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画脸换名
八月桂花飘香,迷人悠长的香气飘绕在空气中,让人心旷神怡,又让人魂牵梦萦。 可是,苏暮卿却是无心留恋着花香,离前世老夫人过世的日子越来越近,她的心也跟着越来越惶恐不安,夜夜惊醒。好似老夫人的死,是她所为一般。 这几日下来,人儿日渐憔悴,而老夫人的精神反倒是抖擞的很。每每去请安的时候,都能瞧得她精神十足地在院子里散步。 不过,这院子里的药味不曾减少,依旧浓郁的很,几乎是将院子里的桂花香都给掩盖了。苏暮卿时时在想莫不是回光返照? 这般忧思,让苏暮卿整个人都黯然下来,而且比以往更为沉闷,动不动就坐在窗隅处对着天空发呆,神情恍惚而混沌。 之前,紫儿等丫头自是晓得自家小姐会长长发闷,但那时几乎都是锁着眉头思索着事儿;而今她们瞧得苏暮卿就只是单纯的傻坐,抑或躺于床上睡觉。这让她们几个儿眉头都给紧紧地锁起来,甚是忧愁。 眼下,绿儿几乎是寸步不离身,她深怕自己一眨眼的时候,自家小姐出了什么事儿。 要晓得前儿个天闲庭散步之时,她才不过离开小会儿去解手,回来就不见得苏暮卿的身影,庆幸的是青萝在院子里扫落叶,恰好瞧得小姐行尸走rou地向着后花园的小池塘而去,差一点点,幸得青萝眼疾手快地拉住了小姐的手。 至此后,她们三丫头乃至李汉林皆是日夜交替轮候着苏暮卿,生怕一不小心出个意外,那当真是罪过。这人儿还没被有心人害死,却为自己害了,该是多么说不过去的事儿? 这不,绿儿又小坐在一边。手捏着极小的碎片,几乎还没有饭粒来得大,一片片地拼凑着,口中开始唠叨:“小姐,你快醒醒的,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子怪吓人的,要是老爷夫人瞧得你这样子,怕是要伤心极了。” 如此之话,绿儿几乎是要念叨上个好些遍,紫儿等人都听得耳朵生痛。可苏暮卿却是全然没得感觉,照常坐着发呆。 其实,倒不是苏暮卿没有听到。而是她懒得去理会绿儿这个烦人的丫头,她也不过是想要放松自己,不去理会任何东西,任何物品。殊不知给她们凭添那么多的烦恼。 苏暮卿也发现当她放却一切可思索的东西时,就是这般行尸走rou。如此。她又何得放下心中的执念?只有这一份执念在,她应该才算是个完整的人。 “绿儿,莫得再唠叨了,你都成老太太了。”苏暮卿醒神之时,揶揄地打断正在说话的绿儿,“你嘴巴不起茧。我们的耳朵都听得长茧了。” 闻声,绿儿手一抖,碎片跌落在地上又裂成了两半。她嘴角一歪,甚是委屈:“小姐。” 清脆的声音落入苏暮卿的耳里,她急急地回过身子时,眼眸中闪过一抹歉意。 娘亲留下的菱花镜碎成裂片,都道破镜难圆。若要拼凑完整,那当真是极其不易的事儿。即便上头写着于她来说很重要的事儿。她都有想过由着它去,以她娘亲的性子,怕是很有可能在另外的地方还放置了这么一份内容。可绿儿却是如此虔诚地为她做着本该是由她所做的事情。 苏暮卿走到绿儿的身前,蹲下身拾起地上的碎片搁放到桌子上,望着缠满布条的纤细手指,温柔且平静地说道:“莫去弄它了,你的手都划破了。” “可是……”绿儿想要说这是夫人留下的东西,又怎能这般随意搁浅? 话未说完,让掀帘进来的紫儿打断了话语:“绿儿……”但瞧得正杵在绿儿身前的苏暮卿时,眼眸中闪过惊讶,她断然没想到小姐已经清醒,这出口的话儿也停在口中蹦不出来。 直到苏暮卿浅笑着望着紫儿的诧异:“紫儿,有何事?” 紫儿醒神,及时地改口道:“小姐,奴婢刚去厨房之时,闻得有丫头私语,道是老夫人身边的冬竹怕是活不久了,可能挨不过这个秋。” 苏暮卿眉头倏然蹙起,枕眠香是不是太厉害了些?都捱过这么多天,体内的药性也该是淡去许多,怎得反倒是严重? 回心一想,苏暮卿顿然明白这里头的龌蹉,李氏她们还没有停止行动,当真是不到黄河心不死。想来那夜晚上真正看清楚是谁的人也该是只有冬竹,倘若冬竹一旦醒来,势必会让她们露了馅。 苏暮卿一副置身事外地淡然开口道:“由着去,与我们无关的事儿就随着它发生。要怪就只能怪冬竹命不够好,那夜偏生是她守夜。” 紫儿轻颔首:“是,奴婢明白。