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八章 打死不论
康熙四十六年 二月初,雍亲王府 一大清早,小书子被门房管事包茂才堵在了垂花门外。【】匕匕小說 两个冒着香气儿的茴香馅儿包子在吴书来眼前晃来晃去。包茂才也是个有几分机灵的人,在东小院外踅摸了好久,才盯了小书子。一个六七岁的娃娃,还是出了名的爱吃,想从他这儿打听出什么来应该不难。 包茂才把包子塞进小书子手里,看他低头咬了一口,才微笑着道,“吴公公,平时在东小院伺候很辛苦吧” “不辛苦,”小书子鼓着腮帮子,嚼啊嚼,嚼啊嚼 包茂才等了半晌,没等到下句,只得又低头问道,“平日里都是谁给王爷值夜啊您师父李公公多少天轮一次” “不晓得,”小书子打了嗝,眉头微微皱起,低头咬了一口,又继续嚼啊嚼,嚼啊嚼 包茂才左右看了看,将小书子往门廊后头拉了拉,略有些焦躁地道,“那苏公公多久值一次夜啊东小院后头他一个人住着吗” 小书子不再嚼了,抬头看着包茂才,包茂才这才注意到,这么一会子工夫,他已经吃掉一个包子了,“额,吴公公,这” 小书子把剩下的一个包子塞回给包茂才,又把自己揣在怀里的烧饼拿出来放到包茂才手,“这个当抵你的包子了,猪rou馅儿的呢,可香了,其实我不大爱吃素的。” 包茂才一时没反应过来,愣在原地,小书子转身想走,又想起什么似的回头道,“对了,我师父说,王爷身边的事儿不许随便打听。你今天问的话,我回头要告诉我师父的。” 包茂才一惊,刚想解释,小书子已经掉转头蹦蹦哒哒地走远了。 不远的山石后头,闪出一个人影来,却是一直管着门房的萧二格。 萧二格看着小书子的背影,圆头圆脑的身形,顶着个大盖帽,看起来呆呆笨笨的,却步步都迈得踏实。恍惚间,倒让他想起了二十多年前,与他一起初进承乾宫时那人的模样 包茂才还捧着包子和烧饼僵在原地,二月的风带着冰丝儿,将他从头到脚吹得透心凉。 “茂才兄弟,”萧二格嘴角一歪,前一步搭包茂才的肩膀,“咱们找个地方聊聊吧”眼看着到了晌午,毛氏送走了来看她的八福晋和诊脉的大夫,略有疲惫地扶着腰侧往屋内走。 侍女瑞珠搀着她的手臂,语带抱怨道,“小主月份都这样大了,阖该小心些,日日陪着福晋说话,可不要累了。” “福晋一味儿惦记我肚里的孩子,我又能有什么办法,”毛氏慢慢坐到软榻,“如今府里不往常,她心里也是不安稳啊” “那福晋也该注意些,”瑞珠蹲到脚榻,替毛氏捶腿,“您还有一个多月要临产了,她刚出了孝,万一有了冲撞” “住嘴,这话也是你能说的”毛氏瞪了瑞珠一眼,瑞珠慌忙垂了头。 毛氏自往迎枕靠去,一手轻轻在凸起的小腹划过,“我现在只盼望这一胎是个男孩儿,否则福晋那儿真是不好交代啊。” 瑞珠抿了抿唇,又往前凑了两步,压低嗓音道,“小主,我听说贝勒爷给西边那位请封侧福晋了。” “真的”毛氏一愣。 瑞珠连连点头,“连张氏都被赏了不少东西,估计之前那事儿,贝勒爷也不准备追究了。” 毛氏蹙起眉头,沉吟了片刻后微微翘起嘴角,“这对咱们来说,说不准是件好事儿呢,福晋的处境越艰难,越是用得到我” 傍晚,雍亲王府 “包茂才”苏伟坐在东小院的亭子里,皱着眉头想了半天。 