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九章 我不是你爹
…… 人傀对书院的适应能力出乎邬小毕的意料，他虽然话不多，却很受蒙学班的孩童欢迎。院长也好几次当着邬小毕的面夸奖人傀。 每次等院长夸完，邬小毕都会很自觉地递上一袋银两。自家知自家事，就人傀那蠢脑袋，哪能让院长这么夸啊，都成转世神童了！ 这一日，邬小毕修炼完毕，难得心情上佳，便去书院接了人傀，带他去见见世面，看看这人世间的繁华。 人傀在书院学习了五个月的时间，如今早已不在蒙学班上课，去了更高级别的班级。邬小毕平日忙于修炼，几乎没怎么和人傀进行交流，也不知道他现在有没有比以前好一些了。 接了人傀后，邬小毕直接带他到附近的大城镇里。 这是个凡人聚集的世俗城镇，虽然没有修真坊市那般宏伟瑰丽，但也不失繁华，至少比修仙者聚集的城市多了一丝令人感觉亲近的烟火气息。 邬小毕已然有近十年没来过世俗城镇了，她记得自己最后一次进城，还是被方鹏的家丁压着进去的。 往事如烟，流水昭昭。邬小毕摇摇头，只能叹一声：时光真快。 她在入城的面摊上点了一碗阳春面，也不怕世俗的五谷污秽了身子，只管一口一口往嘴里送面条，吃着吃着，邬小毕的眼眶居然微微泛红。她有些想念邬家村的亲人了。可她现在却不能回去看望他们，邬小毕在万兽森林里已经产生了严重的心魔，心魔虽然暂时被压制下去，但若是回了邬家村，邬小毕怕那些压抑在心底的情感会突然爆发出来，让心魔抓住了更多的弱点，从而做大势力……邬小毕狠狠地吃着面，如今，唯有快点筑基，把初生的心魔在筑基时斩杀掉。才能永绝后患。 当邬小毕把阳春面吃完时，却惊讶地发现人傀不知何时也要了一碗面，正在艰难地与筷子搏斗，无奈之下，只能手腕一转，把面条统统卷在了竹筷上。 “你又不需要吃东西，点一碗阳春面干嘛？”人傀虽然是活物，属于生命体的范畴，但毕竟是人制作出来的，不可能完完全全具备了人类所有的功能。就譬如这吃饭。他就不需要。身体会自动汲取空气中游离的能量。 “我……”他抬头看着邬小毕。缓缓开口道：“我，我听夫子说，人有五感，酸甜苦辣咸。当人感觉到辛酸或者痛苦的时候就会像你刚才那样流眼泪……我，我也想尝一尝这阳，阳春面的苦味，我……我也想试试流……流眼泪。”人傀如今说话倒是清晰了几分，也懂得如何断开语句了，但仍有些卡顿，语速也总是那么低平缓慢。 他说完后，便把筷子塞进嘴里，直接吸起面条来。 “这就是苦味么？怎么我。我……没有感觉呢……”人傀放下筷子，伸手摸了下脸颊，呐呐道：“我……我也没有流眼泪？” 邬小毕看着眼前满脸困惑的人傀，第一次不知道要如何开口，难道要她说：你是不会有五感的。一个感觉不到冷热、感觉不到酸甜的人，怎么可能会有心痛的感觉，怎么可能会流的出泪来呢？！ “好了，你只要记住，你和别人不一样，你不需要吃东西，也不需要五感，所以，以后别再想这个问题了……”说着，邬小毕脑里却是闪过里的记载，人傀并不是没法获得五感的，若能寻到开天辟地时诞生于混沌中的仙根，在仙根上摘下一片叶子，溶成混沌乳汁，覆盖上人傀，那么，他便会获得触觉、味觉，成为一个真正的人。但与此同时，他也失去了作为人傀时永恒的寿命。因为一旦沐浴了混沌乳汁，那么他也得和普通人一样开始进食，开始吸纳空气，这样一来，世间的杂质将会污损他的身子。 在大多数人看来，抛弃永恒的寿命，只为变成真正的人类从而获得触觉和味觉，是多么的可笑，多么的不可理喻。想来，当初创造的大能者也是如此的想法，所以他也只是把混沌乳汁一说，随意标注在说明下，显得那么可有可无。 况且，仙根是什么？！随便举两个例子来说好了，混沌青莲，便是一种诞生于天地初开时的仙根，传说中，此莲早已褪去花型，化为人身，位列仙界仙班。再还有，就是世界树，传闻中，世界树生长在灵界，其树干高不知几何，甚至都顶到了仙界去。而这树的每一个枝杈都自成一个世界。这些，自然都是邬小毕从邬家祖先的手札里得知的太古传说。至于这世上是否真的有灵界，灵界上面是否还存仙界，仙界里是否真有仙根。邬小毕都不知道。所以，她只能很肯定地告诉人傀：不要再妄想一些不可能的事情了。 “傻子，吃完了没？