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6 拔牙 (2)
不知道什么原因,白雪君这一天醒的特别的早,还不到四点钟就怎么也睡不回去,索性就坐了起来。 她披了件羊绒的姜黄色长大衣就走出了房间,见到菲佣正在准备早饭,就问,“少爷回来了没有?” 菲佣摇摇头,白雪君便不再多问,转身去了后花园。 天才刚刚亮,鱼肚白的天空,空气里带着几缕玫瑰花香,白雪君接过菲佣递上来的咖啡,呷了一小口,突然说,“你去把工具拿过来,我要剪几株玫瑰。” 菲佣随着她的眼神,望去后花园女主人最爱的那一片生长旺盛的玫瑰花,笑着说了声好。 白雪君站在玫瑰花丛中,她最喜欢这个时间段的香港,安安静静的,起码这幢石澳道的豪宅里面是安逸的。让她有种幻觉,这间房子里,仿佛只有她一个人似的。 一个人的后花园,一个人的豪宅,一个人的香港…… 全是她的。 她嘴角有别样的微笑,这种感觉让她有极大的满足感。但是很快,她一个人的世界就冲进来面脚步匆忙的管家,“太太!” 白雪君面露不耐,“什么事情慌慌张张的?”她停了手里的事情,抬头望回去,却下一刻有愣了下。 一脸焦虑的管家身后站着四五位身着黑色西装的人,各个都是漠然的神情,透着一种距离的威严感。 白雪君不由皱了皱眉。 看管家为难的神色,她就明白,能这样大摇大摆冲进她白雪君家后院,连管家和保安都拦不住的人物,来头不小。 她不动声色地低头继续挑选玫瑰花。 其中一位貌似是领头的出示了证件。“庄太太,我们是廉政公署特派行动专员,有些关于傲风影业的细节想询问一下,请你协助办案,和我们走一趟可好?” 白雪君虽然心里顿时一沉,但仍旧面不改色地侧身朝着菲佣吩咐了一句。“你去打电话叫少爷回来。” 廉署专员伸手打断。“不用了庄太太,我的同事已经过去接庄尚均先生,你们一会儿在廉政公署办公楼里面就可以会面了。”他说完,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白雪君突然感到一丝钻心地疼。她低头一看,手指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玫瑰花梗上尖利的刺扎了,有血慢慢从伤口溢出来。 她愕然了片刻。声音逐渐平静下来,“我有两个要求:让我上楼洗澡换衣,还有。我要联络律师。” 专员微微欠身让了条路出来,“不好意思庄太太,我们有要务在身,必须限时带你回去,一切事务请你到了那边再做打算,请你见谅。” 十一月十一日清晨,廉政公署人员突然出现在白雪君石澳道的居所将她带走。 同一时间。庄尚均也从跑马地的私人会|所中被廉政公署人员请走。 事发突然,报刊记者都没有收到消息。错过了第一时间前往拍照的最佳机会。 直到十一日傍晚,廉政公署发言人发表声明,指因为接获贪污投诉,于是展开调查,并证实已经拘捕了两家香港上市公司的两名高层人员及四名香港政府现任和前任主要官员,怀疑他们涉嫌违反。 发言人表示,调查扔在进行中,廉政公署现阶段不会再做进一步评论。两家上市公司的另外四名高层人员也因涉嫌与此案有关,较早前被拘捕。 律政司当晚也就此发表声明。 声明说,律政司会确保整个个案均根据妥当及适当的程序处理,并严格遵照法律及检控政策行事,并表示廉政公署的调查仍在进行中,律政司现阶段不会作进一步评论。 两份声明一出,香港舆论界一片哗然。 有段时间没有这种涉及官商勾结的大案出现了,一时间各大报社停止了手里所有的工作,大批记者摸不清到底要在哪里蹲坑采访,只好涌入廉政公署和律政司办公楼,架起各种镜头设备,等待消息。 直到隔天一早,傲风影业和鸿途地产被同时停牌,大家才恍然大悟原来是哪两家公司,也很容易顺藤摸瓜知道被捕的这些人其中有白雪君和庄尚均。 紧跟着记者又缤纷两路,一路围守庄家在石澳道的豪宅,一路继续留守在政府机关门外。 这个时候,白雪君和庄尚均已经被廉政公署扣留快要三十个小时了。 昨日两人一到廉署就叫来了律师陪同,无奈廉署以扣查为由,不予放人。 