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七章 生死一棋
大鑫军队踏过的地方,辽阔的土地上皆为硝烟漫漫,焦土成灾,满目疮痍。他们占领的地方,无论是荒郊还是人们群居的城镇村野,皆蔓延着一片如同瘟疫般的病息,战火的蔓延,使金秋大陆大半土地都已经陷入无处逢生之中。 衣着凌乱不堪的人们发凌神慌的四处逃窜着,可无论他们逃到哪儿,哪儿都充斥着一副死亡的迹象,他们绝望着,眼涩唇干地放眼眺望着周边的一切,天和地已经分不出谁灰谁白。 北湾的人们背着行囊拼命地往干净的那一方天空的方向逃亡着,后方的乌云速度极快地追随着他们的步伐。 终于,北湾都城,兵临城下!这次乃是北湾皇帝靖宇烈辛亲自领兵上阵!在南鑫刚刚攻打北湾的时候他就已经意欲前往亲兵作战,可被大臣们苦苦阻拦,没能上战场。当大臣们听闻南鑫攻势之猛,速度之快,齐齐劝说他撤退逃避之时他断然拒绝,他靖宇烈辛岂是贪生怕死之辈?撤退逃跑这等苟且之事他实为不屑!若是保不住自己的国家,他有何颜面继续存活?! 心跳声与战场上的擂鼓声已经将人的听觉混淆,龙非玉看着手腕上的手表时针所指的方向,站在城楼的角落里指了指大鑫大军的后方对身边一红一白的两名女子说,“冥棋就在那里!” 问香与倾尘朝龙非玉所指的方向眺望了一番,倾尘略略蹙眉,“只要渡过旁边的这条深河就能悄悄接近他们的军营!” 问香点点头,“我马上去通知兄弟们准备行动!”说完,她与倾尘略一对视便下了城楼。 “非玉,我也去!”靖宇如卿侧过头来温和地看着龙非玉。 龙非玉扭头看看他,又听他说:“无论到时候会发生何事,至少我能看着你。” 龙非玉回头看向城楼几百米前的两军对峙,点点头,“谢谢你!” 刀戈相撞间,擦出的火花带着刺耳的声音在黑白的天地间开得异常灿烂,一阵喊杀声震天嚎啕! 北湾的大批士兵如同走进了一盘宽大惊人的棋局,黑白间光芒肆意横扫,伤亡惨重! 问香与倾尘带着龙非玉,靖宇如卿与几百个兄弟悄悄地从城内渡了河,朝龙非玉手表时针所指的方向而去。 天,下起雨来,河边的营账里响起了古调,一声声铿锵而鸣,那旋律静静地越过灰暗的空中缭绕在战场上士兵的耳鬓。 精致而尖削的面庞上勾起一抹粉唇,耳垂上是镶有透色翡翠的金丝耳坠,额间挂上一颗血红的钻,精致繁复的发髻上三支长长的金钗。 细嫩白净的脖颈上已经被黄色绣金的服饰衣颈掩去了大半,以淡黄的素软缎打底,袍底长长的铺洒在地上。她如水的眸里荡存的全是温柔的幸福,她以琴声为伴奏,前面不远处战场上的厮杀惨叫声便成了她悦耳的主旋律,她很是满足。 天空在雨声中愈来愈暗,如同撕开黑色帷幕的闪电伴着雷鸣的响起,豆大的倾盆大雨洋洋洒洒地打落下来,像是决意要要把天冲垮,拍在人身上生疼生疼。它们噼噼啪啪的拍打在士兵的盔甲上,钢刀上,与血水一同混入泥中,被士兵们一脚脚踩着,碾着,满地都是粘脚的泥泞。 她抚着琴弦,记忆中是万年前羲和在战场上厮杀的英姿,这样的场景日日夜夜都在她的脑海里徘徊。她不哭泣,其实她哭泣了很多次,因为她的藤,她其实是见不得光的,所以那几日,她只能日日躲在屋子里,没有阳光的时候她才能勉强走出来,夜幕降临之后才是她最快乐的时光。如今却好了,天上不再会有太阳。 她的笑终于又回到了万年前的纯洁,是一种得到的满足与幸福感。她想象着汐子花瓣的飘落,想象着一切美好的事物。 也不知道是第几个千年前,也是落着这样愤怒的雨。皇宫宫门前的大道上,一辆看似简单宽大却做工精细上乘的马车,破开迷蒙的雨帘,踽踽独行。马蹄踏水,溅起的珠花复又落下,所有的声音全都被化为了磅礴喧嚣的雨声。 宫门口,檐下,有粉衣丫鬟撑一把莲花伞,护着身旁衣裳已然溅湿的青衣女子,清丽娇嫩的海棠那么的淡雅,那么的大方。 她那双漆黑纯澈的翦幽幽地望着那马车的车帘,看不出思绪。 马车到了宫门口,守门的将士已经将皇宫侧门打开,车夫将头伸进车帘说了些什么,再伸出头时,缰绳一摆,作势就要将马车驾出去。 那双纯澈的水翦露出些许伤,也不顾那漫天铺盖的倾盆大雨,跑到马车前伸手拦住。只瞬间的功夫,全身上下便湿了个透。 她对着马车里的人说:“可以让我说几句话吗?”雨水沿着刘海和面颊从精致的下巴往下滴滴答答流成了小流。 马车里没有动静,马车外的人就堵在那里僵持着。粉衣丫鬟忙将雨伞撑到她头上,一脸的焦急。 似乎已经等了半个世纪,马车的车帘终被掀开,里面的人走出来下了马车。