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解释
一步一花草，三步一大树。明明是茂密的森林，此刻却觉得分外宽阔，这种暴露在外的感觉就像没穿衣服般，像被监视，像被放大镜。 凭着自己的经验，她对这种气息再熟悉不过，风希灵顿觉不妙，转身就要逃离这是非之地。 高空中突然传来陈年破瓷般粗哑的声音，“既然来了，何必急着走？” 一道银光从空中袭向风希灵，风希灵一个翻身，堪堪避过。 隐在袖中的柔荑反手一扬，破——紫银两光团对碰一击，震得周围一圈树木都断了半截，咔嚓咔嚓倒落一地，地面的厚度顿时在原先的基础上翻了几番。 风希灵站定在大树下，身下是原先打开的树根缝隙，细缝受到幻术的攻击开得愈加大了些，耀眼的银光衬得逆着光的风希灵清冷的身姿恍如谪仙。 “是你？”空中那人落地，站在风希灵对面一高大树梢上，一身黑色夜行装从头裹到脚，嗜血鹰眼在黑夜里透着血腥的味道，粗野的声音像呼啸的海水，起伏的树桠像礁石，海水碰撞礁石，激起阵阵浪花。 半晌没听到风希灵的回音，破瓷的声音再次响起，“又不是你。” 风希灵头微抬，眼里寒冷，道，“那你呢？” 只听树梢上传来轻微的叹息声，“朕…我，欠你的，自会补偿你。” “我风希灵，从不接受他人施舍的东西！”树下女子无声冷笑，银菱夺袖而出，似箭，比箭更快；似绳，却比绳更扎稳。 力道太大，烈皇微微后退，面前是浓烈的杀气，来势汹汹，剑眉一凝，手中气流凝结，“斩银碎剑——” 风希灵手执银菱，两条银菱虽是天蚕丝所造，对碰幻术却不占优势，低咒一声，这人的幻术等级明显比她高很多，嘴角流出一丝鲜血，对手出手太快，根本不给她分神的机会。 该死！ 眼里一狠，葛尊皇，独孤烈，一个欺骗了她，一个封杀她在江湖的势力，不管哪一个才是真的你，我风希灵一个都不会放过！ 嚯——银菱在空中打了个转，转成一个巨大银圈，手指结印，滚滚紫光以迅雷之势流进圈内，将银圈团团围住，紫银交加，在黑暗中耀人眼球，这一方天地，仿佛都被穿上了新装，瑰丽而妖娆。 烈皇眼里惊诧，怎么会，她明明不是…… 风希灵笑得凄然，不是悲哀过度。对她来说，这样的人不值得她去驻足。只是觉得命运这两个字，真是深奥难懂。 “葛尊皇，你听着，幻朝的风希灵已经死了，幻朝的陛下也已经死了。从今以后，只有南华大陆风希灵！今日如若能踏出这里，我风希灵，绝不对外宣称一句，我认得你！紫因——银月弹！”朱唇染血，额前发丝翻飞，露出那女子眼里的决绝。 银紫色球体在风的带动下轰隆作响，如流星般在幽暗的大树上踏尘而去，与迎面而来的银色气流狠狠撞在一起。 轰轰轰— 砰——两道人影如破布般分别向两个方向曲线下降。 森林间，空气中，瘴气缭绕，浓烟滚滚。 一股强大的气压压在心头，让她窒息得喘不过气，睁不开眼。纤细的身子从空中飘落，就像秋天凋谢的枫叶。粗大的大树与她擦肩而过，咔嚓——一块上好的布料滞留在粗大的树枝上，脱离了整体的那块布，无神空洞的遥望着乌黑的苍天。 尖锐的树杈撕破了灰薄的衣料，风希灵一个跄踉，纤细的身子重重摔在草丛上。 风希灵素手掀开面纱，猛地一咳，一抹鲜血染红了素白的手指。 黑夜茫茫，天空乌云层起层落。不远处的乌鸦在啼叫，带着悲伤的嘶鸣。 风希灵撑着地面的手抓到什么，黏黏的，低头望去，深邃的眼里闪烁精光，首乌泥？没想到在这里还能遇到千年难遇的绝好药材，拿在手中掂了掂，没错，是百毒的克星首乌泥。 虚弱的身子侧正了些，从怀中取出一个早已备好的空瓶子，直到装满一整个瓶子才盖上瓶盖，摇摇头，又点点头，下回出门应该带个大点的瓷瓶！ 耳朵微动，远处传来细小的动静，转瞬，渐渐变成难以抑制的嘶吼，像鹰，像猛兽。 不好！几乎反射性的，风希灵就要弹地而起。 她快，那发了疯的生物更快！ 袖中的银菱抓住身旁巨大的树干，风希灵狠狠咬住嘴皮，双眼咕噜转，一只，两只，三只……风希灵一个脑袋两个大，怎么会有那么多食人白鼠！黑压压如蚂蚁，说是成千上万也不为过。 