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恐怖幻境
小心地分开那一对足爪交缠的月蚕蛾,将雌蛾放回原处,把雄蛾装入树叶卷成的小筒子用细长的草叶捆扎好吊在背包的系带上。谨慎的桑海觉得那细细的草绳晃来晃去很是不可靠,强烈要求迢迢再带几只,如果出现遗失误杀等意外时好有个替补的,力求做到让迢迢明天能顺利找到自己。 “在我故乡的说法中,分开有情人是要遭天谴的,人家一对一对的同生共死我不忍心。”迢迢找借口搪塞,手指上还留着捏过蚕蛾肚子和翅膀的触感,毛茸茸软绵绵,一沾一指头鳞粉,虽然拍一拍就掉了,对自己也无害但总觉得有点恶心。 “尊敬的女神殿下,您威名赫赫,神力强大,天谴绝对不敢落您头上,您就仁慈的满足桑海这一卑微的愿望吧!”桑海不屈不挠的争取,连哄带拍。 迢迢心想:“都把我弄这来了,天谴还不敢落我头上?你认错人了,我是被天谴追着欺负的那一类。”想归想,迢迢也觉得多一只备用的比较保险,都许诺要治好桑海了,不要在这些小事上出岔子。于是背包上又挂上了几只树叶筒,每只筒里都装着一只被强行与伴侣分开的可怜雄蛾。 在拆分最后一对蛾情侣的时候,迢迢的手指不小心撩拨到雌蛾的触角,也许这只雌蛾患有神经衰弱,敏感点高,它居然抖了抖羽状触角一副快要醒来的样子。 迢迢呆呆的望着这只蛾子用触须唤醒了伴侣,然后它们共同展开毛茸茸的双翼,飞离迢迢的掌握,它们将触羽和复眼对准面前这个物体,确定其是具有生命的外来入侵生物,立刻双翅快速轻振,身上的鳞粉纷坠如细粉,落到挤满蚕蛾的大坑内。每一丝鳞粉沾染到别的蛾子身上时都爆出一痕轻微的闪光。这是最强烈的外敌入侵警报,所有沾染到鳞粉的蛾子立刻苏醒过来抖着触角唤醒旁边的伙伴。迢迢没注意到坑中欲倾巢而出的蛾众,只看着一身鳞粉快掉光的两只蛾纳闷:“它们一飞就象掉头皮屑般脱鳞粉么?真奇特!好恶心” 转过身去向桑海寻求确定答案。 桑海惊慌失措,以前这些蛾子在丰饶女神面前可都乖得不得了,今天怎么啦,居然想攻击女神殿下!难道日子久了它们认不出女神了么?有这个可能,这都生生死死繁衍多少代了。飞蛾不是记忆传承物种,只靠本能生存。女神身上的烙印气息微弱,神力近乎于无,难怪它们敢翻脸! “危险,女神殿下!”桑海很羞耻的说出这句话,开了头底下就顺畅了,“我身边成对苏醒过来的月蚕蛾很危险,它们会用信息素编织幻境将动物入侵者的神智逼入疯癫,现在它们认为你是入侵者……”努力了几次桑海还是说不出:“快跑吧,女神殿下!”这句结束语,实在是太不敬了,这是对女神能力一种赤裸裸的侮辱。 迢迢却没有那些虚无的荣誉感:“既然危险,那我跑啦啊!再见!” 桑海趁她还没来得及收回手赶紧叮嘱:“记住唤醒单只蚕蛾要用手指啊,没有生命的物体触碰它,它是不会醒的。单只蚕蛾醒过来首先寻找伴侣是不会攻击唤醒它的人……”桑海怕明天的约会出岔子,把这个重要信息说得又急又快。 不能用草根树棍必须用手指头摸啊?难道缺了伴侣的月蚕蛾苏醒是需要生物电的刺激?没了另一性别的蛾子的生物能,它就一直不能醒,直到有另一个活物的用生物电刺激它一下,才能将它从睡梦中拯救出来才。这丑蛾子居然美丽的睡美人同一症状,还好月蚕蛾只是用手指头就能摸醒。如果它象睡美人一样,需要深情一吻……脑海中浮现出自己撅嘴亲吻毛茸茸蛾子的画面,迢迢立刻在那上面打了几个大红叉,然后把它扔进记忆监狱终身监禁。 ---------------------------------------------------------------------------- 无数的月蚕蛾从小泥坑中涌出,犹如拔地起了一股灰色龙卷风。漏斗似的下小上大,底下是密密实实挤在一起往外涌的月蚕蛾,飞高六尺后月蚕蛾灰烟样的扩散开来,看这架势是要将这个地方全部笼罩。 迢迢狂喊一声:“三眼快跑!”冲过去拿背包。三眼趴在空地的边缘,往后退几步就出了月蚕蛾的势力范围。背包却放在空地正中树干底下,装满了东西,沉得几乎抬不起来。 迢迢不知死活,舍不下身外之物,想拖着它逃命,再说包里还有两只蜥蜴三条蛇三只锦鸡呢,够吃好几天。说到翻找出的动物,总结起来,在迢迢有限的活动范围中,遇到的异形昆虫绝对多过其它动物类别,体型硕大象蜘蛛捕获的火角羚牛之类的大型动物它们平时躲在哪呢? 