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海王祭（三）
“旅馆？” “嗯，旅馆。” 少年一脸纯真的疑惑表情让安吉尔一度以为自己的发音是不是不够准确，但是思前想后也没觉得自己说错。 就是旅馆啊。 “旅馆啊……那萨港的旅馆有很多，不过收留外国人的旅馆很少呢。” 少年自然地抓起安吉尔的手，拖着她回到了刚才游行狂欢的队伍中。 周围嘈杂的声音盖过了安吉尔有些不知所措的“唉？啊？！”的声音，只能被那少年拽着。 挤过人群，他们来到了街道的另一边，这里比起刚才安吉尔所处的地方要干净的多，不少手工艺人和摊贩在这里贩卖着一些日邦格的特色产品，吆喝声此起彼伏。 名叫晶的少年挥挥手，示意安吉尔低下头。毫无防备的安吉尔听话弯腰，侧耳过去。 “那边是那萨港治安最不好的地方，但是这里就好很多了，往前面走一段路，就是回市中心的路。” 从少年嘴里吐出的热气轻轻地打在了安吉尔的耳垂上，让她不由自主地一阵哆嗦，脸也不知何时带上了一抹粉色。 “回市中心的路？” 安吉尔今天一天就没有完整的看过日邦格的道路，只是瞥了几眼窗外的风景罢了，就算是回到了市中心，她也不知道怎么回去。 “安吉尔jiejie找不到回去的路了么？” “是啊，才刚出门就和同伴走散了……现在在哪里都不知道，明天还有事要做呢。” 明天要做的事可不是小事，那是去见这个国家的君主，鸨羽巧海头忠赖啊，一个不好就是外交问题。 安吉尔已经开始后悔起自己为什么不好好呆在房间里了，不过自责一向不是她的处事作风，况且她也是半推半就听了伊织和萨拉的意见，造成现在这种局面她可是自认一点责任都没有。 当然……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不要紧的，我今天也是出来的玩的，陪安吉尔jiejie找回去的路也可以。” 晶牵着安吉尔的手走到了一个卖面具的摊位面前，随手从口袋里抓出一把零钱，给了老板两枚硬币之后，从架子上拿走了两个面具。 面具上是安吉尔从没见过的人物，红唇长眉画出了一个女子的样子。 另一张就比较普通，是刚才安吉尔在小孩子的脸上见到过的纯红面具，只是不知道为什么，鼻子被拉得老长老长。 “来，安吉尔jiejie，先把这个带上。” “这个？” 安吉尔学着行人的样子将面具斜戴在头上，正好盖住了发髻看起来可爱极了。 不过晶明显不是指的这件事情，他踮着脚尖把面具拉正，完完全全盖住了安吉尔的脸。 “安吉尔jiejie太漂亮，所以要遮一遮，这里的治安不好，万一再来一些麻烦的人就不好了。” 晶每说几句话就要夸安吉尔一次，就算是平时不太注意这些的安吉尔也被夸得飘飘然起来，也不反抗……倒不如说很享受晶那种看上去有点笨笨的动作，安吉尔蹲下身子，让他可以轻松地整理面具。 两人将面具带好之后，便开始逆着人流前进。 安吉尔将自己迷路的前后原委告诉给晶，希望这个看上去聪明非常的少年能帮自己想想办法。 晶只是静静听着安吉尔的话，牵着她的手钻过一道又一道人墙。 “这么说，安吉尔jiejie你是从另一头来的嘛，因为这次那萨港的海王祭是从城外开始往城内游行的，不过因为整个那萨港都在狂欢，我也不是很确定。” 晶有些为难地拿着一个棉花糖，然后塞进了安吉尔的手里。 顺带一提，这一路走过来，安吉尔的手上已经堆满了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苹果糖，水球，还有一些小吃什么的，马上就要拿不住了。 而且这些全都是晶买给安吉尔的。 “安吉尔jiejie难得来一次，就当做是日邦格人好客的传统吧，我请jiejie好好玩一玩。” 安吉尔不知道晶是不是真的忘记了自己之前和他提过明天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的这件事，但她本身对这样的玩乐倒不是非常反对，说不定还非常地乐在其中。 街道的灯光不再是冰冷的白色，五光十色的霓虹灯在整个那萨港展开，从地势较高的这边望去，整个海港都披上了一层彩色的外衣。 人们唱着、跳着，每个人都是那么快乐。 安吉尔和晶走街串巷，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来到了安吉尔还有记忆的市中心街道。 那里搭建的巨大舞台上，不少穿着传统服饰的人们似乎正唱着日邦格特色的民歌，挥舞着四肢的他们汗如雨下，看台下的观众们口中时不时地叫着各种各样的号子，合着那震耳欲聋的节拍起舞。 