张起麟暗暗翻了个白眼道,“你别想了,是个后院门房的管事,在萧二格手底下做事的。” “那人倒是个会推脱的,”张保接过话茬道,“萧二格问他时只说是自己想往东小院伺候,回头要送他到暗房那儿,才说是后院一个嬷嬷让他问的。” “难难在那个嬷嬷在福晋院里当差,”张起麟苦了脸道,“我看十有又是奔着你来的。” 苏伟垂了脑袋,闷了半天才道,“我说我不管府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儿,都是那个甩手掌柜的非让我参合” “恐怕不只那么简单,”张保缓了口气道,“这么多年,府里有个大事小情大家都习惯找你解决,福晋一直没能真正掌权。如今府里又有了长史,一众属官,连后院一点胭脂水粉的用项都是从前院支了才到后院库里去的,福晋怎能甘愿” “我又没把着库房,”苏伟虎着脸道,“银钱的事儿都是账房和王钦他们看着的,现在又有专门的司库,我顶多帮主子看看账本” 张保还想再说,却终是咽下了。 这事儿若真论起来,苏伟还确实是冤枉的,从正三所到四爷府,他从没坐过大总管一类的职务,只要有人能用,他一准儿推脱出去。只主子不准他一味躲懒,下头报的账册,都让他帮着看,有什么话也都让他代着办。 这么多年下来,苏培盛的名头是太响了。所有奴才都只当他是王爷跟前最受宠的太监,甭管是什么职位,只要他张口了,是他说了算。 结果到最后,苏培盛的一味躲懒在后院主子眼里是一点用没有,反倒顶了王钦几个,成了手把重权的头一号人物。其实,怪来怪去,还是因着他们主子的一心宠爱,这份疼宠甭管怎么遮掩,到底闪了不少人的眼睛。 “福晋也不是要手把手地捂着库房,底下人该干什么还干什么,”张起麟开口道,“只不过这总要有个做主子的章程,这事儿说不准还得王爷出面才合适。” 苏伟扁了扁嘴,垂下脑袋不再说话 四阿哥回到王府时,他们家苏公公正大字型趴在床。四阿哥自己换了衣服,吃了点心,喝了茶,又洗了澡,苏公公还是那个姿势。 “这是怎么了”四阿哥把苏伟往里头推了推,“给爷让点儿地方,又谁惹到你了还是你那铺子有人找麻烦了” 苏伟没搭理他,只伸长了手脚把床占住一大半,四阿哥推他,他踹回去。 “你是越来越没规矩了,”四阿哥探手进去掐他腰的rou,“小时候还给爷盖盖被子,拉拉帐子,现在爷都天天自己伺候自己了,你还给爷甩脸子” 苏伟哼了一声,收回手脚,脸冲着床内,闭眼睛。 四阿哥看了他半晌,到底没追根究底,拽了被子盖在两人身,被踹了一脚,还暗暗笑出声来。 小时候,这人伺候自己事事精心,恨不得整个晚将被子压在他身。如今两人关系不同了,才渐显出骄纵来。冬天要睡在床里,夏天睡在床外,冷了把被子抢来裹得像只蝉蛹,热了一脚把他踹出老远。因着这个,张保几个将他床下的脚榻加了层厚厚的毛毡子,怕他们主子被踹下床时摔坏了。 但扪心自问,四阿哥是最喜欢苏伟这般任性的,每个晚看到这人舒坦地睡在自己身边,是脱了一天的尔虞我诈后,最让他放松的时间。到底老天对他不薄,若没有碰到这人,他大概一辈子也体会不到倾心相付是何般美妙的滋味。 一夜好梦,清早醒来,包茂才那码子事儿被苏公公当个屁放出去了。