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七章 舔犊情深
李承乾手掌微曲,做出防备姿势,心中颇为好奇那黑衣人为何去而又返,然定睛一看,只见黑衣人后方赫然出现一只吊睛白额大虎,这大虎高壮如牛,长约两米,爪尖刺出趾外,尾巴粗长,带有黑色环纹,如同一把钢鞭一般微曲摇摆。 此时吊睛白虎前肢微微弯曲,怒目龇牙,嘴角露出约十几公分的獠牙,极为悚人。 突然一阵狂风发起,那一阵风过处,只听得乱树背后扑地一声响,吊睛白虎刻间离地七八尺,张开血盆大口,朝着黑衣人身后扑去。 黑衣人知晓自己避无可避,只得硬着头皮转身迎了上去,于那白虎好生厮杀一番。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见吊睛白虎并未注意到自己,李承乾很惬意扫了扫身旁的青岩石,顺势坐了下来,翘起二郎腿,嘴里叼着一株不知名的草杆儿,笑眯眯的看着一人一虎相搏。 吊睛白虎两只锋爪于地下略按一按,纵身猝然一扑,从半空里撺落下来。说时迟,那时快,黑衣人见白虎扑来,只身一闪,闪在白虎背后。那白虎由于体型较长,于背后看人委实困难,便将前爪搭在地下,把腰胯一掀,想用自己的后爪将黑衣人掀翻。 然黑衣人手脚颇为利索,整个身子倏然平坦于地,滚去了一边。白虎见掀他不着,吼一声,却似半天里起个霹雳,震得那山野丛林鸟雀横飞。 吊睛白虎见黑衣人三番两次避开了自己的攻击,甚是恼怒,露出怵人的獠牙,竖立起如钢鞭似的尾巴,用力一甩,黑衣人却又闪在一边。原来那白虎擒人,只是一扑,一掀,一甩,三般提不着时,气性先自没了一半。吊睛白虎见又甩不着,再吼了一声,一兜兜掉转身子,继续朝着黑衣人扑去。 黑衣人见那吊睛白虎翻身回来,双手轮起脚下的树枝,尽平生气力,喝然一棒,从半空劈将下来。只听得一声响,簌簌地将那树枝上依附的残叶细末劈脸抖落下来,定睛看时,一棍未曾劈到吊睛白虎,原来那树枝只是个朽木,中间已经残破不堪,黑衣人用力过猛,树枝瞬间折成两截,一半在手里,一般落于地。 吊睛白虎咆哮呼咧,戾气暴增,翻身而回,前爪插进泥土半截,陡然屁股一台,几百斤的身子好似断了线的风筝,又好像弹弦射去的利箭,直逼黑衣人脑门。 黑衣人此时已经气喘吁吁,精疲力竭,再无半点力气与其纠缠,然见李承乾正好不快活的坐在青石台上观虎斗,心中颇为愤恨,逐之,两腿发力,直接朝着李承乾所在方向逃去。 “妈的!”李承乾吐掉口中的草杆儿,“咻”的一下立起身子,亮出手中匕首,直接朝着黑衣人踱步飞奔。 黑衣人不管后方穷追的白虎,待与李承乾只有四尺距离之时,双手紧紧握住半截树枝,狠狠的朝着李承乾刺去。 然黑衣人着实低估吊睛白虎的跳约能力,普通白虎尚且能一跃三两丈,何况面前的吊睛白虎已经处于暴走阶段,孑身飞跃,竟直接扑到黑衣人后背。 与此同时,李承乾亦是揽腰一摆,躲过呼啸而至的五尺树枝,遂之,双腿前曲,右手一把握住迎面的树枝,左手将匕首毫不犹豫的飞到黑衣人的大腿之上。 “噗嘶”飞刀落在黑衣人大腿之时,猛虎的利爪亦是扣在了黑衣人的后背,几百斤重的吊睛白虎直接压倒在黑衣人身上,黑衣人应声倒地。 一时间,黑衣人大口吐血,染湿了脸颊上的面罩,吊睛白虎两只利爪死死的扣在黑衣人的后背,极为傲慢的裨睨着李承乾,长啸不止,好似在宣示着它乃是这片丛林之王,不可战胜。 黑衣人身受重伤,身子于地止不住的颤抖,背后的肌rou亦是翻起了边儿,极为血腥恐怖,然其毕竟有些武功底子,身子颇为壮实,并未立即毙命,趁着尚有一口生气,黑衣人直接拔起大腿上的匕首,倾尽全身力气刺入了吊睛白虎的腹部。 “嗷呜”吊睛白虎腹部撕开一道巨大口子,鲜红的肠子都落了下来,垂于半空之中,吊睛白虎好似发了疯一般,虎目圆睁,龇牙咆哮,声音穿云裂石,响彻云霄,遂之举起利爪狠狠的拍向黑衣人的脑门。 “不要......”李承乾见状惊呼呐喊,然畜生那能听懂人类的语言,更何况是一头陷入癫狂的畜生。白虎利爪死死拍向黑衣人脑门后,黑衣人的脑袋顿时如那瓜破瓤出,脑浆血糊邋遢,留于一地。 李承乾心里那叫一个懊悔,早知如此,便应当救一把黑衣人,如今还未来得及审讯,人便以死去,这下线索又中断了。 另一边,吊睛白虎被黑衣人开肠破肚,血流不止,恐怕亦是命不久矣,哀吼的声音愈来愈小,愈来愈小,很快,吊睛白虎无力的瘫趴于黑衣人的尸体上,低声哼吟。 