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避世论道
他没有再说话,只是长叹了一口气然后慢慢的躺下去,靠在石壁上闭上眼睛,却掩盖不住他澄清的眼睛里那几乎融入了灵魂的寂寞和无奈。。。 我一下子明白了。 他,是慕容夫人的后人。 慕容氏的最后一位帝王是因为这位夫人而终生不娶,皇室无后,才导致了后来的分裂与覆灭。昔日皇族的荣耀光华,都被历史所湮没了。 如果慕容夫人这一支后裔就此放弃,或许后人能得到一份清静,可他们的身体里毕竟流淌着曾经中原的皇族的血液,这就和我永远无法放弃对轩辕国的感情一样;赫连城也说过,他们曾经遭受过人的狙杀,只怕这个过程也是非常的痛苦,那种无助的感觉或许更让他们意识到,在这样的‘乱’世中,只有握在手中的权力,才是最重要,也是最真实的。 南宫煜曾说过,南宫是历代继承者中最有可能的,也许他们就将光复前朝的希望都寄托在了他的身上。 可是,为什么要让他发这样的毒誓? 难道,就因为当初是一个‘女’人让慕容氏遭受了这样的灭顶之灾,所以他们不让南宫为任何一个‘女’人动情,要让他从此绝情绝义,才能成为一个真正的王者? 因为,只要无情,便没有弱点。 想到这里,我看向了南宫苍白而俊逸的脸,只觉得一阵心疼。 南宫,他怎么可能无情,这个生而多情,有着侠义心肠的男子,他怎么做得到!? “那,你和水寻幽的婚约,也是——” 南宫默默的点了点头。 是了,既然他们是慕容氏的后代,肩负着东山再起的重则,那么南宫的婚姻就不可能是一个男人和‘女’人的普通的结合,必定带着政治联姻的意义,水家是中原三大世家之一,在白虎国三代为将,不仅实力雄厚,且富甲天下。 这样两个大家族的联姻,声势自然浩大,强胜邦国。 更何况水寻幽——我会想起那个气质冷硬,容貌绝美的‘女’子,如果说真的要找一个‘女’人来陪在南宫的身边,也许除了她,我真的想不到第二个能衬得上他的。 可惜…… 眼前这个男人静静的看着我,那双眼瞳中倒映出的影子,也只有我。 可是,我呢……? 对上他澄清的眼睛,我下意识的低头避开了他的目光,南宫似乎也能感觉到什么,他没有开口,只是静静的看着我,那温柔的目光依旧如初。 接下来的日子,就真的如避世一般了。 这个山谷虽然险,但风景极美,早上一睁开眼,耳边就是鸟雀悦耳的鸣叫,坐在‘洞’口能看到满目的葱绿,各‘色’鲜‘花’点缀在一片无边的草地上,如漫天繁星;不时有小鹿来喝水,也能看到灵巧的猿猴在树上翻爬飞跃;‘洞’口的溪水依旧清澈,潺潺流过,每一夜都像是情人在耳边的低喃,伴着我入睡。 同样伴着我入睡的,还有这个男人温热的体温。 每一夜,他都会搂着我入睡。 在这样的野地里,除了一堆火,我们没有任何可以取暖的东西,所以每天晚上他都会轻轻搂着我,有力的手臂环着我纤细的腰肢,然后护住我的小腹,那种属于男‘性’的气息一直包围着我,带着他的味道,总是能令人放松,让人安心。 从一开始的羞怯,到后来,我似乎也能坦然了。 只是,我依旧不敢面对他入睡,而总是留给他一个背影,因为我不知道,自己应该用什么样的表情,去迎视他每天清晨睁开眼时的第一个目光。 而他,似乎也忽略了这件事,等他可以慢慢的自由走动后,便跟着我出了山‘洞’。手上的功夫还在,他总能轻易的打到野味,抓回来生火烤食,皮焦香溢的烤‘rou’让人吃得满嘴香美,泉水清冽,野果甘甜,这样的生活恍惚的让人有了一种身在仙境的感觉。 好像一切,都离我们很远了。 可是,能有多远呢? 这天,我又陪着他在西边慢慢的散步,走了一会儿,他见我有些口渴,就去给我摘些野果,我便一个人站在那里等他。 无意中一回头,就看到那高耸入云的山壁,依稀能看到上面云雾蒸腾。 