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回庄
“出来吧！”外面的人高喊着。他的声音有点古怪，好像也不是真声。 我与小jiejie对视一眼，还在犹豫，门一下子被撞开，一只飞镖牢牢地钉在门上。 我们俩牵着手，乖乖地胆战心惊地走了出去。 他着一身深绿的外衣，袖口和胸襟露出浅黄的衫子。 疯子已不见了。 地上的猎户夫妇，身体或许还有余热，我不忍心多看。他们俩现在应该在这院子的上空俯视着我们，好心救了两个孩子，却招来灾祸。 我抬头望着半空，在心中致歉。 “你们是这家的孩子？” 小jiejie点了点头。 小小的孩子，被骗了好几次之后，已经开始不相信任何人了。 面具人走近我俩，将他狰狞的头装进我们的瞳孔，我打量着这个面具，没有洞眼露出眼睛鼻子嘴巴，他怎么看得见，他还能呼吸吗，他如何吃饭？ 他对我说：“小孩子要诚实，不许说谎。那两人是你们的父母吗？” 他知道我们在骗他，哪有父母死在面前，孩子还这么淡定的。 我摇了摇头。 他直起身。远处走过来四个人，“三少！”看他们的规矩，这个人是主人。 “怎么样了？” “两年前，十二确实落在南笑风手中，他两年来一直闭关练功，直到前些日子才出现在市集。应该是练成了。” “继续调查。” “是。三日之后就是南隐山庄柳庄主大婚之喜，南笑风前几日也收到了请帖，我们要不要……” 面具人抬起手，示意他就此打住。 “将这猎户夫妇掩埋了吧。” 我看见那四个人将两具尸体抬走，抬头望了望半空，入土为安对于死去的人有多重要，我死的时候没有人掩埋我，我至今未安，为我的死。 面具人抬步要走，小jiejie牵着我追赶着他，“你带上我们吧。” 他不理我们，不疾不徐地走着。 我不明白为什么要跟着他，小jiejie之前还在戒备他而说谎，一下子却改变了主意跟着他。但我知道，能掩埋尸体的人应该是一个好人。我们的步子又短又小，他走得不快，时间长一点，我们就落后了好大一截。 他故意放慢了速度。 像是默许了我们跟着他。 如猎户妇人所说，我们应不是一般人家的孩子，看身上的布料就知。我们出来磨练了这些日子，够皮实了。早上还在发着烧，喝了生姜葱白粥，烤了一会儿火，好像好了许多，手脚不那么冷了，就是喉咙有点痛。 走到一个茶寮，面具人坐下来，是要吃饭了吗。我和jiejie远远地站着，他默默地盯了我们一会儿后，招了招手。 jiejie牵着我与他同桌坐下，我一直好奇地盯着他，我想看他带着面具怎么吃饭。 “meimei，你的脸好红，发烧了吗？”小jiejie摸着我的脸，“眼睛也是红的。” “店家，两碗淡盐开水，四个馒头。” 面具人将淡盐开水都推到我的面前，“喝光它。”四个馒头，他在我们每人面前放了两个。 他不吃也不喝。 馒头松松软软的，好香。吃完馒头，只喝了一碗淡盐开水就喝不下了，他叮嘱：“都喝完。” “喝不下了。” “那就慢慢喝。” “哦。” 我捧着碗，把小嘴放上去，有一下没一下地喝着，眼睛却还是不曾从他的面具上离开。 “为什么要跟着我？” 他问。看不见他的表情，是问我还是小jiejie呢。我转头看了一眼小jiejie。 “你是不是要去吃南隐山庄庄主的喜宴，我们也要去。” “想跟着我就告诉我，为什么刚才那个人要抓你们。” “哪个人？” 