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1
白色的单子,白色的天花板,单薄的小床。【】 不能动,不能说,无法逃离。 “我没事,我不用呆在这里。” 哈利动作僵直地躺在医务床上,干巴巴地说,声音里藏着颤抖和恐惧。 可是在场的斯内普和校医庞弗雷夫人都在关注哈利的伤势,因为浑身是血的哈利看起来太过恐怖。他们以为这只是小孩子在闹别扭,毕竟没有几个孩子喜欢医院。 没有人注意到哈利正逐渐变得空洞的眼睛。 在手里那把扫帚猛的冲上天的时候,哈利没有害怕;在一不小心从扫帚上滑下来的时候,哈利依然很平静;就算摔到了地上,哈利还是能保持着冷静,因为他知道他不会有事。 哈利想过,摔倒地上他可以趁教授没来的时候离开,只要过一会儿,他就能重新完好无损。就算是教授来了,哈利也有信心在教授眼皮子地下出其不意地溜走,就算事后再被找回来,他的伤也已经愈合了。 哈利明明已经有了计划,但他没想到,斯内普会把他定住,让他完全无法动弹。 然后就被带到了医务室。 医务室是哈利的噩梦,他无法呆在一个和实验室那么相同的地方。这让他无法抑制地恐慌不安。 哈利在路上想办法挣脱魔咒逃跑,可惜他对于魔法的了解还是太少了,于是他只能僵硬地悬浮在半空,眼睁睁地看着医务室越来越近。 哈利出声求斯内普,甚至用上了那双据说和他mama的很像的绿眼睛,哀求地看着斯内普。但斯内普却沉默着,怒气四溢,一言不发地挥挥魔杖,让哈利无法开口说话。 “哦,梅林啊~可怜的孩子~”庞弗雷夫人被浑身是血的的哈利吓了一跳,她小心地揭开哈利身上被血粘的湿漉漉的巫师袍。一边小声抽着气,就好像痛的是她。 哈利落地的时候调整了姿势,已经将伤害减到了最小。所以,哈利其实只有半个身子落在了地上遭受冲击。 “哦。。。。。。”当遮挡的衣服终于被脱下时,庞弗雷夫人倒抽了一口气。而斯内普阴沉着脸,抱臂立在一边,一言不发,就好像化作了雕像。 哈利右边的身子血rou模糊,皮rou外翻着,不断冒着血花,显得狰狞而可怖。 在哈利一进医务室的时候,就灌下了一大瓶魔药,疼痛被减轻了一些。哈利保持着僵硬的姿势躺在医务床上,他看着高高的白色天花板,有些恍惚。 不能动。 不管多痛,多想逃离,多想挣扎、痉挛、抽搐,都无法动。无法躲避,那些仿佛永无止尽的折磨包围了他,从各个方向,密不透风,铺天盖地。 还有奇怪的药水,有些会让他像被火炙烤着一样,有些会让他痛不欲生,而有些,会让他陷入歇斯底里的疯狂。 不,不。 不能伤害他们。 他们是在减轻他的痛苦,他们是为了他好。 哈利在心里反复告诉自己要忍耐,他不能伤害这间屋子里的人。哈利劝解着自己,理智告诉他其实并没有危险,但那些噩梦就像是恶兽一样嗜咬着他,让他忍不住地想要反抗。 庞弗雷夫人忽然发出疑惑的声音,她低下头去看哈利的伤口,想要看得更仔细一点:“奇怪。。。。。。” 哈利那些模糊的血rou下,露出一两点金属色,在不断涌出的血水下看得并不分明。 然而当用魔咒止血后,哈利还没愈合的皮rou就看得更清楚了,甚至能清晰地看出肌rou的纹理。通常来讲,庞弗雷夫人只需要花一些功夫再帮哈利把伤口愈合就好了。 ——皮外伤对于魔法界来说,并不算重。 可是,庞弗雷夫人却发现哈利的血rou覆盖下露出了一些金属一样的物质,淡淡的银色,泛着些许光泽。 如果不是被定住了,哈利一定是在颤抖。 “不要。。。。。。”哈利张了张嘴,发出无声的哀求。但他的喉咙像是被堵住了,发不出任何声音。 虽然无法测投影,看不见,但哈利仍然感觉到了一道目光紧盯着他的伤口,就像是在炙烤着他,将他煎熬得痛苦不堪。 那目光深入骨髓,让他的丑陋无处遁形。 那种针扎的尖锐痛苦,让哈利神经质地想要挣扎。 不要,好恶心。 那么丑陋! 他是如此的丑陋,难看!就像是个怪物!令人作呕! ——被看到了,好恶心。 霍利。。。。。。洛蒂安。。。。。。 哈利空洞地睁着眼睛,呆呆地盯着天花板。 哈利想把自己蜷成一团,藏起来,不让任何人看到。因为他是个令人恶心的怪物。 “西弗勒斯,你来看看,这是怎么回事?西弗勒斯?”庞弗雷夫人忧心忡忡地叫着斯内普。 