怪，你们怎么会让百姓们进来烧香拜佛？” 法相对鬼厉会问这个问题似乎实在意料之中，点了点头，做了个这边走的姿势，然后带着鬼厉向大雄宝殿后面走去，边走边道：“其实早先天音寺也和青云门等门阀一样，并不对俗世开放，只是我恩师普泓上人接任方丈之后，与另三位师叔一起参悟佛理，发大愿心，说道：佛乃众生之佛，非吾一人之佛耶。于是便决定开山门接纳百姓。” 说到这里，法相停住脚步，回身指向那通向大雄宝殿的无数台阶之路，道：“你看到那条长长石阶了没有？” 鬼厉点了点头，道：“怎么？” 法相合十道：“那是当年一位师叔看到山路陡峭，百姓虽有心礼佛却有许多身体虚弱者，行动不便，竟不得上山还愿，遂用大神通，以一人之力，费十年之功，在原本险峻的山路上硬生生开辟出了这一条佛海坦途，做了此等功德无量的善事。” 鬼厉不由得肃然起敬，面色也端重了起来，道：“竟有这样了不起的前辈，请问他的名号？” 法相看了他一眼，意外的沉默了片刻之后，低声道：“那位师叔名号普智，已经过世十数年了。” 鬼厉脚步一顿，举目凝望那条山路，只见远远的人群熙熙攘攘，无数人穿行在那条石阶之上，老人、男子、妇人、孩子，一个个脸色虔诚从石阶上走过，口中念颂着佛号，仿佛他们走了这条路，便是离佛祖更近了一些。 脑海中蓦然回忆起来之前游方的那句话，世间本无正邪……自在随心……本尊若为仙，万仙来朝，本尊愿为魔，魔上之魔，草庙村之前的普智应该已经称得上是佛了吧，至少在这些穿行在石阶上的人心中，为他们开辟这条路的人是佛。 佛若化魔，亦是魔上之魔！ “一条佛路。”鬼厉淡漠地评价道，而后看也不看，就离开了。 法相听闻鬼厉的评价，心中先是一喜，但是当看到鬼厉宛如冰山的面孔时，却是心中一叹。 路是佛路，人却非佛。 天帝宝库中，正在炼化巨树的游方忽然睁开双眼，目光怔怔地看着远方，许久，许久，都不能回过神来。 鬼厉或许能够借着这一次的遭遇，重新找回张小凡，但是他呢？ “人生在世如身处荆棘林中，心不动则人不妄动，不动则不伤;如心动则人妄动，则伤其身痛其骨，于是体会到世间诸般痛苦。”念了一句禅语，游方脸上浮现出不屑的冷笑：“心若是都不动了，还算得上活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