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书屋 - 言情小说 - 秦小猪在线阅读 - 第五十一章 书店店主夏典

第五十一章 书店店主夏典

    方秀才总算弄清楚事件的来龙去脉,私下里叹了一句:“果然世间唯男子与小人难养也。”

    书店的店主姓夏,单名一个典字。不知哪里人氏,家有余财,爱看些七七八八的闲书。家中见这人读书怕是不成,也走不了仕途。便出些银子与她做本钱,叫她自谋出路去。夏典不是个死读书的,有些经济头脑。便拿了银子,跑到这郡学附近选了个店面,做书籍生意。

    只是她一读起书来,做生意就不大上心。又因着她这一拿起书本便是个万事不管的性子,至今也无人愿意嫁她。她原还有些遗憾,毕竟娶夫生子是人生大事。没有夫婿,哪来的娃。可如今见了沈秀才这副模样,又不禁暗自庆幸自己还是单身。

    方秀才那句抱怨的话说得声音极低,偏生就有人听到了。也不是别个,就是那位样貌极好的女子。按说纵然她有不同意见,当此时节,也该赞同方秀才几分才对。哪晓得这人反应如此奇怪,竟是恨恨地剐了方秀才老大一个眼刀。方秀才就是再迟钝,也觉察到了不同。她也不想着把话圆回来,秀才倔脾气上头,张口来了句:“这位jiejie,这样看我,难道我说的不对。”

    那女子似乎认准了方秀才就该放低姿态,说些软和话才对。哪想到这人居然还敢反过来质问与她,冷笑道:“那沈秀才得了银两却不养家糊口,大好女儿赖着男子嫁妆过活,难道还有理了。”方秀才听了,觉着这女子声音清越,可这话实在不入耳。

    跟许多读书人一样,方秀才还真没考虑过一家子过活,还有柴米油盐这些事,便道:“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屠户之子,不晓得读书之事也罢了,难道连‘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道理都不懂。嫁给了秀才,还如此行事,真是辱没了沈秀才的家门。”

    这话说的犀利。那女子闻言柳眉倒竖,又要开口呵斥,一个呆头呆脑的小小子从人墙间钻出来。一路跑到那女子跟前,附在耳上嘀嘀咕咕不晓得说了些什么。那女子见这小子出现,先是面色一冷,待听了小子的传话,又面露喜色。这两人举动,看得方秀才又有些不平,摇头晃脑道:“光天化日之下,如此耳鬓厮磨。”

    那女子却似得了什么好消息,理也不理方秀才,径直向夏典一揖告辞,便和那小小子挤出人群走了。夏典见那女子向她行礼,也顾不得和沈秀才一家大眼瞪小眼,躬身还礼。夏典弯下的腰还没挺直,那女子早跑没影了。方秀才见那女子步履匆匆,连礼都不及行完,她又有些个心向店主,越发看那女子不过。走到夏典边上,提醒道:“店家,那人已经走了。”

    夏典支起身子,定睛一看。果然,哪还有那人的影子。她听出方秀才话里在为她不平,笑道:“走了好,走了好。你不晓得,你我今个都是避过一场劫数。”方秀才适才和那女子的争吵,她没有细听,也大致猜出七七八八。知道这位书生是个死心眼,却不是个有坏心思的,便也愿意提点两句。

    方秀才大奇,不知此话怎讲。夏典遇到麻烦了,在场有眼睛的都看到了。可此事跟自己有何干系,她哪来的劫数可言。只是现下店里局面混乱,方秀才不好就拉着夏典问这事,便先候在一旁。夏典也只得空和她说了这一句,便要去应付窦大碗了。

    沈秀才干站在一旁,里外折了脸面,脸烧得不行。大好女儿,险些眼泪要掉下来。她自觉对夏典不住,没开口说话,便是深施一礼。夏典忙拉起沈秀才,口中还道:“这如何使得,又不全然是你的过错。”

    扶起秀才娘子,夏典走到窦大碗跟前也施了一礼。窦大碗本来准备了一哭二闹三上吊,对上这上来就行礼的,居然一样也拿不出手,讪讪地对着夏典还礼。旁边看热闹的,见双方终于到一处了,都安静下来,要看接下来的好戏。

    夏典见场面略微安定,能听到说话了,便对沈秀才道:“致远贤妹,此事你确有不是。”沈秀才张张口,欲言又止。夏典又走到窦大碗跟前,开口道:“沈家妹夫,这事你也有错。”

    窦大碗没有沈秀才的涵养,闻言气呼呼地用鼻子哼哼。

    夏典不给这二人开口的机会,又道:“秀才得了银子不养家,只一味买书,这是不对的。人又不是神仙,只要读书便辟谷了。”这话说出来,许多人都笑了。窦大碗听不懂辟谷是什么意思,但听着前面的,知道说的是责怪秀才的话,便也安静听下去。夏典说完秀才,转身对上窦大碗,道:“沈家妹夫,秀才是读书读出来的。你不给致远读书,她怎地去为你考状元,做大官挣诰命。”

    窦大碗眉头一拧,本打算辩驳那句不给秀才读书,听到诰命二字,脸上又露出喜色来,道:“我一个男子,哪懂那么多,我只管一家大小吃喝。店主人家,你既然称呼秀才致远,想来也不是外人,该清楚我们家的情形。

    家里岳父起不了身,岳母终日不挨家,到家也就是管我要银子。我哪那么多银子去填她那个窟窿,偏生沈秀才在学里不争气,得了几分银子也不往家里拿。我这上有老、下有小的,可怎生过活。”说完,窦大碗一手抱着孩子,另只手掏出块帕子来擦眼睛。沈秀才在一旁默然不语。

    夏典开口叹道:“如此妹夫也确实辛苦了。”就问书拿来没有,跟着窦大碗来的一个小小子举起个包裹,道:“都在这里了。”

    夏典腾出一块画案,从那包裹里把杂书挑出来,对着窦大碗道:“沈家妹夫,这些个是些杂书,进学用不到的,我全数与你退了。”又指指剩下的两本,道:“那两本是圣人文章,考学用的着的,且留着给致远看吧。”

    窦大碗见只剩了两本,夏典退钱退得爽快,话也说得入耳,便也大方道:“既是用得着的,那就留着吧。”

    沈秀才如今再没有什么脸面剩下,接过夏典递过来的两本书,和一小包散碎银子。头也不抬,一句话也不说,行尸走rou一般跟着窦大碗走了。余下诸闲人得了磕牙吹水的谈资,也各自心满意足散去。书店里片刻人走屋空,又恢复了平静。

    方秀才直看得面有戚戚,心中不禁有些感慨。自家樊大郎虽也不读书,可胜在人品清秀端庄、性子温柔娴良,可比这位窦大碗不知道强上几里地去了。见夏店主终于闲了下来,便过去与她攀谈,问起那劫数的情由。

    夏典随口一说,没想到她现在还记得。两人互通名姓,她请方秀才在椅上坐了,沏了两杯茶端上来。两人倚着小几坐了,她这才开口道:“方贤妹可知刚才与你口角那人是谁?”

    方秀才摇头道:“不知,只午后在酒楼有过一面之缘。也是我看见了她,她却没看见我。”

    夏典端起茶品了,笑道:“那你可知当朝有个二皇子。”

    方秀才不知夏典东一榔头,西一棒锤的什么意思,老实回道:“略有耳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