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弃神岭刘当意踌躇
这一歌唱的刚强有力,又不失凄婉感情,龙吟虎啸之中丝丝入扣,令所有文武都肃然起敬,文官惊异,武将动容,不仅是对这歌妓的技艺赞叹不已,能悲风画扇得怜悯,也能擂鼓豪放动真情,而且对这两首诗词的作者根式好奇。什么样的人能在同样的题目之下,写出景致、情感、立意完全迥异的诗词来。 于是丘狩起身施礼,不耻下问。 歌妓万福还礼,“是聪侯夫人。夫人将两首诗交给奴婢时说了,如果第一首唱出来,一定会有哪位大将军不喜欢,那就唱第二首,一定动情。” 顿时所有人都肃然起敬的看向石贝,石珍丝帕捂着嘴,微微的颤栗着。 包铜哈哈大笑,连周遭树上的鸟都群起而飞,吓得歌妓急忙后退结果险些被绊倒,乐师手快才没有出事。包铜说:“赏!如此说来也算是巾帼不让须眉,老夫的想法都被她猜透了,佩服佩服!” 雷长叹气,林荣苦笑,石贝低头,石珍轻咳,石柯吩咐人给赏。 歌妓和乐师谢过之后乘船离去了。石珍紧紧的握着手中的丝帕。石珍说:“已经是午后了,我们也该散了。诸位爱卿,自当保重。” 于是众人陆续离去。 当石珍及其君臣在定河岸边畅谈饮宴的时候,刘当在大神岭却是忧心忡忡。 大神岭,在西郡以西,是防御狥狳的边陲重地。大神岭背后是西郡的迟山余脉,四面山势崎岖陡峭,布满沟壑树林,进可攻退可守。当年卫朝太宗皇帝就是从这里取得了抵御狥狳进攻的胜利,也是从这里发起西征,深入草原大漠数百里,一度驱逐狥狳远离关西和中原。可是后来文宗和定宗被权臣挟持,国力渐微,一直到烈宗时才得以恢复。可是现在,刘当的关西军根本无力抵御,大神岭远离西郡腹地二百里,一路上地势复杂,容易被伏击,军费浩大,刘当使尽了手段搜罗钱财,也无济于事。 看着山下漫天的沙尘,沙尘中难以辨别的狥狳骑兵,刘当的心里充满了畏惧,他已经出兵三个月了,一直在挨打,派出去的兵几乎就没有能活着回来的。在这里多住一天,退兵的心思就越重一分。 刘当转身回到大营里,赵奔挎着刀站在那里,“大王,我们怎么办。粮草已经不多了。”刘当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有气无力的说:“那也只好退兵了。”赵奔追问:“大神岭是西郡乃至西北的屏障,就这么弃之不顾,实在可惜。我们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刘当抬头看着赵奔,“我也不想,但是我们的粮草运转太过艰难,眼下就是如何追加赋税也是无济于事了。放弃大神岭才能集中力量防御迟山,有迟山的险峻和迟山关的险要,保住泷阳,泷阳保住了西郡也就保住了。” 赵奔无奈只好遵从命令,开始有条不紊的准备退兵。当刘当坐在车上,缓缓的向东而去的时候,狥狳的骑兵则从西面近乎笔直的山坡上,一步一步的爬到大神岭上,目送刘当退兵。 开始只有那几十人,可是转眼之间就变成了密密匝匝的一片,他们欢呼着。 刘当放下帘子,心里是一汪寒泉,他知道,从这一刻开始,狥狳想要威胁西郡乃至关西已经是一件易如反掌的事了。一想到狥狳那几十万战无不胜的,横扫西域数十国的骑兵杀进关西似乎已经指日可待了。刘当在这一刻冒出了一个令他自己也毛骨悚然的想法:如果卫朝还在,这一幕会发生吗?刘当马上丢弃这个想法,将自己裹在皮袄里睡去了。 终于回到西京,刘当下车之后见到的第一个场景,就是姜妃怀里抱着一个婴儿站在迎接队伍的最前面,在她身侧就是刘当的长子刘景。师聊叙率领臣子们站在后面。所有人都在行礼,刘当示意他们免礼。随后刘当,姜妃,刘景和那个连名字都没有的婴儿一同乘坐大车,驶向皇宫,师聊叙和赵奔一同随行。大臣们依照规矩陆续散去了。 刘当问:“景儿,你代行朝政,如何?” 刘景说:“回父王的话,一切都按部就班。师大人多有提点。只是儿臣以为父王的一些政策有失偏颇,是竭泽而渔……” 刘当突然打断刘景的话,“行了。孤王已经知道了。”然后刘当就将注意力转移到那个小儿子身上,姜妃也配合刘当逗弄婴儿。 刘景只能在一旁看着。 回到皇宫之后,刘景向刘当告辞,回自己的住处了。 刘当站在大殿中央,看着姜妃怀里抱着自己的小儿子,说:“爱妃,大神岭已经丢了。我们想要保住关西,必须要向李从示好才行。你写一封信,给李从的皇后,请她从中斡旋。” 姜妃点头道:“也好,如果有用我们就有了靠山。”说着将怀里的婴儿交给奶娘,婴儿哭得很厉害,但是姜妃看也不看的走向刘当的书案。 于是刘当在一旁看着,姜妃写了一封给平融夫人的书信。