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九章 算计(下)
世萱跟以前的装扮有了很大的区别,以前是张扬,为了张扬而做出的张扬,如今的她已经不需要这些就有人来迎奉她。 “你这几日过的可还好?” 难道她们都想看到她面露苦楚?刚回门的新娘子,没有喜庆,没有欢颜,只有呜呜咽咽,向她们诉说着自己的命苦?她们觉得这才是她应该表现的? 世芸微微一笑。 世萱心里叹了口气。世芸都不在意,她又替人抱怨什么呢?章延闿一脸的萎靡不振,哪里像个二十岁的年轻人,精神头连谭老爷都比不上。 世芸并不差,却要嫁给这么样的一个人。她不禁想到当初世芸提出跟自己联手,她就是为了摆脱谢氏的掌控,嫁一个好人,为何,她到了最后却没有使力。她就甘心嫁给那样一个平庸的人? 也是,嫁也就嫁了,还能如何,只有想着儿子日后有出息。 “高家的那位长孙订亲了。” 谢氏曾经想走高家那步棋,后来有了泰宁侯在那,谢氏又有些瞧不上眼,世英脱了线,似乎在回头跟不回头中犹豫,高家抢先为长孙订亲,直接回绝了谢氏。 世芸道:“六meimei呢?”难怪今日没见到她。这无疑是打了她的脸。 “昨日你该回来看看的。娶的就是那位区家小姐的堂姐。”昨日谢氏知道了,发了很大的火。 怎么能不气,若是旁人也就算了,偏偏还是跟世英有仇的区家小姐的堂姐,这怎能让谢氏气顺。 何况,世英是一向自视甚高的人物,只有她瞧不上的人,哪里轮到旁人瞧不上她,还对她挑挑拣拣。 泰宁侯没有选她,高家也因为她的精挑细选旁落了,为了证明她并不是非要挂在这些人的身上,所以谢氏今日才会那么急的催自己,要给世英挑个更好的。 “这个给。”世萱拿了一只匣子递给世芸。 黑色漆盒鎏金描绘着缠枝莲花。做工这样的考究,这样的精致,能配上这样盒子的东西怕很是贵重。 “我不能要。” 世萱硬塞了过去:“这是回门礼。”她微微一笑,“我只有三弟一个弟弟。他就是我日后的仰仗。我出头享福不算什么,若是他有出头之日,我在泰宁侯府过的才好。你也才能在章家挺直腰杆。” 世萱这是在向自己示好,谭家并非只有三弟一个人,更何况三弟并没有出息,比起大哥来,三弟丝毫没有什么仰仗的地步。世萱明知道这个,还向她这么说,无非是不想日后再跟谢氏有任何关系。她是高高在上的泰宁侯夫人,可是,日后还是要靠娘家的扶持,旁的不行,只有三弟。 世芸想起昨晚章延闿同她说:“泰宁侯府有几位先生很是有本事。” 即使三弟担不得多大事,到泰宁侯跟几位有本事的先生学学,总比他如今在府里让太太惯着的要好。 既然世萱开了口,剩下的她不说,世萱都会安排好。 若是日后,可以让相公上门听听,哪怕是偶尔就在旁边听听也是好的,到时候就不怕老爷问什么他答不上,而挨板子了。 “四姑奶奶,快过去吧。四姑爷喝醉了,老爷让你快过去呢!”仆妇匆匆忙忙地跑进来,连通报都来不及通报。 “怎么会吃醉了?”这才多久的工夫,这就喝醉了? 仆妇气喘吁吁地道:“几位少爷闹着要敬酒,四姑爷好不拒绝地就喝了。现在闹了起来,只是他们都不懂文……” 仆妇说着露出一丝鄙视地神色。 果然是个庶子,就是贴上少爷的名头那也是挂羊头挂狗rou,难道小鬼穿上了龙袍就是阎王了?瞧着是个老实的,却是个假老实的,几杯酒一下肚,便什么都出来了。居然骂老爷狗屁不通。真是…… 世芸匆匆忙忙地了赶了过去,看到发着酒疯,死死拽住谭老爷的章延闿非要再来一首诗词:“再来……一首,天边一轮明月,河边两棵杨柳……” 这哪里能叫什么诗,难怪章老爷一见到自己,是一副激动的模样。她从来没见过父亲用这么期待的眼神看着自己。 却是在这种情形。 她上前一把拉住章延闿:“我们去那边做诗,我见那边景致同你做的诗的意境颇像,咱们去那边,说不定能得出两句佳句来。” 