斯内普动了动,就好像刚刚才回过神来,他走过来,看着哈利的肩膀上狰狞的伤口。 沉默了一会儿,斯内普终于开口了:“夫人,你已经想到了,不是吗?” “可是,可是。。。。。。”庞弗雷夫人皱起眉,她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这怎么可能?!” 皮rou下面的,还有什么呢? 骨骼。 可是没有一个人的骨头是金属质感的,甚至泛着光泽。 “这要问我们的救世主了。”斯内普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僵硬的冷笑,他似乎是习惯性地想摆出一个嘲讽的表情,可惜不怎么成功。 “波特?” “我不要呆在这里。” 哈利终于从喉咙里挤出一句话,声音很轻,就像是在耳语,但这次每个人都听清了。哈利无声地哽咽着,声音颤抖而干涩。 “我要离开。” 哈利的脸色苍白,连最后一丝血色也没有了。他的嘴唇张合着,勉强拼出这几个字母。那双碧绿的眼睛中一片恍惚——他已经堕入了回忆之中无法自拔。 “波特?” “我要离开。” 哈利机械地重复着这句话,就像是只知道这个一样。他空洞地看着天花板,没有理会任何人。 “孩子,你在这儿很安全,不用害怕。”庞弗雷夫人被哈利的反应吓到了,她不知道该怎样安抚这个孩子,只能说着一些连她自己都觉得苍白无力的安慰。 斯内普默不作声,他一挥魔杖,解开了哈利身上的定身咒。 哈利猛的坐了起来,他身子歪向一侧,对着床外干呕。 酸涩的胃液涌了上来,哈利捂着肚子,煞白着脸,就像是要把五脏六腑全部吐出来一般用力地呕着。 极度的焦躁和痛苦让哈利的胃痉挛着,他想吐,仿佛这样就能把那些黏着在他身上的肮脏丑陋吐出去一样。 这种感觉。 哈利不受控制地颤抖着,说不清是恐惧厌恶还是羞耻。 自己身上最不堪的地方被人看到,这比光裸着站在大街上接受着行人异样的目光还要令人难堪。 这种感觉让哈利想吐。 丑陋的怪物,竟然还有脸活在这个世界上! 哈利停止干呕,默默地捂住脸。他抱住自己的双腿,把脸埋进去。他想消失。 他竟然还活着,他竟然还想作为一个人活着?他不就是这个世界最丑陋最令人恶心的怪物吗? 每次从镜子里看到自己的时候,都忍不住想吐。 哈利在这世界上最厌恶的,其实是他自己。 他不明白这样一个人不人鬼不鬼的畸形的怪物为什么会存在? 更可耻的是,“它”竟然还想活下去? 多么可笑。 “活下去,你不想看那些人卑微地跪在你脚下吗?” “活下去,你不想让那些人也明白被人摆弄的滋味吗?让他们也成为工具被随意拆卸。” “把他们都踩在脚下,他们只配跪在你脚边,卑微而畏惧地等待你的施舍!” 这是谁说的话?洛蒂安先生? “波特!”斯内普猛的上前,抓住了哈利。 一声脆响。 哈利呆愣地抬起头,他那只沾满了血迹的右手正紧紧抓着斯内普伸过来的手,而斯内普的手已经呈现一种不正常的扭曲。 一室寂静。斯内普的脸上看不成什么表情,他只是紧盯着哈利,与他对视着,目光冰冷而严厉,隐含着怒气。 “我很抱歉,教授。”哈利垂下眼睛,轻声说,僵硬地放开了斯内普的手,其实就连他自己的手都血rou模糊,但即使是这样,也依然敏捷有力。 哈利不敢和斯内普对视,那种目光令他莫名的畏惧。 就仿佛铺天盖地而来阴沉沉的乌云,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斯内普看着哈利,他确信,即使是哈利半边身子看起来都受了伤,也依然有能力杀掉一个成年巫师。 被拧断的手很痛,但斯内普却并不想管这些,他注意到哈利的伤已经开始自动愈合了,想起哈利骨头那不正常的颜色,还有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哈利竟然没有骨折。 该死的!他到底经历了什么! 是什么让这个小混蛋露出那些恐慌的表情? 还有那种无助厌恶交织的眼神——他在自我厌恶。 斯内普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面前这个孩子和其他小孩的不同。 之前就算是已经知道哈利的与众不同,但斯内普还是把他当做一个有点早熟的孩子来看,但这一刻,斯内普忽然明白,——伤害已经造成了,永远也无法弥补。 哈利慢慢活动了一下胳膊,他右肩上的血rou蠕动着,快速一层层增长着。