刘当派人火速送往中都。打发了送信的人之后,刘当抱着姜妃坐在大殿的宝座上。刘当说:“我不在这段时日里,西京安宁吗?” 姜妃说:“有师聊叙相助,西京还算安宁。但是公子暗中资助那些反对大王的人。师大人虽然派人去逮捕他们,但是都被公子阻拦了,甚至帮助他们逃走。” 刘当不悦的说:“逆子,居然敢资助反贼?” 姜妃说:“公子一向与那些书生私交很好,而这些书生中也有人与军中的人有些交情。如果他们做什么对大王不利的事,连赵将军和师大人也无可奈何啊。何况他们已经集结势力了,一旦他们得手,公子就是不想登位也难了。不可不防啊。” 刘当紧紧的闭住双眼,姜妃看出刘当心里不爽快,便不敢再多话。草草的问安告辞了。留下刘当一个人在大殿里,嘀咕着:“废?不废?” 想来想去也想不出一个头绪,刘当只觉得自己的头颅嗡嗡作响,走到门外滴雨檐下,望着天空,“真是内外都不宁啊。西北八百里的边防就让我焦头烂额,梁皓在北疆两千里的边防是如何做到的。” 话说梁皓一只在访求一个人,就是纪参。纪参在北疆的学子中也是颇有些名望的人,从十几岁时开始就是个小有名气的后生,如今已经而立之年,学问和才略更是出色,在北疆是响当当的大家。但是他却很少在一个地方居住很久,经常在各地游历,所以梁皓在北疆找了他许久也没有见到他。但是梁皓依然不肯放弃。 但是这一次的寻访同样以毫无收获而告终。梁皓在党阳城外的驿站里望着远方党阳的城楼,十几个护卫或近或远,正在消受驿站里的酒rou。 在梁皓身后有一个背着斗笠,衣衫脏乱,但是眉宇之间抖着书卷气的年轻人,正看着梁皓,他对梁皓说:“老人家,这里坐吧。”梁皓看看他,走到他身边坐下了。“小伙子,你倒是挺有心啊。” 年轻人却压低嗓音,“明公找了我这么久,就是为了这句话?” 梁皓的银白的眉毛胡子顿时飞扬起来,但又镇静下来,“先生何时找到老夫的?”纪参笑了,“三个月前。我一早就知道朔王在找在下。”梁皓苦笑道:“先生可是苦死老夫了,老夫这把年纪跋山涉水,实在不易啊。” 纪参点头,“确实,在下也是甚为感动。本来半年前在下就已经有意现身,与您相见。但是时势动荡,加上在下对您的意图不得不怀疑,所以一只在暗中行动,一边躲避,一边跟着您。现在局势缓和,在下也感动的无以复加,所以就现身了。” 梁皓笑道:“先生果然是高士啊。” 纪参却自嘲:“哪里是什么高士。治国,我不如娄明,用兵我不如石贝,其他如王宪,袁玄,李伯升等人都是当世人才。我不过如此而已。再说,我始终是不愿入官场的。”梁皓问:“那为什么先生最终还是选择了老夫,而不是其他诸侯呢?”纪参说:“因为您身边没有治国统军的人才,只是其一;其二,您不仅是在物色处置军国大政的人才,也是在物色托孤重臣。” 梁皓顿时愣住了。 纪参接着说:“主公的公子尚且年轻气盛,而主公却是垂垂老矣。不出数年必然离去,那个时候虽然有长孙、令狐两位将军在,但是没有可以托孤的文臣,一定或有小人乘虚而入,主公几代人建立的家业也就完了。不知在下说的对不对。” 梁皓激动的抓住纪参的手,“你就是我要找的人,你就是我的姜太公啊!”纪参连忙在梁皓面前跪下,行君臣大礼。梁皓携纪参一同进入党阳城。并在回到自己的幕府之后,立刻让梁元拜纪参为亚父,加封为丞相,处置所有政务和军务。 巨鼎三年八月十五,正式登台拜相。八月十六这天君臣一同商议军务,梁皓问纪参:“我们北有柔灵,南靠中原,有千里边防要把守,又是腹背受敌,应该如何用兵呢?” 纪参说:“回禀主公,关键在时机。时机正确却可以避免两面用兵,现在正是秋季,草原上人马肥壮的时候,尤其是狥狳,正是四出征战的时候,所以柔灵的骑兵已经开始向西调遣。这也是我们向中原用兵是时机。” 纪参轻咳了几声,接着说:“先前李从已经两次兵败,士气和粮草军械尚未恢复。而刚刚接到的消息称,刘当放弃大神岭,而张专依旧沉迷享受,正是我们与李从开战的大好良机。此次我们的目的不是为了并吞中原,而是试探李从的实力,如果他实力不济,我们一定可以长驱直入,如果他气数未尽,一定会陷入僵局。日后我们再进兵中原就有了依据。所以,无论粮草是否充足,都要在冬季来临之前结束此战,以防备柔灵劫掠边境。” 梁皓,令狐武功,长孙文乐,都十分赞同,只有梁元一个似懂非懂的看着他们。梁皓下令:“传我军令,大军火速开拔,以令狐将军为先锋,梁元为侧翼,本王与丞相统帅中军,长孙将军留守,萧正灵协理政务。定于五日之后,出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