十一月十二日下午一时,白雪君和庄尚均终于在律师陪同下离开廉政公署。 当时的情况太过混乱,所有媒体都想要抢到头条,拼命挤到两人所乘坐的黑色宾利车周围拍照。有记者被推倒继而发生身体冲突,还有记者被车子蹭到,手里贵重的相机掉到地上被摔坏,场面一度失控。 车子无法行驶,最后不得已只有在数十名保安保驾推搡中,硬是挤出了一条路让两人离开。 庄尚均坐在车中全程保持笑容,神情轻松。 白雪君则是闭目养神,手不时扶一扶身上那件姜黄色长大衣。 这一晚对他们来说,无疑是漫长又惊心的。 对整个香港市民来说,却是愤怒和好奇交加。 政府官员贪污这个敏感词,向来是哪个国家和地区都不愿意看到的。 往往这样的事情一发生,就要牵连进去更多复杂的人物关系,所谓一人落马,众人惶惶。 现在英国人关心的只是香港回归前还能在这个地方赚上多少,而港民本身又要拼命依靠英国的关系,大批有能力的人都申请了移民到英国或者加拿大,实在走不了的,也想法设法地想要转换身份。因为对内地的政权没有信心,又不知道回归之后整个地区易主前景如何,眼下香港的政局十分不稳。 当即就有人大胆猜测,整件事情是背后有人,或者有一群人,要趁此机策划划换人。 正所谓你方唱罢我方唱,你下台来我登场。 大家关注的话题还停留在猜测到底那几名涉嫌贪污的官员是谁,没有人知道,这件事情将要延伸出来的结果,会如此出乎人意料,也太让人措手不及! 香港那一边像炸开锅一样激烈讨论这件事情的时候,庄泽文正在从B市国际机场返回爷爷家中的路上。 他有一肚子怨气无处发泄,加上又临时挤上飞机,根本买不到直飞的航班,倒了三个航班,在K市留了一晚,才最后到达B市。他脸色自然铁青。 车子一停,他很快就跳下车,对着司机扔下一句,“搬行李!”,人已经快步走上了台阶。 梁妈知道他要来,特意在客厅迎他。 一看见他的样子,梁妈本来对庄慧文那些不满,就淡了些。 本来庄泽文就清瘦,加上路途上的折腾,人看起来疲倦的很。 老人家还是对孩子有几分心疼的,梁妈几步上前,胳膊已经伸了出去,想要拉庄泽文的手。 没成想却被庄泽文一巴掌打开,他声音冷漠,“爷爷在哪里?”说着就要上楼。 “泽文啊!”梁妈顾不得手腕的生疼,又赶紧追上他,“你爷爷在忙呢,你一路也累了,先去洗个澡歇一歇!” 庄泽文根本不搭理她,脚步也没停,就冲上了三楼。 还在书房外面,他就忍不住叫道,“爷爷,爷爷,我回来了!” 庄伟勋这时正在内间卧室躺着和庄佩佩通电话。 庄泽文叫的太大声,连庄佩佩也听到了。 你妹啊爷爷爷爷的叫的这么亲热! 庄佩佩一想到庄泽文那天电话里面对玛吉没规矩的说话,就气不打一处来。 她强忍着没翻白眼,心想:庄泽文见到刘明他爹是叫外公吗? 这都什么辈分? “佩佩等一等啊——”庄伟勋把听筒放下,本想出声叫庄泽文进来,却听见孙子在房间外面正语气不善地和周文在房间外面说话。 他静静听了片刻,本来慈善的眉目瞬间冷冽下来。 “佩佩,”他压低了声音又拿起听筒,“爷爷下次再打给你,好不好?” 口气虽然依旧温和,庄佩佩却听出了隐约的不对劲。 她刚才也听见庄泽文在远处骂周文“你是什么东西”的话,自然明白爷爷为什么一瞬间气息有变化。 “爷爷,是泽文哥哥回来了吗?”庄佩佩眨眨眼,笑眯眯地说,“前天大姑和哥哥打电话过来,我都没来得及和他们说到话……” 庄伟勋当下一怔,“他们打电话到你家里?” “是啊,大姑打了两通呢。”庄佩佩就跟着把庄慧文那天在电话里面大闹的事情,和庄泽文冷声嘲讽玛吉的话,都告诉了爷爷。 没有添油加醋,也绝对不会少重复一个字。她原原本本把庄慧文和庄泽文的所作所为一桩告到爷爷那里。只不过她没提那最后一通电话,她也知道,庄慧文和刘明也不敢提。 庄伟勋强压着心里的怒气听完,他沉吟片刻,说,“那彼得和玛吉有说什么吗?” 庄佩佩忍不住吐吐舌头,“彼得说,时间长了就习惯了,反正也不是第一次啦。” 庄伟勋脸色更加难看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