这世道,人命尚且不值几钱,李承乾可没好心去救治面前的白虎,见黑衣人脑门被吊睛白虎拍的稀巴烂,蹲下身来,搜了搜其身上并无它物,顿时索然无味,站了起来,大脚一迈,作势离去。 然,就在李承乾踏脚之时,吊睛白虎不知哪来的力气,突然将前爪伸了过来,死死的勾住李承乾的脚踝。 “咦......你这是作甚?如今这般模样,还想取我性命?”李承乾皱眉询道。 然儿话音刚落,李承乾就被自己逗乐,这畜生哪会听懂自己的语言,旋即,李承乾提起左脚,准备离去。 吊睛白虎不顾腹部血淋淋的伤口,滚动了一下厚重的身子,从黑衣人尸体上跌落下来,死死抱着李承乾的脚踝,愣是不放,嘴里呜呜咽咽,不知所云。 瞧着吊睛白虎那眼眶里竟然眼花泛滥,李承乾心中亦有些动容,面对死亡,人的感性总是居于上乘,李承乾回过身来,轻轻蹲下,右手不断的抚摸着吊睛白虎的脑袋,什么话也不说,只是静静的安谧的等待着白虎咽下最后一口气。 吊睛白虎很安谧的享受着李承乾手掌传来的温度,眼睛忽开忽闭,仿佛下一秒便要睡去,突然,吊睛白虎睁大了眼睛,用着脑袋狠狠的拱了拱李承乾的胸膛,遂之,双爪放开李承乾的脚踝,朝着深林爬去。 那白虎的肠子不知何时已经落在了地上,拖着几百斤重的身子,一路血淋淋,数丈长的地方皆是血染通红,“噗通”一声,白虎无力倒下,然又龇牙着獠牙,鼻子发出沉闷的声音,继续撑起两只爪子,向着前方挺近。 李承乾不知道为何这吊睛白虎拼死也要返回,亦是跟了上前,虽不晓得白虎为何如此,但李承乾毅然决然的两手大开,拖住白虎的臀部,让其轻松一些。 “嗷嗷......嗷嗷......” 前方好似传来数声虎崽子的叫喊,李承乾举目一望,月光下,只见一只羸弱骨瘦的小白虎一脚一歪的向着此处奔来,嘴角轻起,露出虎牙儿,眼中的泪花映这苍白的月色,渗透人心的峭寒。 “嗷呜”吊睛白虎见着了小白虎,不知从哪里借来了力气,仰着脑袋,大声咆哮,两行清泪垂然落下。 “噗通”小白虎身子骨本就出奇的娇小,好似一只未长大的小狸猫,前行速度极快,竟猝不及防的跌入山洼洼里。 奄奄一息的吊睛白虎见状,立马撑起了前爪,臀部一抬,想飞跃过去,然终究因伤势过重,屁股不过李承乾的膝盖,便重重的跌落下来。 望着眼前不过数丈远的山洼洼,吊睛白虎泪如雨下,狠狠地张开嘴巴,向着苍天,向着大地,止不住的哀鸿。 李承乾连忙飞奔至山洼,低头一瞧,只见小白虎不断地挥动着爪子,向上攀岩,可惜身子骨着实差了些,加上个头不高,总是爬到洼口又滑了下去。 李承乾弓下身子,一把捞起小白虎,不管怀里挣扎的小白虎,三步并作一步,火速赶回吊睛白虎身侧,遂之轻轻地放下小白虎,默默的退后数步。 小白虎从李承乾怀里挣脱开来后,狠狠的扑向吊睛白虎的怀里,突见吊睛白虎那满是鲜血的腹部,吓得直连“嗷嗷”。 吊睛白虎轻轻的用爪子将小白虎揽至眼前,温情的看了一会儿,见小白虎全身毛发脏兮兮的,伸出长舌,认真的舔了起来。 “嗷嗷......” “嗷呜......” 李承乾虽然听不懂吊睛白虎母子俩说什么,但他能猜测道吊睛白虎定然是与自己的崽儿诀别。面对孩子,再凶猛的动物也会露出它最为柔软的一面。面对孩子,再柔弱的母亲也能独自撑起一片天。舔犊情深,人畜无两,母亲都是伟大的,令人尊敬的。 不多时,吊睛白虎的毛发愈来愈刚硬,好似刺猬一般炸了开来,她仿佛知道自己即将死去,虎目中好似夹着一丝恳求,朝着李承乾止不住的悲嚎。 李承乾若有所会,上前两步,手指小白虎道:“你是想让我照顾这崽儿?” 此刻的吊睛白虎仿佛通晓了人性一般,甩了甩尾巴,松开了怀里的小白虎,将其向着李承乾推去。 “嗷嗷”小白虎紧紧抱住吊睛白虎的前肢,哀嚎连连,愣是不送开,生怕母亲把自己赶走。 陡然,吊睛白虎站起了身子,仰天一吼,虎目圆睁,神威颤颤,威风凛凛。 “嗷呜......” 小白虎见吊睛白虎好似发了脾气,吓得身子止不住的颤抖,连忙松开了前爪,不由的后退几步。 顺势,李承乾一把抱起小白虎,他知道,吊睛白虎这是在教授小白虎最后一堂课,人或动物总归有离开母亲怀抱独自生长的那一天。 见小白虎以及落在了李承乾怀里,吊睛白虎欣慰的看了一眼泪如泉涌的小白虎,遂之,头也不回的朝着丛林深处跑去。 “嗷......”很久很久,吊睛白虎的身影逐渐淹没于夜色中,只听得深林中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虎啸声,吼得山野震荡,林木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