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夺宝
黑色火焰中传来细微尖锐的哀号声,蓦然在光天化日下平添一份诡秘的气氛。 下意识地觉得不好,宁徵言后退一步,脚下发出声响,原本这声响在山中十分寻常,然而此刻听来,却是让人心惊胆跳。 那女子蓦然转头,神情凶狠地喝问。 “什么人?!擅入我冥识山百里范围之内……不对,你不是凡人,你,你手中那是什么?” 宁徵言这才想起自己一手抓着那令牌,一手拿着从古仙陵墓中带出的长剑,那剑原本就晶莹剔透,在日光下更是散发出层层彩晕,十分吸引人。 眼见对方眼中露出贪婪神色,她立刻决定先下手为强。 将令牌塞进衣襟,宁徵言猛然跃起,早就烂熟于心的剑招挥出,长剑拖曳着长长的气芒呼啸劈下,那女子猝不及防,从左肩到右腹下方被气芒狠狠劈了一下,鲜血立刻从极深的伤口冒出,她尖叫起来。 “我要杀了你,我发誓,一定要杀了你!” 猛然看到自己一击得手,宁徵言反而惨白了脸孔,她虽然自幼练剑,却只是遵守家族的规矩,平日最多也就是捕猎几只野味,从来没有用在人身上,她知道现在应该趁胜追击,趁那女子慌乱的时候再补上一剑,但手脚却怎么都不听使唤。 是进,还是退? 是索性杀死面前这个对手,还是逃开? 时机转瞬即逝。 就在这个时候,女子已经急匆匆地咬破了指尖,将血滴在灯中火焰上,撮口尖啸了两声,顿时那火焰就如活了一样不断跳动。 刹那间,阴寒气息如潮水涨满了整个林子,黑色火焰飞快散成数百条丝线,如天罗地网扑下来。 面对这骇人的景象,宁徵言反而能够沉静下来,连退好几步,手中长剑挥得滴水不漏,只是一开始她还不习惯那剑上气芒,好几次都差点出了疵漏,那女子眼尖看见,转而喃喃念起古怪的音节来,那黑色火焰陡然收成一团,趁剑法出现破绽时化作细长利箭射出! 眼看着黑色火焰裹上身来,宁徵言却进入了奇异的空明状态。 她清清楚楚地看到了火焰收拢飞来的全部轨迹,手中剑在这一刻变得缓慢而沉重,无数招式可以避开,然而身体却明明白白地告诉她做不到。霎时间,火焰已经近在面前,扑面而来不是灼热,而是刺骨的冰冷,宁徵言打了个寒战,她没有徒劳地躲避,而是看准了火焰最薄弱的一点空隙抬剑轻刺。 剑身颤动,嗡然长鸣,气芒飞扬如龙,穿透黑色的火焰直冲那女子而去。 女子脸色因惊骇变得苍白,她手忙脚乱地从背上解下一具形状古怪的匣子,却终究还是慢了一步。 匣子开启的刹那间,一道雪白的影子从后面挥出,狠狠砸在她身上,将那女子砸得踉跄往前走了两步,口中喷出血来,尔后她睁大了双眼,看着那气芒从心口当中贯入,带出了四处的飞溅的血沫,撕裂了她的大半个身体。 “咯……” 喉咙里发出不甘的声响,女子往前慢慢倒下去,落地时,气芒掠过,身躯已经裂成两半,鲜血飞快地涌出,将这片地面染得通红。 直到此时,那木匣才碰的一声跌落地面。 宁徵言没有看见那女子的死亡,此刻的她很冷,非常冷,那黑色的火焰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简直能够冻到人的骨头里去,此外,她的头也很疼,无数人凄厉的哀号突然在脑子里响起来,如刀子硬生生刮了一遍又一遍。 狂乱中,她已经扔掉手中的剑,抱着头跌坐在地面上,完全失去了力气。 当那女子身死的同时,那一直握在她手中的青铜长柄灯也悄然裂开了,黑色的火焰更加汹涌地裹了过来。 耳边依稀听到有焦急的呼喊。 想要回答,喉咙却僵硬得发不出音节,宁徵言拼命想站起来,眼前却是一片漆黑, 黑暗,空虚,寒冷,她突然间明白了,这就是死亡的感觉。 在这一刻,无数人声发出像是哭号一样的尖声欢笑,无数双虚幻的手扯住她的身躯,要将她拖入永远痛苦的死亡中。 死亡,那又如何,只不过是另一个轮回的开始。 恍惚听到了前世的那个女人发出讥笑,她大口呼吸着寒冷的气息,睁大了眼睛,努力地想要挣脱出来。 意志力逐渐起了作用,她的手指微微动弹了下。 此后,胸口那令牌突然出现了诡异的吸力,黑色火焰突兀地被吸了进去,速度之快甚至刮起了小小的旋风。 当旋风消失,宁徵言茫然失神的瞳孔慢慢恢复,她费力地转动了下脑袋,看到小蛇正围在她身边转来转去,地面的泥土都磨出了一层浅浅的痕迹。 “云泓,你在做什么?” 她愣愣地问。 “我做什么?你怎么不问问你自己做了什么!”小蛇同样楞了一下,转眼就气急败坏地冲上来嚷嚷,“刚才那东西你居然敢去硬接!