没有撑伞,很快便被雨水吞噬。 他看着她,只是隔着雨帘,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她踩着雨水慢慢走过去,停在他面前。 似乎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一般,她说了一句什么,声音挤破秘密麻麻的雨水,字眼清晰地传到他的耳里,他紧抿着唇,俊美的面上眉头锁得很紧。 他嘴唇微动,回了一句,然后朝宫门口的士兵一挥手,说了什么便决绝的转身,上了马车。 于是,一个向东,一个向西,一个朝南,一个朝北。宫门古老沉重的咯吱声被埋没在雨声中,用它慈祥的眼看着漫天的大雨,叹息。 古调不再悠然,汐子如水的眼中有了空洞的恨意,她把它发泄在琴弦上,她的指甲生生的将琴弦隔断,藤蔓从她的裙摆中伸了出来,不过谁又能领略她此刻的痛苦? “伏泱,都是你的错!都是你的错!”她的声音依然轻细,眼泪从眼眶里滑下脸颊,眼泪中所含的全是她的痛恨,她这万年来一直充斥不散的痛恨! “你把我丢弃在无人的荒野度了一万年,一万年啊!你却每世都可与羲和相遇,相知,相爱!你背叛了我,你是罪人!”她袖袍挥洒着站起身来,身前断了弦的古琴砰的一声落在地上,她仰天咆哮起来。 “汐子,你错了!” 忽然有声音从冥棋里传了出来,冥棋就被搁置在汐子身后的桌上,冥棋之上,黑云笼罩。 汐子停下咆哮,转过身去,“伏泱?”泪痕还在脸上。 “我是伏泱,一万年来我从未离开过冥棋。”冥棋里的声音说,带着凄婉的语调。 “你骗人!你骗我!”汐子的泪水再次流了下来。 “汐子,伏泱确实对不起你,因为伏泱爱上了羲和。可除此之外,伏泱却从未背叛过你。”冥棋里的声音继续说,“伏泱在冥棋里困了一万年,伏泱出不去。伏泱承诺过你的事···伏泱做到了,欠你的债也还清了,伏泱问心无愧。” “你问心无愧?每个千年都会有一个女子陪伴在羲和身边,纵使他会想起我,我却只能做一株藤,你知道我的心有多苦吗?你敢说那个女子不是你?!”汐子朝冥棋走了一步,后面的话语声音尖了起来。 “当然不是我,是命运,因为他要成王。”冥棋里的声音顿了顿,“汐子,我们好久没见了,看看我吧,你会知道答案的。” 汐子的眼泪汇聚在眼眶里,带着微微的抽泣,走上前去缓缓伸出手。当她的手触摸到冥棋的那一刻,忽然她看到了冥棋里的一张脸,顿时泪如泉涌。 营帐外的打斗声引起了汐子的注意,她将手从冥棋上收回来,转身出了营帐。 雨水将她白皙的面庞打湿,也湿透了离她站得很近的龙非玉,她漆黑的眼看着汐子,透着nongnong的恨意。汐子刚一掀开帐帘,龙非玉的短刀便到了她的脖颈上!雨水沿着刀尖不停地滑落。 “我知道刀子可能杀不死你!”龙非玉一步步地将汐子逼着往后退,“但煜王府上上下下一百多口人的性命我一定要报!” 问香边与士兵们打斗边担心地朝龙非玉看过来,因为她知道龙非玉的那把刀子身在汐子面前简直连一根稻草都不如!果然! 汐子的藤蔓从她的裙底攀爬出来,首先就缠住了龙非玉握刀的手!龙非玉手倏地一扯,手中的短刀割断藤蔓,她大力将汐子推向一边,飞快地钻进了营帐里! 她看见冥棋就躺在桌子上,可脚步还未挪到那儿,下身已经被藤蔓缠上。汐子精致的脸庞近在咫尺,此刻的她像一株鲜活的藤蔓一般回身都充斥着茎叶。 藤蔓的噬咬令龙非玉痛不欲生,雨水滑下之后又是汗水,她遏止住浑身的颤抖,抿嘴看着汐子那双空洞的眼。可是当藤蔓爬到她细白的脖颈之上时,她开始忍无可忍的嚎叫着跪下身来! 她一手扯住继续往上攀爬的的藤蔓,眼里的血丝都已经冒了出来,她绝望地哭出声来,此刻她多想喊出:“怎么世界上会有这种恐怖又恶心的东西?!” 然而就在她以为自己已经注定灭亡的时候,她看见一根红色的东西沿着汐子的藤蔓正往她身上爬着!一柄发着蓝光的短刃咻地飞过来一刀便插进缠着龙非玉的藤蔓里,解开了龙非玉的束缚! 龙非玉喜出望外,囫囵剑!她将它捡起,劈开了还缠着自己的一些藤,这时,红根草已经缠上了汐子的脖子,而汐子的藤蔓正与脖子上那根细长的红东西做着战斗! 龙非玉快速地脱下手腕上的手表,撬开,拿出里边的黑色碎片就朝冥棋跑过去。然而刚落下的脚被汐子的藤蔓一绊,她朝前踉跄一步,额头狠狠地磕向桌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