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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部:第五卷:第四章

    一觉醒来,运动会已经开始了。

    萧暮雪慢悠悠地吃完早餐,准备收拾晾好的床铺。

    姚慕白将她拉开:“我在的时候,这些事你都不用cao心,只管吃睡玩就行。”

    萧暮雪也不争辩,找出运动鞋穿上:“我今天没比赛,就纯粹是去看热闹。”

    姚慕白蹲下帮她系好鞋带,搬出一张凳子放到院子里:“你头发太长了,怎么也不去剪一剪?过来我给你修修。”

    萧暮雪磕了磕鞋尖:“从小到大,我的头发都是你在修剪,我不习惯别人。”

    “那以后要是我几年不回来,你还不剪头发了?”

    “嗯!让它们自然生长,把我长成一棵树的模样。”

    “净瞎说!”姚慕白仔细修剪着发梢,一根也不落下,“等一下我将你的头发编成辫子,然后扎起来,这样无论你怎么玩都不会碍事。”

    “随便你。”萧暮雪闭着眼闻着空气里竹叶的清香,心情舒畅。“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看运动会?顺便温习温习高中时代的生活。”

    “不去。我要去买点新鲜蔬菜回来给你做饭。”

    萧暮雪扭头看墙角的一朵小花:“你已经快变成厨娘了。”

    “你不喜欢?”姚慕白轻轻地将她的头扶正,“你想吃什么?”

    “只要是你做的,什么都行。你知道我不挑食的。”

    “好吧,那我就看着买了。”姚慕白修剪完发梢,轻车熟路地将头发一分为二,一左一右编成两条长长的辫子,又将辫子折了几折,用橡皮圈绑好。他左右看看,稍微调整了一下高度,觉得两边一致了才罢手。

    萧暮雪拿起放在一旁的白色雏菊,轻轻插在左边鬓角:“那我走了。”

    姚慕白点了点头,轻抚她的脸颊:“我等你回来。”

    萧暮雪朝学校跑去,留下一串百灵鸟般清脆悦耳的笑声在身后。

    姚慕白目送她的身影消失在大门口,才收回视线,开始安排自己的事情。

    刚进校门,迎面遇上了姚梦芽:“你怎么现在才来,比赛已经开始了。”她看着萧暮雪,眼里没有了从前的冷淡。偷窥事件后,她去找萧暮雪道谢,两人聊了很久,越聊越觉得投缘,越聊越觉得遇见了知己。等到聊天结束,两人再没有之前的隔阂,倒像是相识多年的朋友。

    年少的好处之一,就是可以依着自己的性情和好恶,与人为敌,或与人为友。

    “我今天没有比赛,又没什么事可以做,所以就多睡了一会。你怎么不去做准备?今天不是有田径项目吗?”

    “放心吧,我心里有数,绝对不会让大家失望的。”

    “哇,不愧是咱们的田径女王!这气势,绝了!”

    “又取笑我!楚老师上场前到处找你,好像是有什么事。”

    萧暮雪加快了脚步,姚梦芽跟了上去。两人一路小跑上了外cao场。

    两边的看台已经挤满了人,挤不进去的就随便找个地方落脚,只要能看到比赛就行。萧暮雪费了好大的劲才挤了进去,回头却不见了姚梦芽的身影。

    上半场比赛已经快结束了,楚星河百忙中扫了人群一眼,终于看见了萧暮雪的身影。她站在场地的一角,正全神贯注地观看比赛。那亭亭玉立的身姿和褪去了婴儿肥的脸颊,没有了初见时的童稚,已出落成少女模样。又黑又亮的头发不是扎成高高的马尾就是挽起来编成辫子,有一种想要长大成人的急迫。长大成人……那真的是一件不错的事呢!只是,到底你是想为谁长大?又会为谁绾起长发?是我么?应该不是吧!那会是谁?

    球飞了过来,不偏不倚正好砸在楚星河的胸前。他回过神,发现同伴正用责备的眼神看着自己。

    萧暮雪安静地站着,目光随着球飞来飞去。

    楚星河又看了她一眼,眼神明亮而温柔。

    两边的看台上发出山呼海啸的叫声,其中女生的加油声最为震撼。

    “楚老师,加油!”

    “楚老师,雄起!”

    “楚老师,我爱您!”