知道那是什么吗?那是阴火!人死后怨气凝成的东西!沾上的不死也要大病一场,而且那鬼玩意儿攻击的是魂魄,想救都找不到地方!” “死后怨气……” 总算是明白了刚才那种感觉是从何而来,宁徵言扶着地站起来,只觉得头脑一阵晕眩,手软脚软,走起路来丝毫使不上劲,果然像是大病了场,她朝那尸首走去,近了看到那躯体撕裂的惨状,忍不住腿一软又跪到地上,低头干呕起来。 小蛇不放心地跟在后面亦步亦趋,问道:“你这是要做什么?” “人虽然死了,身上说不定还有些有用的东西。”宁徵言其实并不愿意扒死人身上的物件,但前世的经验告诉她,杀人之后搜刮战利品是必要的、理所当然的一件事,毁尸灭迹更是必须。 只是,面对平生第一次杀人的场景,她实在有些下不去手。 何况从小到大被教导的道理,都是死者为大,财物为轻,宁徵言挣扎在两种迥异的观念当中,鼻端又有血腥味不断冲来,除了干呕再也不能有别的动作。 “原来如此。”小蛇的神情变得微妙,迟疑着说,“你不该杀人的,杀生造业,会消减你的福禄,日后在凡间……” “我是要修仙的。”宁徵言呕了半天没呕出东西来,正难受的时候又听到这话,心头憋屈得慌,立刻出言反驳。 “若是要修行,就更不该杀生,犯下的杀孽日后会化为劫数要你的命……罢了,刚才是那个人要杀你,我也担了干系,劫数就劫数吧。不过这人身上未必有好东西,与其你这样勉强去翻找,不如拿了她那灯和木匣。”第一次,小蛇郑重其事地嘱咐道,“灯应该是和魂魄有关的法器,至于木匣里的东西,我也看不出是什么,你去拿时务必当心。” “嗯。” 面临生死关头时都没有动摇,宁徵言听了这话,心头却突然像被针刺了下,些许惆怅升起。 自己为杀人痛苦,是因为和本身重视人命的观念冲突。 而小蛇说得如此云淡风轻,丝毫不将杀人一事放在眼里,只是担忧造业会阻碍自己两个的修行,这样的想法让她开始有点担心,若是以后自己真的修仙了,也会变成这个样子么? 也许,这也没什么不好。 这里不是前世的时空,也不是云山,而是更加残酷的人间,也许,她应该抛弃以前的想法,免得今后争斗中再次出现自己下不了手,被对方反败为胜的情况。 这一次是有小蛇帮忙,下次呢? 可是……这样的改变,让宁徵言心里极其不舒服,说不出来,但如鲠在喉。 “若是你一不当心,让那木匣子给放倒了,可别怪小爷不替你收尸。”小蛇又毫不客气地多加了句,顿时让她心中的惆怅灰飞烟灭。 宁徵言扶着脑袋,头重脚轻地走到木匣边上,拿剑挑开盖子,里面露出一枚奇形怪状的物件,令她“咦”了一声。 这物件足足有七八寸长短,呈环状,圆不圆,尖不尖的,前端还分出三个尖尖的箭头,半金不红的色泽,摸起来温润糯软,质地却坚硬无比,连古仙陵墓中带出来的那把剑都砍不出缺口,而做工竟然和刚才那令牌有几分相似,都是由十分精密复杂的丝线攒起来的,却没有那般玄奥的图案和吸引力。 看到这东西的第一眼,她就决定要带走。 担心木匣会被熟悉女子的人认出来,她从手镯中翻找到了换洗衣服,将自己身上那套脱下来包在上面,同样系在背后,又将那把剑插在布包中,只露出个剑柄,如此一来,虽然形态怪异了点,却不至于让人立刻联想到那女子的模样。 宁徵言庆幸不已,那剑仿佛通灵般,半分也没有显露出剑刃锋利,而是老老实实待在布包里,省去了找剑鞘的时间。 眼见她收拾完毕,避到林外的小蛇又游回来,拿尾巴拍拍她,示意地面上缺了半截的灵芝。 “你身上又是受伤,又是阴气入体,快吃了这个。” 认出那就是刚才它吞掉的灵芝残余,宁徵言看到小蛇身上的伤已经好得七七八八,当即就吃了下去,也顾不上干净不干净了。没过多久,热流从腹中升起,倒是让她好受了点,头也不那么晕了。 将那女子尸首及她手中报废了的青铜灯扔下悬崖后,两个商议了阵,决定先行下山,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 为节省路程,宁徵言坐到了小蛇背上,沿途畅通无阻地往山下游走去,前方野兽在感觉到小蛇刻意放出的妖气时无不飞快逃窜,一时间路上尽是鸡飞狗跳,狼奔兔走,如此过了三四个时辰,山上已经开始出现人迹。 然而,这些人迹未免也太多了些。日头西沉的时候,宁徵言他们出了最后一处密林,好不容易到了山脚,山脚下却尽是些三三两两的身着劲装、腰佩刀剑的人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