左了,他跟福晋是不太可能和平相处的,算是真的架空了人家也架了这么多年了,再怎样还能倒回去不成 四阿哥天没亮进宫朝了,苏伟这边收拾妥当后,准备快刀斩乱麻,赶着四阿哥还不知情时,把事情解决了。 王府,东路南角有一溜暗房,奴才们从这经过都不自觉地加快脚步,只因这屋里总是时不时地传出哀嚎声。 苏伟推开暗房的门,兆佳氏恩绰迎了来,昔日东三所陪伴四阿哥读书的八位哈哈珠子,只有自己和纳穆图、佳晖还留在四阿哥身边。原本,他在兵部任个闲职,后来王府分配属官,他与佳晖一样,得封三品一等护卫,渐渐开始专管暗房刑讯一事。 “苏公公,”恩绰冲苏伟拱了拱手。 苏伟低头回礼,向监房内看了看道,“这几天有没有新人进来” “有,”恩绰指了一个倒在草堆的男人道,“是个粗实的杂役,借着打扫正院的机会,偷摸进了王爷的书房,正四处翻找时被咱们抓个正着。” “他招供了吗”苏伟背着手站在铁栏前。 恩绰抿了抿唇道,“没有,他把自己的舌头咬断了,如今看来,也是快不行了。” 两人正说着,原本伏在草堆一动不动的男人,突然一跃而起,向栅栏扑过来。 “苏公公”恩绰一把拽过苏伟,那人撩到一点袍摆,还怒吼着紧抓不放,另一只手里握着根一头磨尖的草棍,凶狠的目光里恨不得当场给苏伟放血才甘心。 “你找死”一旁的守卫一鞭抽过来,打在男人的手腕。 恩绰眉头一皱,呵斥道,“住手伤到苏公公怎么办”说着将苏伟的袍摆从那人手里拽出来,又拉着苏伟向后退了几步。 苏伟蹲到地,与那人对视了半天,叹口气道,“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当什么探子呢。看你在这里熬着也是遭罪,不如帮我一个忙吧。回头清明时节,我也让人给你烧点买路钱,下辈子能投个好胎。” 包茂才被萧二格放了,没进那暗房的门,却也让他吓掉了半条命。好在,他把罪过都推到了一个嬷嬷身,半点没透出福晋的意思来。即便他们怀疑,也没证据敢指摘主子。 “说到底,那苏培盛再怎样受宠,也不过是个没根儿的奴才罢了”想到这儿,包茂才还暗暗地啐了一口,只要他靠紧了福晋和三阿哥,迟早一天,把这帮人都踩在脚底下。 “包管事,”一个小厮跑进排房里,“苏公公叫奴才们都到暗房外头去呢。” 包茂才皱了皱眉,心想这些人又耍什么幺蛾子,强自撑起还有些发软的腿,跟着小厮往南面去了。 除了贴身伺候主子的奴才,王府的下人都聚在了暗房外头。 苏伟与纳穆图站在屋檐下的台阶,看着时间差不多了,对视一眼道,“今儿我跟苏公公叫大家来,是为着最近王府里频频出现心有不轨之人。” 两个护卫将头前儿的男子从暗房里架了出来,这人被绑了双手双脚,还兀自挣扎不休,喉咙里传出诡异的吼声,狂躁的模样好像一只发了病的疯狗。 苏伟走下台阶,指着男子道,“这人受人指使,进王府做密探,一直围着东小院打转,还想出各种法子打听王爷的事儿。虽然他断了舌头,一直没有招供,但既涉及王爷,便是宁可错杀三千,不能放过一个” 围观的奴才们都被那人猩红的断舌吓得面目苍白,苏伟看了一圈后,站回台阶道,“今日在大家面前立个规矩,王府里头不许有顺风耳、千里眼一旦发现,打死不论” “来人啊,”纳穆图接过话头,“杖责三百” 奴才们一时面面相觑,两个护卫将男子按到长凳,刑讯的木杖头都捆着一圈麻绳,那麻绳也不知用过多久,透着暗暗的赤红。 