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七宝莲花棺

    见到琼斯教授的秘书时我们正在法尔古河河畔的一家酒店里，正觉塔瘦削的塔身把窗外湛蓝的天空分割成两块。

    他是个阴郁寡言的英国人，皮肤苍白如纸，整齐的头发黄白灰相间，发红的眼圈里瞳孔呈淡粉色，说话时眼睛不由自主地眯成一条缝，整个人呈现出一种病态。

    和他一同出现的还有一男一女，男的叫壮汉杰克逊，壮得像头水牛，胳膊比我腿粗。女的叫阿米，穿一身皮衣，大大的领口里暗藏波涛，双腿修长，性感而冷酷。

    阿米拉上窗帘，把屋子里遮得伸手不见五指，杰克逊随手开灯，白约翰一言不发地把一个有密码锁的银白皮箱横放在我们面前的桌子上。

    我有些不安，脑袋里浮现出根据刘叔描述幻想出来的七宝莲花棺的模样。

    白约翰戴上白手套，调整密码，伴随着“咔”的一声脆响，皮箱盖弹开一条缝隙。

    他的动作停在这里，回头看了那一男一女各一眼。两人像是得到了什么指令，不太情愿地走向门厅，开门出去，又锁好门。

    白约翰回过头，缓缓揭开皮箱盖。

    皮箱里被红色丝绸填满，内中镶嵌着一个棕黄色的木制品，做工精细而富有神韵，看一眼便知那是棺盖。

    我们三个互相交换眼色——都是激动的眼色。

    白约翰仍旧没说一句话，从钳口把手伸进去翘起木制品一端，待到一定位置之后，双手把它捧出来，放在实木桌子上，然后退到一旁，摘下手套比了一个“请”的姿势。

    七，宝，莲，花，棺！

    七宝莲花棺！这是我此生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神机锁，刘叔说他亲手解开过四象横栓橱，但我觉得他是在吹牛，所以，这几乎是十算神机锁中唯一一个仍然流传于世的，怎能不叫我激动？

    铁桦树的木料散发着淡淡的棕黄色光晕，让这五星酒店的顶级实木家具黯然失色。它和传说中的尺寸别无二致，整体呈现古代封建贵族华贵的棺材造型，只不过棱角被后来人磨得圆润，不少地方被浸润污渍，但正是这些东西让它浑身上下每一个角落都充斥着厚重与神秘，散发着阴冷的气息。面对我们的一侧是棺首，隐约可辨用一种独特的印章篆体写成的：七宝莲花棺。

    我伸手欲摸，想看看它下面是不是真的有唐玄宗提的关于唯一一个破解者是佛祖转世的话。不料白约翰的白手套挡在我前面，我不满地抬头，见他在用冰冷的眼神告诉我只有刘叔一个人能碰。

    我悻悻地收回手，看见刘叔得意洋洋的样子。我打量他一番，心说难道刘叔解开它就说明刘叔使佛祖转世么？这我真不敢认同。从人品到德行，刘叔唯有体型和弥勒佛搭点儿边。

    白约翰掏出另外一副白手套递给刘叔，刘叔挡开说：“解锁手感很重要，戴手套有影响。”

    白约翰点点头，收回手套，继续在旁边恭候着，好像一只大理石雕像。

    刘叔在椅子上坐下，前前后后观察了莲花棺几分钟，而后双手捧住棺材两边，高高举起，我趁机俯身向上看，看见传说中唐玄宗亲提的那一行字。字体依旧清晰，与记录不差丝毫，但旁边多了一行比较潦草的字，我想了一会儿，才明白那是明熹宗的诅咒：开棺者死。

    忽然很想认识认识这位任性的皇帝。

    刘叔放下莲花棺，右手中指和食指搭在铁桦木棺盖的中心，停顿几秒，由中心游向棺首，后沿着棺盖边沿游走一圈，又回到棺盖中心。

    整个过程他都闭着眼睛，嘴里念念有词，这会儿收手睁眼，喃喃地说道：“棺盖下只有两端的滑道，与主体机关毫无关系，可以放心开棺。”

    我和疯子凑上前去，在白约翰允许的范围内尽量伸长脖子。心扑通扑通地跳着。

    刘叔右手捏住棺首方向棺盖的边缘，左手握住棺尾的棺身，双臂用力，棺盖无声滑动。

    随着棺盖渐渐打开，我看见棺材内几乎被封死，封板从棺尾到棺首的中轴线上有一个一节手指规格的洞，然后是第二个洞和第三个洞，之后是一朵最大直径约为五厘米的三层白莲。

    莲花同样是铁桦木，但由内而外呈现出冬雪一样充盈的白色，最外层花瓣纤细如匕首，内两层丰盈饱满，内层比中层更大，数量比中层少，正好相互错落。让我万分惊讶的是，这朵莲花正在匀速旋转，并且伴随着转动三层花瓣有秩序地开开合合，惟妙惟肖。

    “从你们得到之后它就一直在转吗？”刘叔转头问白约翰。

    “每次打开转，闭合后停止。”白约翰回答，这句话证明他同样懂得汉语，并且不是哑巴。

    的确，莲花瓣闭合之后的高度超出棺盖滑道的高度，所以闭合的时候它只能是停止的，否则会和棺盖冲突。

    一个现代玩具不停旋转很容易理解，因为有电动机和电池，可一个纯木制造的一千三百多年前的玩意儿是从哪里得到的洞里不停旋转，并且在旋转中不停变化的呢？

    刘叔点点头，继续抽离棺盖，小心翼翼的样子就好像是在给他亲爹做手术。

    直到棺盖完全离开棺身，被刘叔轻轻放在一旁，棺材内部的景象一目了然。除了此前我看到的三个孔和一朵莲花之外，还有四个孔出现在中轴线上，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莲花不停旋转，花瓣逐层聚拢，又逐层绽放，完成一次正好旋转一圈。

    七个孔大小均匀，直径在三厘米左右，间隔相同，也是三厘米上下，莲花瓣最底层放开后正好到达临边两个孔的边缘。孔并未穿透木板，内底凹陷。看到这我终于明白为什么琼斯教授联想到用黄金舍利开锁了，因为这七个孔的大小和我看见的黄金舍利子大小相当。

    会不会这次是个例外，七宝莲花棺真的需要用七颗佛祖舍利子解开？

    刘叔这会儿开始第二次摸索，同样是他右手的食指和中指，两根手指避过莲花，落在封板的边沿，而后由东向西游走，边动边闭眼叨咕：“棺材整体是从一整块铁桦木上雕出来的双层结构，封板内中空，有机括运转，短轴传动，封板下藏有复杂机械，摆件儿晃动提供莲花转动的动力，似钟摆。”

    说完，正好手指走完一圈。

    “有思路么？”我迫不及待地问。

    刘叔睁开眼，收回手指，盯着木棺，没有回答。

    “不行我配点儿炸药吧！”疯子突发奇想，“我还没试过爆破木头盒子的剂量呢！”

    “你快歇了吧！”刘叔一把把莲花棺护住，道：“内部结构非常复杂，莲花转动装置只占很少的一部分，动力微弱却持久。《奇门遁甲注》中没有记载关于莲花旋转的内容，它可能是十算神机锁中唯一有动态装置的一个，也许可以从这方面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