愈合的速度加快了。哈利感受着伤口上熟悉的刺痒感。 这样的感觉哈利已经很习惯了。 无论受了多重的伤,哈利都能很快愈合。 因为哈利拥有无比坚硬的骨骼,哈利不清楚自己的骨骼到底有多么结实。但那曾经的那么多次试验中,哈利都活了下来。 不管是被关在高压室里看着自己的血rou因为不堪高压而一点点模糊脱落,还是被烈火焚烧到皮rou焦黑,甚至被子弹穿进心脏。哈利都活了下来,他看着自己那个失去了血rou而裸|露的金属色骨骼。都深深地自我厌恶着——那种颜色,是一个人所能拥有的吗? 哈利拥有强大的愈合能力,他的血rou能依附着永不损坏的骨骼一点点生长起来。 每次哈利看着自己血rou生长,逐渐包裹住自己那可怖的骨头,使他重新变得像一个人类。 ——哈利都想吐! 永远也忘记不了,被guntang的铁水直接浇在白骨上的痛苦! “哈利?”白胡子老人走进了医务室,疑惑地注意到屋子里凝滞沉重的气氛。他看见哈利蜷缩在小床上,单薄的身子在微微颤抖。 哈利抬起头,看着邓布利多,过了一会儿,才动了动嘴唇,好像是才反应过来。 “邓布利多校长。” 邓布利多坐在了床边,他扫了一眼斯内普还呆滞在半空的手,有些诧异:“哦,西弗勒斯,你的手怎么啦?” 邓布利多挥了挥魔杖,斯内普的手蒙上了一层乳白色的光,不一会儿就恢复了正常。 斯内普放下手,站到一边,就好像又变成了雕像。 哈利看着,心里某个角落小小地松了口气。 “哈利,你是个好孩子。”邓布利多似乎知道了些什么,他温和地说。他原本想伸出手摸摸哈利的头,但哈利缩了缩脖子,警觉得好像要跳起来。 邓布利多无声地叹了口气。 “既然你不喜欢这里,那去西弗勒斯的办公室怎么样?也许你更喜欢寝室,但我想你还需要一些魔药。”邓布利多的语气轻快,就好像没有发生什么大不了的事。 不得不说,这让哈利轻松了一些。 沉重的气氛会让本就焦躁的哈利变得更加焦躁不安。 “我很好,我不需要魔药。”哈利低声说,声音干涩。他努力层层叠叠蜂拥而来的痛苦回忆中找回现实。 哈利再次动了动自己的手臂,已经完全愈合了。 虽然还有血迹,看起来有些狰狞。 哈利抬头看向邓布利多,老人正宽和地看着他,湛蓝的眼睛里充满了温和。 “我不需要魔药。”哈利重复道。但老人让他暂时从阴冷的回忆中回过神来。暖洋洋的感觉包围着他,就好像午后正懒洋洋地躺在太阳下。 哈利眨了眨眼睛,突然间意识到自己正坐在一张干净的,暖和的床上,阳光从窗户中透过来。——这是一间明媚而干净的屋子。 而不是潮湿阴冷的地下室。 就好像突然回到了美好的现实中,那些噩梦离他远去了。 这是魔法吗? 哈利瞪大了眼睛,好奇地看着邓布利多。 似乎知道哈利在想什么,老人笑了笑,对他眨眨眼,就好像是两个人的小秘密。 邓布利多站起身来,再次挥动魔杖,哈利身上黏糊糊的血迹也消失了。屋子一角传来庞弗雷夫人的抽气声。 哈利忍住了想要回头去看看的欲|望,因为老人正微笑地看着他。 “看来你恢复的还不错,哈利。可以直接回寝室了。不过,我认为你最好还是休息一下,今天接下来的课你可以在寝室里好好睡一觉。”邓布利多轻快地说。 一件崭新的巫师袍披在了哈利身上。 哈利诧异地摸了摸衣服柔软的布料。 “霍格沃兹还有很多奇妙的地方不是吗?”邓布利多没有告诉哈利衣服是怎么出现的。他意有所指地说道,“哈利,你还是赶紧回去吧,整理一下你的头发,这个我的魔法可不怎么在行。” 哈利跳下床,不好意思地揪了揪自己被风吹得乱七八糟的头发,他深吸一口气,尽力让自己显得正常一些。尽管他浑身都叫嚣着想要逃走:“那先生,我先走了。” “生活总是美好,睡醒了你就会有一些新的发现。”邓布利多说,“每次我醒来都能发现我的福克斯更漂亮了。” 哈利抿了抿唇,他沉默地走到门外,在离开之前,忽然向屋内轻声说:“谢谢。” 他没有看任何人,也不知道到底在对谁说。然后,哈利飞快地离开了。 在门轻轻关上之后,屋子里猛的响起一声啜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