    萧暮雪回头看了看如痴如狂的人群,浑身打了个激灵:天啦,再怎么喜欢楚老师,也不能这么露骨吧!真是一群花痴!她又回头寻找姚梦芽,看见方宇墨陪在她身边,两人正兴高采烈地说着什么。萧暮雪笑了:我倒小瞧你了!

    姚梦芽也看见了萧暮雪,又叫又喊地冲她挥手。

    萧暮雪指了指方宇墨,在空中画出一只大大的灯泡,笑着摆了摆手。

    广播里开始播放通知,让所有参与医护的人到伤员安置场集合,有人受伤。

    萧暮雪听完后赶紧闪身往外挤。楚星河眼角的余光看她出了人群,心里又开始不安宁起来。

    内cao场上也是人山人海,比赛仍如火如荼地继续。两个受伤的人一坐一躺在旁边的长椅上,校医正忙着查看伤情。其中一个男孩子看起来十分痛苦,脸上布满了豌豆大的汗珠。

    见只来了一个人,校医的脸色不悦:“你没报名医护队吧?别的人呢?”

    萧暮雪看了看身后:“都在看比赛。报不报名都一样,我来也可以的。”

    校医顾不上追究责任:“他的胳膊脱臼了,腿也伤得不轻,你赶紧扶他去医护室躺着,我检查完这个就过去。只是,他这么大的个子,你扶得了吗?”

    “当个拐棍我想还是可以的。您先去看看那个同学吧。”萧暮雪弯腰去扶躺着的那个男孩子,却见他斜着眼冷淡又嫌弃地看着自己,便将手缩了回来:“看来,你并不需要我的帮助。那,请自便。”她靠在旁边的树上,气定神闲地望着天上的云彩飘来飘去,心情舒畅。

    又过来一个伤员。校医皱了皱眉,示意躺着的人坐起来让个地方:“你赶紧去医护室呆着,别在这里碍手碍脚的了。”

    萧暮雪见那男孩试了好几次都没能站起来,摇头叹了口气,走过去站在他身旁:“别挑三拣四的了,咱俩都将就将就吧。”

    男孩无奈,伸出一只胳膊搭在她肩膀上,一瘸一拐地向医护室走去。

    走了不远,萧暮雪找了个人少的地方,扶那男孩在一棵树下靠好,双手搭上了他脱臼的胳膊:“你稍微忍忍,可能会有一点痛。”

    “你要干嘛?”男孩冷漠地看着她,眼神里尽是疑问。

    萧暮雪抬头对他微微一笑:“不干嘛呀。你这么问是怕疼,还是怕我?”

    男孩懒懒地笑了笑,满脸的不羁与不屑:“怕疼?怕你?”他正待继续说下去,就听见嘎哒几声响,随即从胳膊传来一阵剧痛。他皱了皱眉,忍了过去。

    萧暮雪拍了拍手:“还挺能忍。我帮你把胳膊接好了,活动活动给我看看。”

    男孩眯眼看着她,懒懒地问:“好了?”

    萧暮雪懒得多说:“在这里站好,等我两分钟。”她一溜烟地跑到医务室,取了一副拐杖,又一溜烟地跑了回来,来回不超过两分钟。她将拐杖递到那男孩面前:“你的胳膊已经没事了,就自己撑着它去医务室吧。路上小心点,我就不送了。”

    男孩一把拉住她:“我的胳膊确实是没事了,但我的腿还很疼,需要人扶。”

    萧暮雪伸出两根手指,小心地捏着他的袖子将他的手移开,像是怕沾染了病毒的样子:“别这么娇气好不好?你没听校医说人手不够吗?我还得去帮忙。”

    “那你也要先扶我去医务室,我伤得很重,你不能扔下我不管。”男孩龇牙咧嘴地说,“我叫君无双。”

    萧暮雪瞄了他一眼:“君无双?天英学校的君无双?”

    “是。”君无双并不奇怪她知道自己,“你呢?”

    “我?无名小卒。不足挂齿。”萧暮雪蹲下身仔细检查着他受伤的腿,“真的只是皮外伤,没有伤到筋和骨头,没你说得那么严重。”

    “那为什么会这么疼?”

    “因为你身娇rou贵。”萧暮雪伸手按了按伤口周围,“晚上你回家用热毛巾敷一下受伤的地方,然后涂上外用的跌打损伤药,过两三天就没事了。”

    “说得像真的一样,你又不是医生。”

    “你可以不相信我。”萧暮雪无所谓地摆了摆手,“反正疼的又不是我。拜拜。”

    “嗳,你等等!”君无双叫道,“你真的不管我了?”