是我们落下来的地方。 虽然已经过去了好几天,但回想起那一夜的惊险,还是让人心有余悸,这样数百丈的悬崖上跳下来,不是心中有必死的信念,谁能做到到? 回想起那一刻他的心情,我的心有些发抖。 身后传来了一阵脚步声,南宫已经慢慢的走到了我的身后,见我恍惚的模样,轻轻道:“怎么了?在想什么?” “你的剑……” 我轻轻地开口,也能感觉到他怔了一下,抬起头看向了上面。 月魂剑…… 我用力的抬起头,也只能看到百丈之上的云雾缭绕,而那月魂剑,当时被他‘插’入山壁中一路下落,撑了那么久,会不会已经被毁了?就算没被毁,后来他放手,那把剑也就永远的留在那山壁之上了。 这样的上古名剑,就此消匿在世间了吗? 相对于我的惋惜,他的目光却干净而清澈,没有一丝留恋,说道:“也许这里,就是月魂最好的归宿吧。” “你不觉得可惜吗?” 他淡淡一笑,‘吟’道:“人生际遇当如此,有时哀恸有时歌。这是它的道,有什么可惜的?” 人生际遇当如此,有时哀恸有时歌? 这句诗词倒是新鲜,我看着他:“这句话,是谁说的?” 他看了我一眼,顿了一下,慢慢道:“轩辕庭。” 轩辕庭?!我皇兄?! 猛然间听到这个名字,让我有一种猝不及防的感觉,好像突然被人重重一拳打在‘胸’口,他看着我乍然苍白的脸,慢慢的走过来:“你没事吧?” 我摇了摇头,却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自从凌少扬死后,我一直逃避去面对九年前在鬼谷发生的事,一半是因为就算知道了也无法挽回什么,一半也是因为我不想去面对九年前我和他的纠葛,那可能会更让我心碎,可是轩辕庭——自从在宛城与李俊的一番对话之后,我的心里就隐隐感到,太子轩辕庭的死,并不是那么简单。 他是在九年前死去的,难道,也是在赫连城所说的,我们“出事了”的那一天有关? 感觉到我心里所想,南宫轻轻说道:“你的这位皇兄,虽说与你是一母同胞,却大有不同,‘性’格和你是完全相反,他没有你这么强势,是一个很平和的人,虽然比你大一些,但有的时候,觉得好像你才是他的jiejie。” “对了,那个时候在鬼谷,与你辩驳得最厉害的,除了凌少扬,还有就是他了。” 没错,当初赫连城也说过,持与我相反意见的,就有轩辕太子轩辕庭。 难道当初,我和他的感情很差? 我想了想,便直接问了南宫。 他似乎也是回想了一下,微蹙眉头道:“你们的感情好不好,没有多少人知道,毕竟我们在鬼谷停留的时间也并不长,不过——” 他‘欲’言又止,脸上‘露’出了一点为难的神情,我急忙问道:“不过什么,你告诉我啊!” 他又看了我一眼,似乎想了想,才慢慢的叹了口气:“终归也过了这么多年,况且你也已经不是她,告诉你其实也没有什么,行思——”他看着我的眼睛,说到:“当初的你,似乎想要取他而代之。” 什么?! 我惊愕得睁大眼睛,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想要取轩辕太子而代之?! 当初的我,不仅在鬼谷论捭阖之道,表现出了强大的权利**,最想要一统中原,竟然还想要夺取自己哥哥的太子宝座?! 难怪,难怪当初在宛城城楼上,李俊对我的态度如此恶劣,他是太子太傅,自然是全心全意为太子着想的,而我却是想要夺取太子宝座的人。 这一刻,他的话突然在耳边回响起来——“你造的孽,永生永世都无法清偿……” 我突然感觉脑子里一片空白,我造的孽?我造的孽? 难道——难道轩辕庭的死,真的跟我有关?! 看到我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南宫一下子走过来扶住了我,低头轻轻道:“行思,行思你没事吧?” 