章延闿努力睁着眼皮,徐徐晃晃地望着世芸:“好,咱们同去。”他紧紧地抓住世芸的手腕,跌跌撞撞地要世芸带路,还歪头晃脑地招呼众人一同前去,“走,都去,一个都不许拉下。” 世芸拼力地搀着章延闿,他的身体都外靠在自己的身上,她都要站不住。除了跟自己回来的簇水,没有一个丫头愿意上前。 到是谭世懋走上前,帮了一把:“四妹夫,咱们走,我同你一起去。” 章延闿眯着眼瞧了许久,模糊地认出那是谭世懋,他大大的打了酒嗝,嘿嘿一笑:“还是大舅哥讲义气,大舅哥,走,咱们一同去。没有他们,我也能写出佳句。” 谭世懋应承着他,回头对世芸道:“四妹,还是让四妹夫到我书房醒醒酒吧。” “好。”这样子回去,若是叫章老爷知道,他肯定又逃不过一顿斥责。 她搀扶着章延闿去了书房,细细地伺候着躺在床上,昏昏沉沉仍在那叫嚷着要作诗的章延闿。 “哇。”章延闿只觉得胸中难受不已,侧了头便吐…… 恶臭味在书房中顿时散开,世芸崭新的裙子上溅的都是。她小心地抬着章延闿的头,为他清理身上地污秽。 丫头们都捏着鼻子,一脸受不了的模样,只有她,面上是那样的平静,什么也没有表现。看着丫头收拾了地上的污秽,世芸又替章延闿细细地擦拭着,打理干净了他,这才去换衣裳。 等她回来,却发现谭世懋坐在外间的书桌边。 “四妹,你坐,我有话同你说。” 世芸走了过去,侧身斜坐在谭世懋下手的椅子上。今日,他们都觉得章延闿丢人了,都认为自己嫁给她可惜了。若是这样,当时为什么不看仔细些?她不信他们事先就不去问?先前就晓得对方是什么样的人,又何必事后来安慰她?做这样的无用功又有什么意思? 谭世懋开了屉子,拿了几本书出来递给世芸:“太过于仓促了,只找出这几本来,等我明日再细细的寻了,再给你送去。” 世芸看了那书面上,是手写的,却是中庸注解。纸张已经泛黄,看得出是多年以前之物。蝇头小楷整齐地排列在正文边,这是亲手做的注解。 世芸抬起了头。 “这是我以前做的,以为没有用,就丢在了一边。你如今拿去给四妹夫。”谭世懋淡淡的道,“他喜文,是极好的。” 世芸站起身:“多谢大哥。” 谭世懋不是对自己可怜,而是选了这样的东西拿出来。此时对她来说,这比那些金银要珍贵的多。他在学里并不出彩,夫子们也不看重他,他即使愿意去下工夫又能进益多少?到不如这个。 谭世懋摆了手:“二月童试便要开始,现在用功还来得及。我这有些文章,你让四妹夫拿去看看,我再拟些题目出来,你让四妹夫做了,我再同他改。” “多谢大哥。” “我只是做我能做的,最后如何,还要看他自己能不能下苦工夫。”谭世懋坐回了位子,研磨提笔想了些题目,又抹了几笔,反反复复弄了好久这才罢手。 …… 马车上,醒了酒地章延闿颇为头疼地揉着太阳xue,脸上一阵的懊恼,他今日在岳家人面前失了礼数,日后他们定是瞧不起自己的,连带着娘子也没了脸子。 “我以后再也不这样了。” 世芸将包袱递给他:“总是会伤身子的,还是少吃些罢。” 章延闿点了点头,好久才道:“你可知道泰宁侯府何时来下聘?婚期又定在何日?” “只说过些日子便要下聘。成亲还要等到泰宁侯孝期过了。”算了一算,这日子也并不长了。 章延闿仰头算了算日子:“这要到明年的三、四月了?” 世芸想了想:“最快也要这个时候了。” 章延闿注视着车顶一会儿:“还有这么多日子啊!” 他在感叹日子还很远。他也是想尽快同泰宁侯成为姻亲?有了侯爷这个妹夫,旁人自然会高看一眼,许多事也变得容易许多。 世芸瞥了一眼放在身边的包袱,这东西还要不要给他?有了泰宁侯这样的姻亲,他还需要这样东西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