    萧暮雪脚步不停,一眨眼就没了人影。

    君无双懒懒地一笑,无可奈何地摇摇头,拿过拐杖慢慢向医护室挪去。走到半路,遇见凌云中学的一位相熟,两人便聊起天来。

    “你们凌云中学的女生怎么都跟巫婆似的。”

    “你什么意思?难不成有人招惹你了?谁那么大胆子,敢惹你。”

    “就刚才医护队的那个女孩子,看起来挺温柔的,可一说话就凶巴巴的,像棵浑身长刺的仙人掌。”

    “医护队的?谁?我也是医护队的,不觉得有谁凶巴巴的。别是你小子想泡人家没泡到手,故意损别人的吧。”

    “泡她?我会那么没眼光?”君无双详细地描述了萧暮雪的身高、长相和说话时的神情,“就她那火辣的脾气,谁喜欢她,谁死相难看。”

    那男孩笑得喘不过气来:“你说的是萧暮雪吧?难怪你会吃瘪!她可不会因为你长得帅,或者因为你是天英中学的骄子,就对你另眼相看。她的脾气确实算不上温柔,不过,要认真说起来,也没有比她更好的了。不信你去我们学校打听打听,看有没有人说她不好。当然,被她揍过的人肯定会说她不好。那是特例,要区别看待。”

    “揍人?就她那萝卜干似的小身板,还揍人?我看是被人揍还差不多。”君无双懒懒的眼神里终于有了一丝光亮,“你给我讲讲,她是怎么揍人的。”

    那男孩乜斜了他一眼:“你小子,动机不纯!我不讲。”话虽这么说,但他还是将萧暮雪所有的事前前后后讲了一遍,讲得兴奋了,还说,“她可是我们男生的梦中情人,你千万别打她的主意,否则后果严重。”

    “原来她就是萧暮雪!还跟我说是无名小卒,不足挂齿。”君无双摸了摸自己的胳膊,“早就听说凌云中学有一朵扎手的花,今日一见,名副其实。”

    “你不惹她,她怎么会扎你?”男孩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帮忙去了,你慢慢走,不送。”说完,也是一溜烟的没了人影。

    君无双恨得牙根痒痒的:“这凌云中学的人都是属兔子的吗?一个个都跑得这样快!”他慢慢挪到医务室,一路上还想着那棵完全不将自己放在眼里的仙人掌。

    萧暮雪跑回安置伤员的地方,见已经没什么事可以帮忙,便在旁边的长椅上坐了下来。

    校医收拾好绷带和药水,拎着药箱准备走:“怎么不去看比赛?今天是教师队的友谊联赛,万人迷楚老师是咱们学校的主力,你不去观战当拉拉队?”

    “您听听这加油声,拉拉队是不缺人的。”萧暮雪笑道,“或许您这里更需要人手,我还是留在这里比较好。”

    “那我就先回医护室了。有事就过来找我。”

    萧暮雪目送校医离开,坐在椅子上开始玩自己的手指头。她十指纤纤,莹白剔透,隐隐泛着玉石般的白光。她对着太阳举起双手,眯着眼左看右看,心里开始犯嘀咕。自从初潮以后,月月服食爷爷给的药丸,这皮肤是越来越好了。那药里到底加了些什么东西?目前只能确定有何首乌。也就因为它浓烈的气味遮住了别的药的气味,才搞得我什么都闻不出来。到底还有什么药呢?

    阳光透过指缝,手指便变得透明起来,隐隐有淡淡的粉色的亮光。这是一种只属于青春的颜色,清澈,透明,动人心扉。

    “你在看什么?”楚星河出现在她面前,“还看得这么入神。”

    萧暮雪很自然地将手收了回来,藏于身后:“我瞎玩呢。”

    楚星河笑着说:“藏了什么好东西?快给我看看。”

    萧暮雪拿出手帕递了过去:“您的汗水都快进眼睛了,赶紧擦擦。”顿了顿又问,“梦芽说您找我?有事?”

    楚星河指了指小卖部:“去给你的张老师回个电话,他好像有急事找你。”

    萧暮雪撒腿就跑,俏丽的身影在太阳下格外的跳脱。

    楚星河低头看了看那方手帕,洁白的棉布上有隐隐的浅色花纹。手帕的一角用彩色的丝线绣了一朵怒放的紫菊,美得呼之欲出。他将手帕装进口袋里,转身回到了赛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