从没有见过这样活动的安吉尔兴奋地拍着小手，一边不时问东问西。晶就像是一个导游一般一一回答着安吉尔的问题。 “马上就是放烟花的时候了呢。” “烟花？这里也有烟花么？”安吉尔很少看到过烟花，只有几年前雪绘大总统阁下就任的时候在埃尔里斯见到过一次。 “和埃尔里斯的烟花不一样吧，我们的烟花全都是职人师傅手制的，他们的技巧全都是一脉相承，代代传承下来，最久远的历史大概可以追述到十二王战争时代。” 晶就像是一个炫耀着自己玩具的孩子，意得志满地款款而谈。 安吉尔轻轻掀起了自己的面具，看着身旁晶笑了起来。 “晶，真的很喜欢日邦格呢。” “也许吧，不过我最喜欢的还是……” 晶正欲张嘴说些什么，一个粗放的喉咙便在俩人身后的不远处响了起来。 “让开让开！给本大爷让开！” 两侧的人群被强硬地挡开，一个穿着粗布衣服的年轻人趾高气昂地踏着摇晃地步子走到了晶和安吉尔的身旁。 他很不满意现在的位置，于是推了一把排在前面的某个老人。 “喂，老头，让一让。” 满头白发的老者转过头，蹒跚的脚步只是稍微慢了一点，就惹的那人不高兴起来。 “啧，快点啊！” “大人，抱歉……老头子我腿脚不方便，您别着急。” “哼。” 梳着一个奇怪发髻的年轻人有些不耐烦的停下了脚步，接着用嚣张的眼神扫了一圈周围的所有人。 “看什么看！没见过武士么？！” 自称是“武士”的男子撇开人群，走到了前排最好的位置，然后一屁股坐了下来。 安吉尔虽然对这种事情已经习以为常，但是在异国他乡看到这样的情况还是有些好奇。 “晶，那是什么人？” 少年深深望了那人一眼，沉默许久之后才再次开口。 “那是‘武士’，是日邦格特有的——特权阶级。”晶知道私下议论这些，万一被听去了可能会惹来麻烦，便重新牵起安吉尔的手，朝着外面挤了出去 一边漫步在那萨港的街头，晶一边细细向安吉尔解释起关于武士的事情。 “所谓的武士，就和西方国家的军人一样，不过稍微有点不同。日邦格的武士并不是直接受到国家君主的管辖，而大部分是属于个人的私兵。” “私兵？！”安吉尔捂着嘴，“那岂不是说，日邦格的政局很不稳定么？” “从广义来说的确是这样没错，不过因为武士大多没什么实际的劳动能力，收入主要依靠他们自己的主公分发饷银过活，而财政收入却是中央政权掌握，所以一般意义上并没有什么问题。况且如果是正式的武士，一定要去所在郡县的管理处进行登记造册，一些地方上的行政任务也需要他们去执行。” 安吉尔从一年前就是加尔德罗贝最优秀的珍珠生，对于这点分析自然是手到擒来。 只是眼睛转了一转，她便立刻问道：“正常的情况是这样说没错，这么看来武士还是一种政府的直属员工，不过其中应该良莠不齐，人员的流动性又那么大……万一他们直属的主公倒台或者失势……他们会怎么办？” “没错，这就是问题所在。因为武士们完全脱离生产，同时也不事劳动，所以生活大部分依靠宗主和主公，若是主公失势，他们就会变成‘浪人’，成为社会中的不稳定因素……” 安吉尔点了点头，同时也察觉到了一点奇怪的地方…… 为什么，明明是个随处可见的少年，却对这些关乎政治的事情那么清楚呢？ 而且从刚才开始安吉尔就有一件事一直没问晶——他，为什么身上带着枪呢？ 不，暂时还是不要去想这些…… “总而言之，平时武士在社会阶级上还是有一点地位的是吧？如果主公或者宗主的地位很高，那么他所直属的武士地位也会相应的水涨船高。” 安吉尔将自己所理解的一些事情慢慢道来，晶则是一边点头一边夸起了安吉尔。 “安吉尔jiejie你真厉害，那么快就理解了啊。” “那是当然，jiejie我啊，可是优等生呢。”安吉尔得意地扬了扬头，“不过这么说起来，日邦格没有真正的军队和军人么？” “日邦格专业军人和国有的军队还是有的，不过人数和各个藩主比起来还是有点差距……将军家……” “哦呀哦呀，这里有个不知道死活的小鬼，在讨论将军家的事情呢。”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晶的身后传来，而下一秒，一只大手便一把抓住了晶的腰带，顺势将他提了起来。 “来来来，让我石川右卫门看看，到底是哪个小鬼。” 晶戴在脸上的面具被一抓拽掉，扔到了地上。安吉尔抬头一看，来人正是刚才在舞台前作威作福的某位“武士”。 他的左腰佩带着两把一长一短的刀具，胸前的长衣上，绣着一个金色的家纹。 “把晶给我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