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情思〗

    154.破军

    金色的日光一点点爬上镶金嵌银丝的窗台，一寸一寸映亮幽暗的华丽宫殿。墙边的烛火一一熄灭，殿内充斥着一股子蜡烛燃烧味。

    清晨的吉莫王庭宁静，祥和，洋溢着淡淡的欢喜。渐渐地，人们动起来，在宫殿间穿梭，来来去去，紧张热闹，而又有序。

    还有三刻钟，婚礼的号角就要吹响。

    城外却响起了不合时宜的爆炸声，震得小宫殿里的器皿微微晃动。

    倾心等候婚礼开始的人们还未猜出震动的原因，紧接着，集兵号令吹响了。整座城池陷入混乱，卫戍部队一边呦喝一边控制秩序，铁骑兵们积级调兵遣将，吹乌角，跨战马，整齐划一的马蹄声在窗外渐渐远去。

    冲锋战打响的时候，既不是寒冷凄清的凌晨，也不是更深露重的深夜，就在这个很平常的近午时分，日光正盛。

    尽管吉莫王庭卫戍部队反应迅速，北漠漠将领骁勇善战，骑术了得，但是，在突袭者兵力的绝对优势前头，在城里jian细的背叛运作下，北漠漠方面节节败退。

    “着火了！”

    “城门塌了！”

    “北边的城门，给我守住！”

    “是北周人！”

    当绣着大周字样的军旗亮相后，人们知道宿敌北周神奇般地跨越数万里的荒野沙漠，长途跋涉的黑骑军从后方杀入北漠漠族的腹地，突破防线，攻进吉莫王庭。

    上官敏华暗生疑虑，心底在奇怪周承熙如何来得这般快。她行到窗边，看远处锋烟四起，思绪万千。她的目光越过吉莫王庭的宫殿与穹顶帐篷，唯一能够不惊动吉莫王庭的突袭路线，是与燕门关连结在一起的崇山峻岭。

    如果真是他们，说明他们要翻越从没有人探索过的原始森林。这行军有多艰险，需要多大的魄力与勇气，故且不论成功与否，可以想见这其中遭受的损失有多重。

    上官敏华血管里的热流又在奔腾呼啸，在她脑中掀起惊涛骇浪，狂飙的风暴淹没她的不忍，她生出无穷的信心：周承熙那个狂妄的疯子也许真地会这样做。

    四面八方都是北周的士兵，他们用霹雳弹与燃油的箭矢压制北漠漠人的巷战策略。妇孺老幼哀声四起，城里随处可闻房屋燃烧倒塌的声音。

    吉莫王果断地下令撤退，放弃他们华美尊荣的王庭。

    大周将士紧追不舍，迫得沙漠王的部队向王宫方向靠拢，这脆弱的地方有大量的宫女、惊慌失措的皇妃与吉莫王庭未来的主人，众皇子。

    上官敏华冷冷地看那屠杀掀起一幕又一幕的血雾，扣着窗棱的手指用力得发白。她吹响暗哨，数名暗卫伏在她身后听命行事，她叫他们去把宫里的人全抓起来，不要让人杀了去。嗖嗖数声，暗影去时如来时般没有踪迹可寻。

    她转过眼，这时，王宫前的战事又换了另一番景象。

    羽公主骑在马上，弯弓欲射，大喊：“柳子厚！”在见到那个敌方将领冷漠一转头间，含泪放箭。柳子厚随手挥剑，箭头一分为二，他冷冷地举剑下令：“杀！”

    四周的黑骑军举起铁弩弓，向羽公主方面扫射。羽蒙达拍马去救，将羽公主推开后，吼道：“柳子厚，我们决一死战！”

    这三人为中心的敌我双方骑兵纠缠在一起，另一边，吉莫王遭遇劲敌。

    柳子厚带着黑骑军从王庭正前方冲入，最忠于皇帝的史家军又从侧后方包抄，堵住吉莫王庭众人的退路。

    两代王者正面交锋：一方是大周的新锐年轻皇帝，一方是名扬天下的北漠漠族雄鹰之王。

    他们曾在多年前的燕门关对诀，当时，吉莫王以绝对的王者优势，以慕少女之名，给予弱者以怜悯，横扫当时还是七皇子身份的周承熙之尊严，那也许是一向唯我独尊的周承熙首尝败绩。

    今次，身经百战的周承熙已完全蜕变为真正的皇者，他的每一次攻击都需要吉莫王打起十二分的精力对抗，再也不复曾经的优势。

    曾经，上官敏华问过周承熙，他与吉莫王对上，孰胜孰败。那时，周承熙沉默以对，如今，这青年皇帝噙着一抹冷笑，一招一式稳扎稳打地攻击对手，眉宇间是从来没有出现过的凝重，他重视他的对手，但唇角那抹笑意也是在蔑视那个过去的强敌。

    吉莫王的强大属于过去的传说，他已然老去，庆德帝却是新星，正在冉冉升起。

    从大周黑骑军的铁蹄踏破吉莫王庭的防线，从大周黑骑军的铁驽射破吉莫王庭的防线，已宣示出周承熙的时代到来！

    上官敏华从来未曾如此刻般记住这抹影像，这个在她生命中扮演着重要角色的男子，周承熙确实未叫她失望，他也从来不曾叫她失望。

    他来了，带着他的霸气与不可一世，来夺回属于他自己的东西，权利与尊严。

    “主子！”

    “小姐！”

    “上官敏华！”

    忽然之间，上官敏华觉得自己在飞，她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她只看到周承熙的剑在与吉莫王的弯刀对抗时，他莫名其妙地撤剑，任由吉莫王的刀在他身上划下重重的伤痕，他只管向前奔跃，然后，她看到他将自己揽腰抱起。

    在剧烈的爆炸声中，她与他的眼紧紧相对。

    他咧齿一笑，眼中有着锋芒毕露的狠绝，上官敏华轻皱眉，才要说话，两人已随着爆炸的气焰重重飞出倒地，无数的将士叫着皇帝的称号包围过来。

    柳子厚焦急地上官敏华扶起来，关切地问她有无受伤。上官敏华怔怔然，她的视线随着周承熙的去向而转移，她看那些军官将他抬走，看那些军医为他清洗伤口，包扎，然后他们说什么，血rou之伤，没大碍。

    不知道为什么，她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心里头那股子凉意也消失。

    然后，她转过头，无声地看周围的官兵收押俘虏，整理战场，收拾乱局。秋棠在她身旁紧张地嚷着什么，她听不见别人的声音，也触不到那些鲜活的身形，眼前一幕幕就像鲜红的平面画，与自己相隔时光的两岸，一时间，她也弄不清自己身在何处。

    秋棠起用手绢给她擦拭泥灰时，看到帕子上的红色神情便绝望大恸，拼命地摇晃她的身体，见她没有反应，手搭在她的脉搏上，塞了颗药给她，然后转来转去，看到某处时，像是灭顶之中的人抓到一根稻草，让她转了个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