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扬
小雨很奇怪：“什么人这生怪异，坐在城墙上弹琴？” 何琴：“你没看到官兵都站那了吗？” 小雨：“莫非他是知府不成？” “对，他就是扬州知府步连，外号‘眼镜蛇’，使得一手好琴，他现在用的就是仲尼式名琴‘霜鸿’。”铁大山道。 小雨惊愕：“那他为何要在城上抚琴？” 话声刚落，琴音顿止。 只听到一个声音传入车舆中：“恭迎何大小姐。” 何琴诧异不已。 那声音道：“在下扬州知府步连，尊母已交代在下，为小姐接风洗尘。” 何琴和小雨对视了一会，却不知如何应答。 突听铁大山道：“那就有劳步大人。” 步连：“请。” 四铺飞檐，暗青觚棱，溜光金爵，锦月胡床。薇轩位处扬州城南，承盛世之时，极奢华之事。 何琴一行入住于此。 薇轩共有七间房，沿东西呈一字排开，前后各一院。依步连之言，前院皆种秋海棠，后院遍植凤凰木。 而两院都栽着夹竹桃。 步连的住房在最西面，紧接着的东面三间房是何琴他们的。而另三间房，听步连说，住的是他的几个朋友。 但逗留了两天下来，东面三间房里却不见有人进出。 主人不说的，客人当然也就不好去过问。 酉时。 何琴和小雨伏在朝南的窗口上，铁大山坐在前院中的一张竹椅上。 一个粉黛男子后面跟着两个弱冠少年，与一白发老者徐步而来。他们正是离三郎和坤八爷一行。 飧时，八人齐聚步连的房间进餐。饭菜是从扬州城最有名的孙家堂送过来。 步连举杯：“各位还是首次聚在一起用餐，步某且先敬各位一杯浊酒。”说完便一饮而尽。 酒酿成时汁与渣滓混在一起，浑浊而不经过滤，是为浊酒。浊酒中当然也有好酒，比如方才步连喝的苏州福贞酒，即使不经过滤也是浊酒中的精品。好酒当然是每个人都喜欢喝的，所以他们每人都跟着步连喝了一杯。 与陌生人在一起进食，很多人都不会有好胃口，何况还是有点讨厌的人。 翡翠烧梅这道菜，色泽鲜美，是许多女子的喜爱食物，铁大山特地把它摆置在她们面前，当她们举箸夹菜时，铁大山却飞快地打落了她们的竹筷！ 其他人的脸上都变了颜色。 步连错愕：“铁兄这是何意？”步连看铁大山表情冷峻，便不再言语，偏了离三郎一眼。 坤八爷：“不知铁大侠有何指教？不合您胃口？” 铁大山站了起来，把那翡翠烧梅端到离三郎边上一个脸色已发白的少年面前，道：“这位小兄弟，你是否也很喜欢这道菜，那就请你尝尝罢。” 那少年慌忙：“不，不，我最讨厌吃这种菜了。” 这时，离三郎拍桌而起：“铁大山，这是何意，难道这菜里还有毒不成？这顿菜可花了我们不少银子，你吃着白食还挑剔什么！” 铁大山冷笑：“离兄，要不你自个尝尝？” 离三郎：“我还怕它不成！” 他挪过菜碟，举箸便要去夹菜。 倏地，他手上的竹筷竟夹在了那少年的颈上，硬生生把他的脑袋给夹了断去！ 竹箸如刀，快若闪电。血花喷溅，人头落地。 众人瞬然一阵惊骇！ 坤八爷诧声道：“离三郎，你这是作甚！” 离三郎沉声道：“他在菜里放了毒。” 坤八爷错愕：“什么毒？” 铁大山：“夹竹桃！” 步连一惊：“薇轩前后院皆种有夹竹桃，这是一种极其致命的毒树，作用与洋地黄相同，干燥的只需一钱便可使人丧命。” 坤八爷：“步大人种这种树有何用处？” 步连：“毒药未必一定是毒药，只要用法用量得当，任何毒药都可以变成良药。” 的确，很多看起来是反面的东西，只要善加利用，它就会变成正面的。而许多原本美好的东西，若使用不当，就会变成丑恶。 何琴和小雨经过刚才的惊吓，哪还能说得半句话出来！ 铁大山瞥了瞥离三郎，默不作声，独自离了开去。 何琴、小雨拾起衣摆，匆忙跟了上去。 待他们走得远后，步连紧忙前去阖起门。 离三郎斜着脸面，只不作声。倏然，两行泪珠竟自他的脸庞划落下来。 坤八爷紧锁眉额。步连见此，意会三分。他开了门，一声节哀，便出了去。 坤八爷摇了摇头，拉着另一少年出了门。 感情的力量在于它可以改变和创造许多事物的发生和进展，而因为它本身的极其微妙的变化，也可以使原本转变的事情再次发生变化。就像离三郎并非打出生来就喜欢男人，就乖戾无情，他也不是无法改变自己的扭曲。 只要稍微留意，无论哪个正常的人都可以发现扬州城里到处都是蛇的踪迹！ 蛇当然不会公然流窜在街头上，而是被绣在了很多人的衣角上。赤蛇、白蛇、花蛇、青蛇、紫蛇、蓝蛇，充斥着扬州城里的每个角落。其中，最大的黑蛇就是扬州蛇帮的帮主。蛇帮自从黑蛇一手创立至今不过四年，却已逾众千余人，成为扬州乃至整个长江下游势力最为强大的帮派，他们甚至已染指中原、京城一带！ 连十雪也对其颇为忌惮！ 此刻，黑蛇正坐在蛇帮听帘厅，坐问布司花蛇关于布匹的生意。 每日卯时左右，黑蛇都要过问一个司属管辖范围内的经营状况，地司、水司、布司、木司、食司、盐司轮日奏报，各司属隔五日上报一次。 今日是布司花蛇上报的日子，但花蛇讲述完一些基本事情后，便发现黑蛇无心再问其它的情况，有些心不在焉。 花蛇：“帮主，基本状况已陈述完毕，不知可还有其它问题？” 黑蛇缓缓地说到：“你准备几套姑娘冬天穿的衣服，明天拿过来。” 花蛇应命，退出厅去。 黑蛇忽然叹了口气。 黑蛇道：“把他们杀了。” “为何？”一个声音突自屏障后面传来。 “我们若不先下手，迟早会被他们吞并，碰上这档子事，我们不能坐以待毙。” “现在就杀离三和坤八，是不是为时过早了些？” 黑蛇冷道：“我们一定要阻止这个行动，趁满城坛不备之时，切断它的咽喉！否则，他们若得到了如此巨大的财力，以十雪的势力，要铲平蛇帮不过是朝夕之事！” 屏后人愣了愣，道：“什么时候动手？” “下元，水官神主解厄降临之时。” 和谐共处，利益均沾，本是江湖生存的原则。但当利益达到一个高度之时，人性本能的欲望就会打破这个原则，惹起血腥纷乱。 蛇帮势力渗入中原的势头，早为十雪心中诟病，赍恨已久。 扬州的美丽不是一朝一夕之事，它也不只是扬州人民的辛劳。它是整个华夏民族的劳动结晶，是南北方人民共同创造了这个辉煌。 所以，如果北方的商人来扬州做买卖，是一件极为平常的事情，无论谁都不会感到奇怪。 无官就是一个北方商人。 他的身体已有些发福，但他走路的姿势和动作却是非常优雅而柔美。唯一与普通的商人不同的是，他是一个大商人。 步连见到他的时候，无官自称是从洛阳来的布商，他要从扬州购置两万匹凌罗和素纱。