奴婢还有一事与小姐说,青萝姑娘已经在咱们院子里干活了。” 苏暮卿侧首瞥了眼窗外正扫专心致志扫着落叶的青萝,削瘦的身影在秋风黄叶之中不免有些凄凉,但与她何关? 苏暮卿淡淡道:“我知道了。不过还是盯着点,她是从李氏那儿过来的人。” 忽而,苏暮卿想着了一事,询问道:“蔷薇居近日来如何?” 两丫头齐齐摇摇头,这几日她们虽偶尔会有闻得外头的事儿,却也是极少,几乎大部分的时间都是看着小姐,哪还有那么多的闲心。 紫儿薄唇紧抿,半响方道:“或许青萝姑娘会知道些许,她之前有回到韩馨居,想着那儿也该是能够听到些关于蔷薇居的事儿。” 苏暮卿想了下点头,道:“替我将青萝唤进来。” 片刻,青萝便是掀了帘子进来,恭敬地行礼:“奴婢见过小姐。”性子依旧还是与以前相似,不似其它婢女一旦换了主子不是趾高气扬就是分外的低眉顺眼,让人瞧着都提不起劲。 青萝这番没变的样子,倒是让苏暮卿心下有所少许欢喜。 苏暮卿轻颔首,嘴角溢着浅笑:“青萝,该断的事情可是都断了?” 青萝摇摇首:“回小姐的话,奴婢也不能确信。奴婢私以为与那边毫无牵系,做过的没做过的,早已结了底。但不晓她们可还是会将莫名的事儿往奴婢身上扣。不过奴婢倒也不怕,如今嫣儿已然不在,奴婢也没了真正的羁绊,倘若真有了事儿,也不会牵连小姐。” 说得倒是圆润,听着倒也舒爽。只可惜,苏暮卿依旧是会防着她,仇是没那么容易能够放下的,毕竟当日是她亲手了解了嫣儿的性命。 苏暮卿莞尔一笑:“很好。”说话时,视线停留在结疤留痕的伤口上,“不过我似乎有些后悔了。” 青萝身子一僵,眼眸中闪过一丝恐慌。 苏暮卿瞧得她那样子,笑笑:“害怕什么?既然让你来落松院了,又怎会无缘无故地将你逐出去,我院子里为我丢出去的人,其实只有两条路,你该是知道的。我不过是想说你这张容颜为我毁了,还真一场错误。” 青萝依旧摇头:“小姐,奴婢还是得感谢你在脸上划了一刀,至少让奴婢看清了一些人的嘴脸。容颜于活着来说不过是身外之物。” 苏暮卿低低一笑,显然今日醒神后她的心情很好,她竟还抬手抚摸了下那道有些恶煞的伤疤:“紫儿,为我取画笔来。” 半柱香的时间,紫儿便是捧着画笔而来。苏暮卿提笔沾染朱红色,顷刻间在青萝的伤疤上绘出一簇栩栩如生的杜鹃花,绿笔描画叶子,伤疤的尾端恰似枝杆。 “取镜子来,让青萝瞧瞧。”苏暮卿搁下画笔,淡然道,“当下该是币先前媚了许多。” 青萝接过铜镜,望着映照在里头的自己,眼眸中闪过诧异,这一簇杜鹃是为得她增添一丝媚意,她抬手不由得想要触摸,却是让苏暮卿给制止了:“还未干却,若是碰了,当是毁了。” 青萝感激道:“奴婢谢过小姐。”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她虽不怨小姐,心中却也有番痛楚,而眼下这簇娇艳之花恰是将一切填补。 她也终是明了为何紫儿绿儿两丫头如此心甘情愿地跟随着小姐,从来没有一丝抱怨,该是小姐有一颗玲珑之心,看透的多,懂得她们的心也多。 苏暮卿凝视着青萝,将她的神色一览无余,道:“青萝,你既是我的人,那也该是改改名字了,可是愿意?” 青萝微愣,随即点头:“奴婢愿意。” “朱儿。”苏暮卿视线停留在红艳的花朵上,喃出两字。 青萝谢过苏暮卿,便是低低地呢喃着自己的名字。 随之,苏暮卿面色一正敛起面容上的笑容,严肃道:“朱儿,该是与我好好说说那厢近日来的动静。” 朱儿正欲开口,却是闻得李汉林的声音在外头响起:“小姐,秋棠姑娘奉老夫人的话来邀绿儿姑娘去一趟清心居。” “小姐,奴婢……”绿儿眸中掠过一丝不安,她害怕去了又会像上次那样,虽不曾受伤,可那么多双眼睛盯着她,指责她。 苏暮卿柳眉轻蹙,眼眸中闪烁着些许狐疑,半响方才开口道:“紫儿,你且与李护卫好生看着院子,莫得让闲杂人进来。朱儿,绿儿你们随我一起去趟清心居。” 在院子里等候的秋棠瞧着出来的三人,不卑不亢道:“二小姐,老夫人只唤了绿儿一人。” 苏暮卿睨了她一眼,平静道:“我不过是去给老夫人请安,顺着便是与绿儿一道,可是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