食人白鼠盯着风希灵，仿佛就像是盯着最美味的食物，突出的大龅牙难以掩盖那滴着长长粘液的黑色舌头，三角眼在黑夜里放着星光。 风希灵秀眉深拧，好你个独孤烈，本姑娘手下留情，你倒是要赶尽杀绝，她的存在就是如此碍眼么！ 食人白鼠挥舞着面前尖锐的小爪子，望着站在树枝上的风希灵，吱着牙，见食物还没掉下来，急的在原地打转，叽叽喳喳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聒噪。 萧瑟的风凉气嗖嗖，站在树梢上的人儿衣带飘扬，冷酷的气息无声扩散，即便是黑色作为背景，也难掩那绝代风华。 树下花草扶摇，好似在致敬这个旷世精灵。 嚯——凌冽的声音，不是风，却是风！ 风希灵撩起银菱就地一翻，脚边凉风阵阵，比踩在雪地里还要寒冷刺骨，蹙着的秀眉刚拓宽点领域，现在又是紧紧拼凑一起。 跳过这棵大树，风刀拦腰折断，跳到另一棵大树，死亡风刀跟着来，形影不离，追得风希灵安身之所呆不下片刻。 本来与独孤烈的打斗已经消耗太多，现在还遇到这样的情况，风希灵哭笑不得。 “下辈子本小姐投胎做真空！” 咒骂一句，让你这鬼东西毫无生存的余地！ 黑夜下，半空中，深谙的森林间，一道速度诡异呈型刀状的风追着一个隐约折射着光芒的纤细身影，一晃这块地，一晃那块地。 突然，风希灵顿住身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最后一点体力消耗掉，那么就只能埋葬在风刀的锋芒下。 那样，岂不便宜了独孤烈？ 染血的素手扬起，紫色与银色在空中形成巨大的球体，明亮的双眼打量着四周，看到什么，眼底坚定，就这样！ 死亡风刀来势凶猛，卷起地上枯朽腥臭的树叶花草，还有不少已经糜烂的食人白鼠尸体，在空气中散发着浓烈的恶寒，直撞风希灵门面。 “紫因——银月弹！”风希灵狠狠一推，脚下生风，硬着头皮，朝着一棵被摧残的大树飞奔而去，纱衣在狂风中猎猎作响，面巾紧贴巴掌大的小脸，连长及腰部的发丝都绷得笔直。 风希灵闭着双眼，薄唇紧抿，只能，赌一把了！ “哐——碰——破——” 紫银球破碎，死亡风刀感觉到生命气息移动，也就一秒的迟疑，急速掉转方向，紧追那狼狈逃荒的人儿。 近了，近了，再加把力！ 掉头看了眼紧追其后的风刀，风希灵头皮发麻，叮——银菱勾上缝口，用力一扯，瞬间站立在大树巨大的树根上。 泛着刺眼银光的缝口在慢慢愈合，风希灵几乎想也不想，纵身一跳，银色瞬间便将冰蓝的身影吞没。 “咻—滋滋—”缝口外风刀顿住，与银光相撞。 在风希灵跳入缝口瞬间，风刀已经撞在树根上，触到银光的死亡风刀却瞬间没了威力，以rou眼可见的速度慢慢消融，最后划为一滩烂泥。 四周残败的景象在慢慢移动，不一会儿，竟恢复到原先风希灵进来时的模样。 不大的室内，是冰与雪的天地，室内中央，是一铺巨大的冰床。只见冰床上安静躺着一个冰蓝色的纤影，可容十来人的大床，显得那鼓起的纤影是多么瘦弱。 女子面庞绝美，微闭着眼，嘴唇上是米粒大的雪花。再往边上移，脸上，身上，全身都是。 轰隆声在空旷的室内显得尤为突兀，是石门打开了。 石门下站立一高大身躯，身穿墨黑色锦衣头戴银色面具的男子，墨发垂在身后，腰间别着一把金色宝剑，手中拿着一个瓷瓶，一双星眸似无底洞，深邃的看着冰床上躺着的人儿。 “冷，冷” 寂静的室内传来空灵般的声音，本应该是完美无瑕疵的，此时却是夹杂着一丝干燥沙哑。 女子双手环胸，在光滑的冰石上翻来覆去，薄唇抿了又张，张了又抿。 墨黑的身影快步走到冰床边，将瓷瓶放在一头，修长的手指就要伸向那柔嫩的纤手。 突然一顿，缩回手，眼神闪过一丝黯然。手指在胸前摸索，一张披风就搭在女子纤细的身上。 男子喉咙微哑，不觉道，“风希灵，是你的名字么？”，节骨分明的手指拿起旁边的瓷瓶，小心抹在女子那被擦伤的手臂上。 看着女子微闭的眼，面具男双眼更深邃一分，“如果我不是他的儿子，该多好。”磁性的声音里夹杂着痛苦的隐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