我的视线在他们俩之间换来换去，刚才疯子的出现只有我看见了，小jiejie没看见，我提醒小jiejie说：“那个把我们吊起来的坏人。” “我和meimei遇到坏人了，他们要卖我们，我们逃跑被他们打，meimei伤得不轻，后来这个人给了我们馒头吃，我就求他把我们买走……可是他也是坏人，把我们吊在树上，后来我们就逃了……一直跑一直跑……” 她说这些的时候都是一带而过，却听得我心酸，还好她隐去了我的死我的生，她说我们要忘记，里面的很多细节她都没细说，她真的不想记得了。 “你不怕我也是坏人？” 小jiejie不说话了，她还是担心着的吧。 我想，那个南隐山庄庄主应该认识我们，不然jiejie不会冒昧地跟着一个面目狰狞的人。好不容易抓到一根稻草，至少有方向了。 面具人侧过头看着我，我已经喝完了。 启程了，还是他在前走，我们在后跟着。我喝了两碗水，走了没多久，便意就很重了，渐渐地走不动，我扯扯小jiejie，告诉她我想小便。jiejie让我就地解决，可是多不好意思，这个面具人是男的。磨蹭了半天，jiejie用双手拉开裙摆，“我这样给你挡着好吧。”这样……也好吧，让我在道路旁撅着腚，实在是害羞。 在找到客栈之前，同样的事情上演了好几次。 在客栈里，面具人依然端了一碗淡盐开水给我，说什么我也不想喝了，不知道他这么折磨我什么意思，我尿急他很开心吗？ “你内热较重，多喝多出，可以排内热，降体温。你还是小孩子，跟你讲道理你不会懂。” 原来还是好心。 确实感觉喉咙好多了，脸上没有那么热了。 这样看来，面具人还算个好人，可是为什么要戴着狰狞的面具呢，看人，呼吸，说话，吃饭——貌似都很不方便。 睡觉也会戴着吗？ 我注意到他只订了一间客房，本想晚上好好观察的，可是一挨着床就睡着了，睡得好死，尿都没将我憋醒。 活过来的喜悦，被疯子追赶的慌张，不想重新死去的恐惧，掩盖了这个身体上的痛楚，募地一下子太平，发现浑身酸痛，脚上起了水泡，沾地就痛。 “没事的，meimei，jiejie也很痛，坚持坚持就好了。” “我好想家。” 不记得以前，对现在一无所知，让我惶恐。 这个世界离我死去的世界有多少年了？ 我是谁？我迫切地想去做的一件事是什么？ “我也想家，想唐mama做的绿豆饼芝麻糕……爹找人给我们做了几件新衣裳……我还想小花小草……” 我们俩抱头哭起来。 她的悲伤远不及我的刻骨。 同样的脚程走了两日，我茫然得很。 终于到了一个一路上最热闹的市集，jiejie蹦蹦跳跳起来，“我们到家了！”她尽量压抑着兴奋。 前面的面具人停下脚步，“我还有事情要去办，你们到前面的客栈等着。” 小jiejie连忙应下，拉着我往前面跑去，我们频频回头，看见面具人消失在下一个路口。 路过客栈，小jiejie没有停步，她说再往前走不远就是我们的家，我显然不如她兴奋，即将踏进的那个家，我一人都不认识。好在身子是没有变的，我只是一个六岁的孩子，装装傻应该可以瞒过去。 我看见好多人手上提着礼盒。 “jiejie，这里好热闹，他们提着的都是什么东西？” “都是去赶礼的，爹大婚会来很多人。” 难道南隐山庄庄主就是我的爹？ “我们不见了，爹还是会成亲，meimei，爹不像娘在的时候那么爱我们了。”她的语气无限哀伤，“以后只有我们俩相依为命。” 其实你的meimei也已经不在了。 又怎么忍心再伤害她。 我在心中默道，反正是需要等待寻找，我会暂时做你的好meimei的。 我们随着络绎不绝的赶来贺礼的人流，终于来到了南隐山庄。山庄的牌匾两侧挂着两个喜字的大灯笼，庄内的每棵树都系着红色带子，一派喜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