三百杖一直打了半个多时辰,因着没了舌头,倒没有刺耳的尖叫声,只那一声声沙哑的暗嚎,像是野兽的爪子在每个人心头刮出一道道血痕。 没有熬到一百杖,男子咽了气,杖责兀自不停,到了二百杖时,尸体的下身已经成了模糊不清的rou块,血rou夹着碎骨流了一地,围观的奴才们不少当场吐了出来。 跟着苏伟的小英子一直担心地看着自家师父的神色,苏伟的脸色除了有些发白外,倒没有其他异处,只是背在身后的双手,不知不觉间紧紧地扣在了一起,指甲刺破掌心的皮肤,留下斑驳的血痕,苏伟却毫无知觉。 福晋院里 暗房外的消息不断传来,足足的三百杖打完,暗房的护卫拿了麻袋收敛那人的尸体,粗实的杂役们抬了十多桶水来冲洗石砖。 奴才们在苏公公等人离开后慢慢散开,不少人都是被扶着走的,包茂才更是像滩烂rou一样软在原地,让几个小厮硬扯着衣服抬回了排房。 福晋靠在软榻,脸色苍白如纸,额鬓渗出层层细汗。 诗瑶抿着唇角,异常担心地替福晋揉着胸口,喝退了前来报信儿的丫头道,“主子放宽心,暗房处置个jian细,跟咱们有什么关系呢。都是那丫头不懂事儿,净说些血腥的场面吓人,看奴婢一会儿怎么收拾她。”
福晋深吸了两口气,拍抚着胸口道,“你去看看那个包茂才是不是被人发现了,怎么平时不声不响的,这时候处置人呢。” “主子糊涂了,这个时候咱们派人去了不是更扎眼嘛,”诗瑶又轻理着福晋的背道,“那个苏培盛一贯最爱在奴才间立威,咱们不用管他。凭他打这个杀那个的,难不成还敢闹到主子面前来” 福晋缓了两口气,慢慢靠向迎枕,额头的冷汗沁出来了,身却开始阵阵发冷。 四阿哥回到王府时将至傍晚,苏伟却已经躺到床,沉沉睡去。 包茂才的事儿,四阿哥才从张保处得知,本想回来后直奔福晋院里,却不想一府的奴才都在战战兢兢。张起麟赶到把午的事儿一一跟四阿哥禀告,四阿哥长长地叹了口气,转身进了东小院。 小英子见四阿哥回来了,连忙从脚榻站起,给四阿哥行礼。 四阿哥点了点头,走到床边坐下,见苏伟睡得沉,便压低了嗓音道,“是不是吓到了有没有叫丁芪来看看” “师父说用不着,他睡一觉好了,”小英子低着头答道,“我让膳房送了安神汤来,师父喝了一碗睡了。” 四阿哥点了点头,回身见苏伟紧紧攥在一起的拳头,皱了皱眉,伸手揉了开后,才发现掌心里斑斑点点的伤痕。 “拿药膏来,”四阿哥握着苏伟的手,突觉得满身疲惫,自己一心想宠得他无法无天,到最后,最让他受委屈的却还是自己。 睡梦的苏伟,只觉得火烧火燎的掌心多了一抹清凉,一直空落落的胸口慢慢踏实起来。 隔天,钮祜禄氏抱着弘盼一路进了诗玥的屋子,还未坐稳瞪着眼睛道,“jiejie听说了吗昨天暗房外打死个人,苏公公叫了全府的奴才去看呢。” “我知道,”诗玥手里打着璎珞,抿了抿唇道,“不过是个jian细嘛,暗房那儿哪天不死几个” “我觉得没那么简单,”钮祜禄氏把弘盼放到榻,“昨天死了个人,今天福晋病了,你不觉得怪吗” 诗玥手一顿,回头捡了个绣球给弘盼玩,“有什么怪的,福晋身子一直都不好,府里动了血腥,想是惊着了。” 钮祜禄氏努了努嘴,低头抚过指甲新染的花汁子,又压低了嗓音道,“jiejie是一味把人往好处去想了,我见年前苏公公处置那个钱氏时,福晋不大高兴。