我颤抖着,不知过了多久,才慢慢的抬起头看着他:“南宫,你告诉我,当初在鬼谷,我是不是对轩辕庭动手了?” 他倒是愣了一下,立刻反应过来我是什么意思,急忙摇头。 “你不要胡思‘乱’想。” “……” “轩辕庭,是活着离开鬼谷的。” “……” 轩辕庭,是活着离开鬼谷的,我并没有在鬼谷对他动手? 可为什么,我的心里还是一直无法平静? 我被南宫抱在怀里,整个身子都微微颤抖着,好像一片风雨中的叶子,双手攀在他的‘胸’前,指尖挣得发白,不知过了多久,我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我们,是什么时候离开鬼谷的?” “……你和你的两个皇兄走得最早,是十月初四走的。” 十月初四,而当年我醒来的时候,是我生日的第二天,十月二十九。也就是说,轩辕庭并没有活着回到轩辕国都城孟京。 他,是死在回去的路上! 这一刻,我的脑子里嗡的一声,一下子变得一片空白,什么都不剩,耳边只不断的回响着李俊当初在宛城城楼上的怒骂—— 皇上把你在望云殿关了八年,但还是关不住你的心…… 你造的孽,永生永世都无法清偿,你不知道最好…… …… 难道——难道真的是我,在回去的路上,杀了轩辕庭,想要取他而代之,却不知因为什么原因,我失去了记忆,父皇和母后恨我的狠毒,却无法割舍与我的血脉亲情,所以将我关在了望云殿,而母后在佛堂隔绝于世,整整八年,不再看我一眼! 一想到曾经的我,做出了这样灭绝人‘性’的事,我就觉得全身的血都要冻成冰了,蜷缩在南宫的怀里直哆嗦。 这时,一只手慢慢的伸过来,覆在了我的手背上,融融的暖意从那里慢慢的蔓延开来。 我无措的抬起头,看向了那双澄清而坚定的眸子。 “行思,你相信我吗?” “……” “相信吗?” 他固执的问着,我虽然已经完全没有了意识,但还是点头,我相信你,不管到了什么时候,什么地步,我都相信你。 “你没有做那些事,轩辕庭不会是你的杀的。” “为什么?”为什么这么肯定? 他看着我,坚定的一字一字道:“因为我喜欢的‘女’人,不会这样做!” “……” 不知为什么,明明是一句最简单的话,没有任何的证据,也没有任何的可信度,但在这个时候,我颤抖的心慢慢的平静了下来,整个人的灵魂似乎都被融入了他的眼瞳中,在那一片清明的目光中,得到了救赎。 南宫,总是你,让我感到安心,甚至在最难过的时候,你也从没有放弃过我。 我咬着下‘唇’,忍着眼中几乎盈落的泪,慢慢的伸出修长的手臂,环住了他的脖子。 “南宫……” 他的身子僵了一下,似乎没有想到我会主动伸手去抱着他,过了好一会儿,那双温热的大手才试探着伸过来,抱着我柔弱的身子,紧紧的,紧紧的贴上了他的身体。 谢谢你,谢谢你…… 你总是在我的身边守护着我,保护着我,给我最好的一切。 两个人就这样拥抱着,不知过了多久,他在我耳边轻轻道:“行思。” “嗯?” “我们,离开这里了吧。” 我愣了一下,又慢慢的退开了一点,看着他—— 离开这里? “我的伤,也好得差不多,可以赶路了。我不想一直留在这里,你跟我走,好不好?” 跟他走,这的确是当初掉下悬崖时,我答应了他,只要还能活着,就为他赌一次,而这些日子,我也拒绝去想,是不是真的要跟着他,放弃一切的离开。 只是,离开这里——我又抬头看向了那高耸的山壁,不是没有担心过,凌少羽他们会不会派人来找,可我们在这个山谷中,已经过去将近一个月了,居然一点动静也没有。 这时,我心中突然升起了一丝隐隐的不安。 他,是当朝大将军;我,是永嘉太后,我们两失踪了这么久,为什么一个来寻找的人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