我带你去逛逛，让你长长见识，莫待日后去了修士之城大惊小怪。我倒不怕丢脸，就怕你什么都不懂，闹出笑话来。” 人傀倒是很听邬小毕的话，放下筷子便起身。但他却微微蹙着眉，歪着脑袋，这样子，明显是有话想说。 “想说什么便说。”邬小毕直接道。 “我……”人傀挠挠脑袋，想了想便开口道：“魏，魏小胖说，他爹看了她娘一眼，所以她娘肚子就变大了，再，再后来，他……他就从他娘肚子里蹦了出来。”男人看了女人一眼，就能怀上孩子……邬小毕彻底石化，这是谁家的爹娘啊，怎么教的孩子啊？！还未等邬小毕完全消化完这消息，就听人傀继续道：“那……那我，我也是从你肚子里蹦出来的么？你是我爹还是我娘啊？” 邬小毕一个踉跄，差点摔了跟头。挨千刀的魏小胖！都跟傻子说了什么啊？！ “爹……”人傀盯着邬小毕看，见她没什么反应便改口道：“娘……？” “……”邬小毕缓缓地转过头。此刻她还能说什么好呢，都被人改了性别成爹了！无奈之下，只能连连挥手：“我不是你娘，更不是你爹！” “那……”人傀挠挠脑袋，一手指着自己，一手指着邬小毕，结巴道：“那你，你……我……” “什么你。你，你，我我我的。”邬小毕拍拍额头，无奈吐气道：“我是你家的小姐；你，是我们家的管事。你凡事得听我的？明白了么？清楚了不？”为了让人傀闭上嘴巴乖乖听话，邬小毕也只能随意安排了个关系。 “小姐……管事……”人傀思考了片刻，点头道：“我，我知道了，管事就是主管宅院琐事的仆人，小……小姐就是宅院主人的女儿……” 能闭嘴不说话么？邬小毕入青云门十年来。说的话都没今天多。真想封上这傻子的嘴。清净片刻。 一路穿街而过，走马观花。人间的繁华扑入眼帘……当然了，若是能把身边那不断东问西问的声音忽略掉，邬小毕会感觉更好的。 不是因为邬小毕的耐性不够。而是因为这人傀实在傻得奇葩，简直是在挑战她的忍耐极限。 譬如刚才路过一个满是乞丐的小巷，乞丐看人傀打扮的干干净净，长的又清朗，便都围了过去，齐齐举起破碗要钱。 邬小毕都走到巷尾了，回头却还见人傀怵在乞丐中间发楞。 人傀歪着脑袋看看那些乞丐，又看看凑到他跟前的破碗，碗里装着零星的几个铜板…… 眼看聚在人傀周围的乞丐越来越多了。无奈之下。邬小毕只能拉过人傀，迅速蹿出巷子。 哪曾想，她才刚刚喘上一口气，就听人傀不温不火的问道：“小，小姐。刚才他们给我们钱，你……为什么不要？” “……” 邬小毕暗自想：自己没被逼疯，真是个奇迹…… 便只能板起脸，命令他闭上嘴巴别再说话。而自从被告知自己是管家，邬小毕是自己的小姐后，人傀还真听话不少了。 一路上只睁着好奇的眼睛四处打量，坚决抿住嘴不说话。 直到逛完城镇，临要出去时，又发生了一件让邬小毕感到崩溃的事情。 那是他们走到城门口，遇到个拉二胡卖艺的老头。老头二胡拉得极好听，时而婉转凄凉，时而乐声清长。倒是勾得邬小毕驻足逗留了片刻。 然而，就在老人快要拉完一曲时。人傀突然上前，毫无征兆地抬起手，一言不发就对准老人怀里的二胡劈下一掌。 邬小毕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老人更是大声哭喊起来：哪来的恶霸公子哥，专门欺辱我们这些贱民！ 周围也迅速涌上了一大批看热闹的人。邬小毕见势不妙，匆匆丢下一锭银子，带着人傀彻底遁出城镇。 “你这傻子，刚才都做了些什么！”邬小毕皱眉斥道。 人傀挠挠脑袋，无辜道：“夫子说……要，要助人为乐，要尊，尊老爱幼。” “助人为乐？尊老爱幼？！”这是邬小毕听到过最不好笑的笑话：“你这也叫助人为乐，尊老爱幼？！” “呃……我，我看他在那锯了半天木头，那木头才手指那么细，这，这都……锯不断，所以我……就上去帮他砍，砍断……了” “……”邬小毕还能说什么吗，她看都懒得看人傀了，只能无力道：“那你好歹也要跟我说一声先。” “你……你说闭嘴的……” 自此，邬小毕终于领悟了一个真理：自己还是比较适合修仙的，哪怕闷着十年不说话，也好过和不明生物打交道。 所以，邬小毕一刻不停的把人傀扔回了书院……至于她自己，则被罚禁闭，待在竹坳山疯狂修炼，不得再随意就心血来潮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