现下,苏公公又这般大张旗鼓地处置个jian细,生生把福晋吓病了。我看啊,说不准是两人在唱擂台呢。” “你又胡说八道什么,”诗玥看了钮祜禄氏一眼,“福晋是主子,苏公公是奴才,怎么可能唱擂台再说,苏公公在王爷身边这么多年,那种蹬鼻子脸,欺压主子的事儿都是没脑子的奴才才做的。” 钮祜禄氏眨了眨眼睛,诗玥又低头道,“那个jian细是在暗房外被处置的,我倒是听说长史和管事们都在的,苏公公估计也是代王爷说几句话而已,未必是他牵头的。” “jiejie倒是处处替苏培盛周旋,”钮祜禄氏回身拍着弘盼,“我只怕别人不会那么想哦。” 诗玥抿了抿唇,轻叹口气道,“苏培盛是个好人,王爷对他不是一般的看重。你听我的,不要参合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儿,对弘盼以后的前程也不好。” 钮祜禄氏回身看了看诗玥,抿着唇角点了点头。 床榻里,弘盼蹬了蹬腿,吧唧着嘴巴睡着了四阿哥难得地回来的早,倒是苏伟在外头转了一天,临近天黑时才回了府,还带了一堆王相卿从蒙古寄回来的礼物。 “你这次倒是心狠了,”四阿哥坐在软榻另一头,看苏伟喜滋滋地拆开封信。 “反正那人也是探子,落到恩绰手里也得不着好,”苏伟嚼着牛rou脯看信,眉间眼都是舒坦,“我这次不硬实点儿,福晋那头没完没了了。她到底是府里的女主子,真让她探出点儿什么,府里的日子没个过了。” “有什么没个过了,你当爷还怕她啊,”四阿哥往苏伟身边凑了凑,“她一点没把爷放在眼里,前头的事儿也敢随意打听,算让她知道了,她还敢捅出天去即便不顾忌着爷,总得顾忌着弘昀吧。” “你还知道顾忌弘昀,”苏伟捂着信躲开四阿哥,“孩子还那么小,阿玛、额娘不能恩恩爱爱算了,一见面跟仇人一样,让孩子以后怎么办” “爷的儿子,这点事儿若挺不起来,那长大了岂不要事事受磋磨”四阿哥伸手去拿苏伟手里的信。 “你干什么”苏伟把胳膊背到后面,“这是人家写给我的信,你抢什么知不知道尊重人的权” “什么权”四阿哥见抢不到,顿时怒火烧,“是不是那个王相卿写的他写什么了你人都是爷的,凭什么不让爷看” “谁是你的了这只不过是寻常的交际往来,不随便看人家的信件也是礼貌懂不懂你平时接的那些信也没都让我看啊,”苏公公自觉很占理,大着嗓门吼回去。 “爷那些都是大事儿,让你看了容易有危险,”四阿哥争辩道。 “那我这也是大事儿,你看了也会有危险,”苏伟脖子一扬,下了榻子穿鞋。 “能有什么危险”四阿哥想要跟着,被苏伟推了一把。 “我会咬你”苏伟亮亮自己的大白牙,转身一溜烟地跑进卧房,把信塞进了一个自以为安全的地方。 四阿哥气呼呼地坐到榻子,张保赶着这时候进了屋子,向四阿哥一俯身道,“主子,张大人送来消息,镇国公景熙折参步军统领托合齐、尚书齐世武、耿额等人在安郡王马尔浑丧期期间多次在都统鄂善家宴饮,并接受朝臣贿赂,左右六部用人,贪婪不法等罪项。” 四阿哥眉目一动,面色沉静下来,垂下头道,“老八不可能这一手,皇阿玛那儿,估计又要变天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