一念至此忽然觉得身边的环境起了变化,无数咆哮的火牛从远方的丛林中奔涌而来,头顶火角灿烂若骄阳,身周燃烧着汹汹烈焰,四蹄鲜红若鸡血石上下翻飞踏得脚底大地烟尘四起。在他们硕大的躯体对照下,迢迢就是一棵嫩白菜秧,渺小孤独的长在牛群飞奔的道路中央。 一只南瓜大的血红牛蹄,带着炎热的风息迎头踏下,后面牛蹄蜂拥而至,带起一片惊心残影。迢迢觉得自己这棵小白菜秧身体被踩成无数截,脑浆被踏成酱,粘在旷野的泥地上晾着风,烤着火,不能动弹却还有感觉。奔涌的牛群一波接一波怎么也过不完。每一只血蹄踏下都真真切切的疼,确确实实的痛。 迢迢在死去活来的间隙,忽然有点清醒:“好好的哪来的牛!幻觉,这一切都是幻觉,幺蛾子弄鬼!” 火牛群终于奔袭完毕,大地禁不住这么猛烈的搓揉,纸似的撕裂开来,guntang的岩浆喷涌,劈头盖脸的涌向一团rou酱般的迢迢,在这团熔岩上逐渐生出一只火山蜘蛛,它的眼睛是燃烧的火,它的长腿上是流淌的岩浆,血盆大嘴张开,一只细长的吸管伸进伸出。 迢迢看着越来越近的蜘蛛,听着周围草木被熔岩灼烧的嗤嗤声,闻着空气中刺鼻的硫磺烟气,安慰自己:“假的,假的,都是假的。”蜘蛛俯下身,尖利的吸管对着迢迢被踩散踏扁在地上的眼珠子狠狠戳过去,眼睛一阵锐疼…… “啊!”迢迢在心里大声尖叫哭泣,她已经是一片rou酱,没想到还要做瞎子,而且是这么恐怖的瞎法。 “起来啦。”一个重物跳到她胸口,拉她头发,扯得头皮隐隐作痛。 胸口?头皮?我不是已经被牛踩烂了么,怎么还有这些部位?迢迢缓缓睁开眼,头顶一片片全是植物,三眼趴在她胸口叼着一缕她的头发使劲扯。 备受蹂躏的身体实在是承受不起这意外之重压,费力抬起唯一有知觉的右手将三眼推下去,歇了好几口气才弄清楚,自己现在躺在桑海领地之外缘。旁边一只食人花正大口的咀嚼着什么,从它嘴边的残翼来看应该是月蚕蛾。 身体的各部位逐一恢复知觉,左手有些痉挛,象拽什么拽得脱了力,迢迢捧着感觉还在八面漏风的脑袋坐起来,看着三步外被蛾子双翼围得结结实实的桑海领地,问三眼:“我怎么出来的?” 三眼得意的叼着迢迢缠在腰间的蛛丝邀功。原来她一直忘了解开保险绳!蛛丝超轻,捆在腰上没什么感觉,迢迢当时拿了网兜忙着装蚕茧忽略了,没想到却救了自己一命。 迢迢想起蚕茧就记起了背包,眼睛往下一扫发现背包也在自己身旁,自己那只拽东西的手,死死拽着的就是这玩意,真是舍命不舍财。 背包重得连成人都觉得吃力,再加上自身的重量,迢迢顿觉得三眼神勇得不可思议:“你能拉得动我和背包?” 在她背后倚着的大树,羞答答的探过几根树枝来,挽住蛛丝轻轻往后一拖,迢迢明白了,原来是三眼和这棵束着蛛丝树一起合力救出的她。这是棵美丽的乔木,猛一看很像迢迢故乡的合欢树。 它大概有几十米高,树干直径不足两尺,树皮灰褐色,树枝带棱角,上面生着半尺来长羽毛般的树叶,再仔细一看,羽毛般的树叶由一片片小小狭长的树叶对生构成。每大一片羽毛叶配一丛花,花丝细长如樱,由顶端的桃红渐变至根部的粉白,海棠般娇嫩的颜色,象把绒绒的小扇子,偶有清风拂过,羽毛样轻柔的树叶轻摆,小扇子花随风散发出极淡极雅致的甜香,意态很是袅娜。 要么是三眼长进得能和树沟通,要么就是这棵树特别机灵,不管怎么样它们总算把迢迢很快从蚕蛾幻境中拉了出来。如果再迟一些,迢迢所受到的伤害就会由精神延及到rou体。 月蚕蛾幻境的厉害之处就在于:它们先由入侵者身上感知到一点意念,再将这一点意念融汇到真实环境中,编织成一个恐怖幻梦,击垮精神防御,崩溃其意志,再一点一点深入营造恐惧通过精神凌虐rou体,最后让入侵者自己伤害自己。 在最开始的时候月蚕蛾只有两对,蚕蛾幻境只能达到驱赶入侵者的作用,后来由于无人采摘蚕茧,月蚕蛾越聚越多遂成了此间一霸,在女神划定的桑海领地内,凡闯入者多逃不出一死,它们将死亡的入侵者拖到平常睡觉的大坑底部去给桑海做肥料,让桑海勉强多支撑了很多年。 月蚕蛾依附桑海而生,一般在晚上活动,只为保护桑海而营造幻境。在月光下,幻境的效用会加倍,在阳光下,幻境的效果会大打折扣。迢迢应该庆幸今天红日当空,如果是晚上,就算三眼和合欢树仍然在第一时间把她拖出来,她也会因为幻境的强大精神破坏力逃脱不了精神崩溃成为疯子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